八月初八,李澈接到吕正风的紧急通知,要他火速回到内邱县城,有要事相商。
李澈安排钱有用和曾德昭共同负责大生产运动,并留李真负责整个黄花峪的事务,带了八名护卫,飞马回到内邱县城。
在吕正风的书房里,李澈见到了吕正风,还有多日未见的高翔汉高知县。这两个人都是一脸愁容,唉声叹气,看到李澈进来,吕正风仿佛见到了救星一样,连让座上茶的客套都免了,立刻说道:“贤侄呀,大事不好了。”
李澈忙问道:“吕叔,有什么事情慢慢说。高大人也在这里,难道县内发生了什么大事?”李澈首先想到的是刘辰英可能来找这两人的麻烦,或者任县的邱家全和丁季昆有什么动作,不过吕正风看了看李澈,又看了看高翔汉,叹道:“先让高大人说吧,他比我还要烦呢。”
高翔汉的表情都快要哭了,见李澈看着自己,才长叹一声道:“家门不幸呀,还要连累李总旗担心。”
李澈急道:“高大人,到底是什么事情,请告知李某,李某一定想法设法,帮您排忧解难。”
高翔汉这才缓缓地道:“我的女儿离家出走了。”
“蝉儿?”李澈心里一惊,忙问道:“高小姐为何要离家呢?”
“你看看吧。”说完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来。李澈认得是高蝉的字体,站看书信一看,正是当日李灵带给自己的那封书信。“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除了这首词,没有任何的言语。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一天前,蝉儿的丫环小梅匆匆忙忙地来找我,说小姐留下一封书信,不辞而别了。”
“小梅也不知道小姐去哪了?”
高翔汉摇了摇头,看了看吕正风,叹道:“前几天,蝉儿一直闷闷不乐,还屡次要求本官退婚,我和她争吵了几句,这都怪我,我只有这个女儿,她母亲去世得早,只有我们父女相依为命呀。”说着几乎要落下泪来。
李澈恍然,以高蝉那个任性的脾气,对于越来越临近的婚期,逐渐绝望。再加上自己在顺德府定亲,让高蝉失去了最后的一丝希望,这才留下书信,离家出走。可是她到底会去哪里呢?虽说内邱县已经没有匪患,可是一个女子,只身一人,李澈不敢再想。
吕正风道:“我和高大人已经派出多路人马,四处寻找,所有人回来报告,都没有找到高小姐的踪迹。”说完摇了摇头。
李澈忽然想起一事,问道:“定邦公子呢?”
吕正风也长叹一声:“这就是我要和你说的。定邦这个畜生,每日就知道去沉香阁喝酒。昨日听说高小姐失踪,这个犬子居然表现得很开心,又跑到沉香阁去了,我已使人去将他找回来了。”
正说话间,有个家人来报:“老爷,大少爷回来了。”
“人呢?”吕正风皱着眉头问道。
“少爷喝醉了,人事不省。是我们抬回来的。”
吕正风看了看高翔汉,有些惭愧地道:“高大人,说起来,都是小儿无理取闹。每日沉溺于青楼女子,还多次扬言要退婚,想必是高小姐伤心不已,这才一走了之。吕某也是罪该万死呀。如今闹到这种地步,都是吕家对不起大人。本来吕某想要高攀一下,现在看来,即便找回高小姐,定邦也没有资格娶高小姐了。”
高翔汉摇头道:“此事怪不得定邦,也怪不得吕把总。都是本官平日疏于管教,让这个丫头任性胡为,为今之计,只有尽快找到蝉儿,其他的都不用说了。”
李澈道:“吕叔,高大人,我这就安排人马,四处寻找高小姐,只要高小姐还在内邱境内,我一定能够将她找回来。”
吕正风道:“贤侄,这也是我找你回来的原因。如今你的人马比较多,眼线又广,寻找高小姐之事,就交给你了。”
李澈施礼道:“小侄一定尽心尽力,尽快找回高小姐。不过高小姐如果不愿回来,这该如何是好?我们总不能勉强她,否则,她还会不辞而别的。”
高翔汉叹道:“只要小女平安无事,任她在哪里,也都无妨。”
吕正风道:“黄花峪如今人烟密集,百姓安乐,如果高小姐不愿再回到县城见到我吕家之人,便让她留在黄花峪吧。高大人,您的意思呢?”
高翔汉点头道:“听闻黄花峪有李总旗的治理,地方太平,又有百济总旗镇守,自然是最好的所在。请李总旗找她小女后,务必即可通知本官。”
李澈应道:“卑职尊令。”
吕正风又道:“萧千户发来请帖,邀请吕某到顺德府参加贤侄你的婚礼,不过如今这个情况,我也不便前往,请日后见到萧千户时,务必转告我的恭贺。”
李澈点头道:“吕叔放心,我一定带到。”
吕正风又道:“贤侄,定邦现在沦落如此,你一定要帮我好好教育一下。他平日最佩服你的为人,你可一定要帮我好好管教管教。我也知道你大喜将近,况且还有寻找高小姐之事,不过今晚便留在府内,明日再启程吧。”
李澈赶紧答应。见高翔汉有些失魂落魄地离开,李澈觉得身为父母,着实不易。
晚饭过后,吕定邦清醒过来,听说李澈在府上,立刻前来求见。
二人见面,吕定邦脸上有些尴尬道:“大哥,你可是今日来的?”
李澈点点头,问道:“定邦贤弟,你可知我今日为何回城?”
吕定邦想想道:“听说高小姐无故失踪,大哥定是为此事而来。”
李澈道:“不错,吕叔和高大人,十万火急,找我回来,可是你却躲在沉香阁喝酒,不说令高大人寒心,便是令我也很失望。”
吕定邦脸红道:“大哥,高小姐失踪,我内心中其实非常担心,毕竟此事由我而起,如果不是我多次提出退婚,让高小姐伤心,更加之我整天和香君小姐见面,说出去也令高小姐无脸见人。不过大哥,定邦一介书生,当真无能为力。天下之大,又让定邦到何处去找寻高小姐?”
李澈叹气道:“至少你不应该幸灾乐祸,吕叔说起你听到这个消息的表情,气愤不已。高大人那里,你又如何交代?”
吕定邦道:“大哥,你错怪小弟了。我之所以高兴,其实是为高小姐高兴。高小姐也曾经和其父发生过争吵,看来也是不想结成这门亲事。如今她能够按照自己的想法行事,摆脱来自父母的束缚,岂不是让人高兴?定邦有时非常佩服高小姐,敢作敢当,颇有大哥的风范。此举定邦万万做不来。”
李澈气得笑道:“这么说,高小姐不辞而别,离家出走,反倒是好事了?”
吕定邦道:“大哥,定邦和你认识时间不长,虽然只有短短数月,不过你事事雷厉风行,敢作敢为,为救定邦,血洗黄花峪,这股英雄风范,定邦一直引为楷模。而且你说过,世间万事,可疏不可堵,如今高小姐迫于内外的压力,选择离家出走,不正是和您的敢作敢为相呼应吗?自私的说,高小姐此次一走,家父立刻就和高大人退了亲事,让定邦也解脱了不少。”
李澈反问道:“如此说来,高小姐对你还有大恩大德呢?”
“自然如此。况且,就算高小姐平安无事的回来了,我们这亲事,还能再提起吗?”
李澈一时无语。吕定邦道:“大哥,无论如何,一定要将高小姐找到,否则定邦当真对不起她了。”
李澈沉吟道:“定邦,你以后打算怎么办?难道就要和李香君长此以往下去吗?”
吕定邦哭笑道:“香君小姐并未将定邦放在心中。她说她心中已有心仪之人,更何况,沉香阁的老板要到金陵去了,香君小姐也要同行。”
“什么?李香君要去金陵了?”李澈忙问道。
吕定邦点点头,并未注意到李澈的吃惊。李香君去金陵,就意味着历史上著名的“秦淮八艳”就要聚首了。更何况之前侯方域已经去往南方,说不定李香君心仪的人,就是当初匆匆一面的侯方域。
吕定邦忽然问道:“大哥,我知道你已经和萧千户的千金订婚,不过我想问问你,你可曾有心仪的女子?或者萧千总的千金,你很喜欢吗?”
李澈一愣,半晌才道:“你知道我出身佛门,之前根本没有谈情说爱。如今和萧小姐定亲,也是迫于形势,说句实话,有多少事情是你可以选择的?”李澈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无缘无故地穿越到明朝,如果能够选择的话,他打死也不会来的。
吕定邦摇头道:“大哥,我就选择了不再去科考,你也可以选择的。”
李澈苦笑道:“定邦,有的时候,这种选择是要付出代价的。你选择了不去科考,从一定程度上,伤害了你们父子的感情。你选择和高小姐退婚,不但让你父亲左右为难,更让高小姐一走了之,你说说,这个代价还小吗?如果李某能够选择,那么黄花峪的几千口人怎么办?内邱县的几十万百姓怎么办?”
吕定邦挺起胸膛,慨然道:“大哥,你立志高远,所图者大。想来小小的内邱也不会是你久居之所。当初香君小姐那首‘浅处何妨有卧龙’,当真是大哥你的写照。以后定邦定然振作起来,和大哥一起,轰轰烈烈地干一场。”
李澈默然半晌,才道:“定邦,你一直很尊重我,如今大哥有句话要说,你千万不要生大哥的气。”
吕定邦笑道:“大哥,你太客气了。你是定邦的救命恩人,就是让定邦为你而死,也是理所应当,我怎么会生大哥的气呢?”
李澈摇头道:“这是两回事。”
见李澈如此严肃,吕定邦道:“大哥,你说吧,定邦一定不会生气。”
李澈看了看吕定邦,缓缓说道:“其实,高小姐此次离家出走,不辞而别,并不仅仅是因为你退婚,她的出走,和我也有关系。”
“什么?”吕定邦张着大嘴,有些不相信地看着李澈。
“定邦,你总是说我敢作敢当,事事以我为楷模,大哥如今不把这些讲出来,觉得非常对不起你。其实高小姐并不是不喜欢你,只是她认识我在先。”
吕定邦愣愣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澈便将自己和高蝉初次相见,后来又多次带着男扮女装的高蝉,参加各种宴会的事情说了。最后才道:“或许是我自作多情了,我想高小姐是因为对我暗生情愫,这才和高大人争吵你和她的婚事。本来我想,我和萧小姐的亲事定下,会让她对我死心,可是哪里想到,她竟然如此倔犟,一声不响地离开,这都是因我而起。定邦,你不会怪我吧。”
吕定邦忽然笑了起来:“大哥,你怎么不早说呀。害得我还以为一直对不起高小姐呢。现在好了,以大哥你的为人,高小姐喜欢上你,也是理所应当。况且你们两人情投意合,你们能在一起,那是再好不过了。”
李澈问道:“定邦,你真的不生气?”
吕定邦笑道:“大哥,我一直都说,只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女子,才是幸福。高小姐和我并无感情可言,勉强在一起,根本没有幸福。如今大哥你向定邦坦诚心事,定邦只有祝福你们,为何会生气呢?说不定,我以后也能遇到和我情投意合的女子。”
李澈摇头道:“可是现在我已经和萧小姐定情,况且高蝉也离家出走,便是找到她,也不能做些什么,否则如何对得起萧小姐呢?”
吕定邦戏谑道:“这件事情,还真是让人头疼。想不到大哥你打起仗来,坚决果断,遇到感情的事情,一样心乱如麻,不知所措。”
李澈白了他一眼:“你还要取笑大哥吗?当务之急,先找到高蝉再说吧。”
吕定邦道:“大哥,男人三妻四妾很正常,便是我爹,也有两个小妾。高大人也有一个小妾。你娶了萧小姐,再娶高小姐,又有何不可?”
李澈叹道:“不是我贪心,我当然也想如此了。不过高蝉的性格,她怎么会委屈自己作为小妾呢?更何况,吕叔和高大人那边,又如何解释此事?”
吕定邦道:“大哥放心,只要你能够找回高小姐,家父和高大人那边,我来解释。”
李澈道:“今日我们兄弟的谈话,暂时不要让他们知道,否则事情更加复杂了。”
“定邦明白。大哥,你也给我分配些事情做吧。如今在县城内,很少有流民了,人人都知道黄花峪,直接就过去了,哪还有人跑到我这里登记呢?”
李澈想了想道:“这样吧,定邦,你先作为黄花峪和内邱之间的联络员,以后黄花峪派人来县城做事,都要你协助安排处理。而县城的事情,也由你负责通知黄花峪。”
“如此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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