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古铜色的肌肤是一片黝黑。光裸的健壮体魄即使是在黑暗中依然攫住她所有视线，她爱极这副身躯，也爱极这身躯的主人，任娇白的身子裸裎，舒畅走近他并由背后将他环往，轻哺吐出关心的语句：“你怎么了？’
再度，换回又一次的拒之千里。
“阳？”究竟怎么回事？
那道她视若为神祗的男人身影，在黑暗中仿佛能视物般准确无误抓起自己的衣服套上，自始至终没有发出声响，临行前连一句道别都没有。
门开了又关，徒留下舒畅**全身立在原地。
“向阳……”她静静凝视那道门，她眸光中有恨、有怨、有痴，更有无数的爱恋和无法诉尽的无奈。
纷纷坠叶飘香砌，夜寂静，寒声碎。
真珠帘卷玉楼空，天淡银河垂地。
年年今夜，月华如练，长是人千里。
愁肠已断无由醉，酒末到，先成泪；
残灯明灭枕头歌，谙尽孤眠滋味。
都来此事，眉间心上，无计相回避。
深夜万籁俱寂，但不代表天龙帮也跟着安静下来，严密的守备在天龙帮要地——也就是天龙帮灵魂人物所居住的建筑物四周，还是不停歇地持续着，唯一没有守备就是传言的禁地。
黑影熟练地冲进天龙帮，避开要地守备来到天龙帮最偏僻无人的角落，禁地过就在那里。不一会儿冰室的门被猛力打开，借由反弹力重重合上，发出砰然巨响，但由于位于极度偏僻之处；以至于没有惊动任何守卫。
他急速的步伐如同顺着油路奔走的火势，一步步踏着滚烫的红焰走来，素无表情的脸此时此刻变得面目狰狞，狂怒，打开密室，向阳持续快速的步伐越过长廊来到冰棺面前，往日轻柔融会棺盖上头冰霜的动作不再，一出手便是全力的一击。
“你到底要我怎么样！”该死！为什么让他近日来梦里不停重复当年的片段？“你就连死了都还不肯放过我吗？舒秀！”
记忆的片段中，在山间。在林间。在花草间，那抹清丽的身影和他共融，融合成宁静而甜蜜的记忆色块。
然而——一切就像火山爆发，炸开表面看似坚硬的岩块，瞬霎间，灰飞烟灭，没了，什么都没了，破裂的碎块重新拼凑成布满红稠血腥的版面，美梦终成了恶梦，持续不断地向他袭来。
当年的爱演变成今日的恨；当年的承诺成为他今日的憎恶！
“你究竟要我怎么做才肯放过我！”向阳双举占上棺盖，凶恶的眼神燃起火红的愤恨。“十年还不够吗？”
可恶！有多久不再连续数日梦见当年的情景了？这数字他数不出来，但肯定的是，没有一次像最近天天梦见，活像是怕他忘了其中的情节一样，每一字每一句重复得无一遗落。
情绪波动间，他无意识地想起和她相似。而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的那张脸，以及那凝睇着他的眼神。是她吗？让他近日不停在梦里忆起这些往事。
该死！那个舒畅该死！目标转移，恨意爬上他的脸，黑暗妖邪的滋影再度附上他身体。结束她的命，让一切回到从前，让他还是守在冰棺前的向阳，让这世上不再有和她拥有同样长相的女人。一个她，已经让他丧失心智；再一个，他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可以失去。倒不如——在还没有开始失去的时候马上结束她！
古木注视向阳一会儿后，指着院子里练功的舒畅道：“现在，你要拿她怎么办？”
“怎么办？”向阳痛苦地望着他。“记得舒秀吗？”舒秀，每喊一次她的名字，就如同在他心上多划下一道伤口，每一次都极痛。
“舒秀？”好遥远的名字，他还没忘掉吗？“你已经十年没在我面前提起她了。”在她死后，他就再也没听过她的名字从向阳的嘴里冒出来，那是一个禁忌的名字，代表一段禁忌的回忆。
“她……和舒秀一模一样。”
“什么一模一样？”他没听清楚向阳说的话。
“脸、身形，和她完全一样。”向阳抬起头，苦涩一笑。“你信吗？她和舒秀长得一模一样。”
“这……”古木瞪大眼望着他痛苦的表情。天底下竟有这么巧的事！
“甚至连表情——”向阳停住话，猛力摇头，最后反常地捂着脸大笑。
这一幕看在古木眼里，分外感觉得到他心底的痛苦。看着向阳痛苦的样子，古木默然了。
每次向阳面对上舒畅的时候，他当真有股舒秀回到自己身边的错觉；然而当错觉消失之后，留给他的又是矛盾的无奈和再一次的挫败——自始至终他还是没有办法忘记和舒秀共度的一切，注定永远为她这般沉沦下去。
早上醒来，他坐起身，身子微倾，手轻轻地模上她的脸颊，舒秀……
“我的脸让你很好奇吗？”她的声音将向阳拉回现实。“你已经不只一次盯着我的脸看了。”惊觉自己的失态，向阳冷声道“我爱看是我的事！”
舒畅半坐起床，懒懒地打了个呵欠。
向阳走下床，从衣柜里拿出一个袋子往她身上一丢。
“什么东西？”
“衣服。”
舒畅打开向阳丢过来的袋子，“这些衣服你是从哪儿拿来的？”她几乎快笑出来了。这种衣服是给十七八岁少女穿的啊！纯白的裙子。粉蓝色的连身长裙、还有带花边的淡黄色裙子……
“你不用管。”那些全是舒秀生前穿过的衣服，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拿给她。
“去把我给你的衣服换上！”
客随主便，舒畅随意拎了件白色连身长裙走进浴室更换，她看得出这些衣服不是新的，因为上头还带有收了许久才会有的味道，但是她是无所谓的，这衣服很合她的身，这件裙子还是有腰身的，可是剪裁竟然恰恰好，整件合贴在她腰上！
向阳看见走出浴室的她之后，那张脸、那个表情，他发誓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舒秀，向阳瞪大眼凝视那个白色的身影。
“秀儿——”伸出去的手在半空中僵化停滞。他是怎么回事？她不是舒秀啊！
“向阳？”他的反应委实让她好生奇怪，一下子像被什么吓到似地退了一步，一下子又迎向她，接着又退开了，他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啊！
“你……”他不该利用她和舒秀的相似，而要她套上同样的衣服供他缅怀。舒秀死了，∩是另一张舒秀的脸孔活生生在他面前，他能不激动吗？能不……兴起拿她代替舒秀的想法吗？
舒畅问道“秀儿是谁？”
向阳道：“她是你的姐姐。”
舒畅惊啊一声，问道：“姐姐她现在在那里？我已经找了她10年了。”
向阳道：“她已经死了。”
舒畅惊叫道：“死了！”
向阳点了点头，舒畅道：“怎么死的？”
向阳把舒秀的死亡真相告诉了她。舒畅道：“我不相信姐姐就这样死了。”
向阳道：“如果你不相信，请跟我来。”
舒畅随着向阳来到了冰室，舒畅交插双手握揉着手臂取暖。
“这里是哪里？”她问，一开口呼出的热气随即凝结成雾，让眼前一片白茫茫。
向阳没有回答，径自摸索开关，打开机关门。
舒畅自然跟着他走过那一道长廊。接着，她的眼睛膘向长廊尽头，一口透明的冰棺落入眼底；至此，她终于知道姐姐舒秀到底人在哪里。
不顾向阳的阻止，她快步走近她。从上往下俯视，她看见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孔。棺盖像面镜子，内外是同一张脸、同一个躯体，只是一个死。一个生，一个失了魂魄、一个拥有灵魂。
真的是她！到这时舒畅终于确定了。她伸出手想摸上那口冰棺，不意被向阳在半空中抓住手。
“不准你碰她！”他的口气很凶，因为他意会到自己在做出阻止的动作时，心里想的是不希望她的手被霜冻伤！
舒畅依言没有再伸出手，目光凝着棺中的人，两眼蒙上雾气，这张相同的脸她瞪违了十年，想不到再见面时竟然是以这种方式！
“你醒醒看看我啊！姐……”舒畅喊着。“睁开眼睛啊——求求你……”她全身像被抽光了力气似的，她软软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她找了这么久，结果竟是这样——一切全成了白费！
悲伤的情绪击得她头昏脑胀，随之继起的是莫名的愤怒，愤怒的原因来自向阳对舒秀尸首的处置。
“你竟然将她封在这里！”她抓住他的衣襟，尖声的叫吼乍听之下状似凄厉的悲鸣。
向阳拉开她的双手“我的事你管不着。”
“你怎么能这么对她？怎么能！”竟然让她睡在这种地冻天寒的地方。“向阳，你到底是不是人？为什么这么对她！”她还以为他很爱她，结果呢？爱她会让她在死了以后还睡在这种地方吗？
声声的指责听在向阳耳里十分难受，因为这些指责会让他觉得是舒秀在责备他什么，虽然明知道舒秀从没对他发过脾气，也不会对他发脾气，她永远都是那么善解人意、那么温柔。
“舒畅！”向阳箝住她的双臂，失控地大吼：“你凭什么插手我的事？她是我的人，要怎么做不需要经过你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