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乔盯着他看了一会儿,自己和叔夏的谈话内容,赵管家到底偷听了多少?他作为嫡母的心腹,回去肯定会向嫡母和父亲汇报,这一定会给自己和叔夏带来杀身之祸的。这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杀掉他灭口的想法,但最后她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收起宝剑,脸色一沉:“赵管家,原来你一直躲在门外,你一直在偷听吗?”
赵管家站起身,扫了叔夏一眼,答道:“六小姐,属下是奉老爷和夫人之命寻找小姐的。现在好不容易找到小姐,自然要尽全力保护小姐。所以晚上带人在走廊里巡视。刚才看到有人影闪过,就过来查看,没想到惊扰了小姐。请小姐恕罪。”
云乔冷冷地说:“就不劳赵管家费心了。”她转过脸来看着叔夏,“苏公子,你快走吧。世事艰难,人心险恶,你要多加小心。”
叔夏知道赵管家等人已经怀疑自己与师父的关系,自己再呆下去只会给师父带来麻烦。他最后望了一眼云乔,抱拳一礼:“我走了。你自己珍重。”他拿起包裹转身离开,消失在外面深深夜色中。
云乔扫了赵管家和阿德一眼,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赵管家和阿德也回到自己房间。
赵管家心有余悸地坐了下来,看了一眼阿德:“我说过这姓苏的小子肯定是六小姐的情人,你还不信,这下证实了吧?他们不但是师徒,而且还在一起生活了整整五年,真没想到六小姐如此不知廉耻,真是枉费了老爷对她多年疼爱。”
阿德迟疑着说:“管家大人,别怪小人多嘴。听他们的对话,这小子确实向六小姐求婚,但六小姐并没有答应,还一再提醒这小子和他只是师徒,让这小子赶快死心回去。可这小子就是不死心,还一个劲纠缠求婚,真是色胆包天。最后这小子还是走了,应该是死心了。”
赵管家冷笑道:“我看未必,阿德,明天我们动身后,你带人在后面断后,看看这小子是不是暗中跟随我们?一旦发现他的行踪立即向我汇报。”
“是。”
次日一早,云乔走出客栈,仆人驾着一辆豪华马车恭恭敬敬等侯着。她下意识向四周看了看,没看到叔夏身影,这才松了口气,上了马车。
赵管家骑在马上,说了一声:“出发。”
一行人扬长而去。
过了一会儿,阿德和另一随从骑着马跟在后面,不时四下张望。
又过了片刻,街角出现一个人影,正是乔装成农夫的叔夏,他头上戴着斗笠遮住了脸,不紧不慢地跟着。
马车飞驰行驶在山道上。云乔坐在马车里,脑海里却不断浮现出叔夏的身影,
五年里两人朝夕相对,相依为命……
地宫秘道里他背着自己逃命……
山道上他脱下外衣为自己盖上……
客栈里他终于向自己表白:“为什么不能在一起?师父,我想跟你在一起,就象过去的五年,我们每天都生活一起,我想一辈子都这样。”
“不,如果我要结婚,娶的也是你。师父,如果真要嫁人,你别嫁给别人,你嫁给我好吗?
…………
云乔不由闭上了眼睛,她其实早就查觉了叔夏对自己的依恋,但总觉得这不过是这个少年一时情动,而且两人身份地位悬殊,自己父母绝不会允许自己嫁给一个寒门子弟。所以她不敢正视只能一再回避,甚至装聋作哑。但现在她没法再装下去了。她必须做出决择。
她在心里默默说道:“对不起,叔夏,我还有家还有父母,我亲娘和亲弟弟正在家望眼欲穿地等着我,我不能抛下所有亲人跟你走。对不起。”
一路上,负责断后的阿德和另一仆人不时向后张望。
阿德问身边的仆人:“小何,这几天我怎么总感觉后面有人在跟着我们?”
“阿德哥,您也察觉了?”
“当然,多年来咱们一直奉主子之命跟踪别人,没想到这次被别人跟踪了。你照常向前走,我留下来看看到底是谁?”
“好。”
阿德隐藏在路边草丛里等了很久,戴着斗笠的叔夏走了过来。看到果然是自己猜测的人,阿德嘴角露出一丝冷笑。
马车驶进江州城,云乔揭开车帘,向外看了看:“赵管家,我们已经到江州城了?”
“回小姐,是的。我们赶了三天三夜的路,终于到江州了。您一定累了,我们找一家客栈好好休息。”
“好。”
一行人住进江州客栈。夜深了,赵管家正要熄灯休息。
敲门声传来:“我是阿德。”
赵管家打开房门。
阿德闪身进来,擦着头上汗水:“管家大人,您完全猜对了,三天来那个姓苏的小子居然一直在跟着我们。”
“你确定是他?”
“是的。前二天我就觉得后面好象有个人一直远远尾随我们,直到今天我藏到草丛里,等那人走近了才看清,果然是姓苏的小子。看来这小子是铁了心要跟着六小姐了。”
赵管家怒了:“这小子真是色胆包天,好,既然他一心找死,我就成全他。”
阿德有点不安:“大人,他毕竟是六小姐的相好,如果我们弄死了他,六小姐知道后会放过我们吗?”
“你怕什么,这本来就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
“真的吗?”
“当然。临行前老爷和夫人对我交待过,如果六小姐真象谣传那样,居然从家里逃婚出来跟着某个男人私奔了,那她就是辱没门风。让我们立即处死那个男人。只是——”赵管家犹豫了一下,“只是老爷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把六小姐平安带回来,夫人却背着老爷,私底下吩咐我,让我们代她对六小姐执行家法。可这如何执行?我们到底应该听谁的啊?”
阿德脸色一变:“管家大人,我们还是听老爷的吧,六小姐毕竟是主子,哪有奴才对主子执行家法的道理?而且全府上下无人不知六小姐是老爷的掌上明珠,老爷最喜欢和疼爱这个女儿,万一伤及了六小姐,老爷肯定要翻脸的。”
赵管家点点头:“嗯,你说的有道理。你马上按我说的做。”
他附在阿德耳边交待了一番。阿德连连点头。
第二天,云乔坐着马车驶出江州城,继续赶路。她无意中掀开车帘向外望了一眼,顿觉不对。
她大声喊了一声:“停车。”
车夫停下车:“小姐有何吩咐?”
“赵管家呢?”
车夫陪笑道:“回小姐,赵管家尿急,刚才下马方便去了。过一会就会追上来了。”
云乔锁起了眉头:“那他身边的六个手下呢,还有阿德,为什么全都不见了?”
车夫支支吾吾答不上来:“这,这个——。”
云乔跳下马车,向来路狂奔而去。
今天天气异常炎热,叔夏一面匆匆赶路,一面拿出水壶想喝水。可水壶里一滴水也没有了。他摇摇头,抬头看到路边有个茶摊。茶摊上还有几个路人在低头喝水。于是他走了过去。
“老伯,来二碗水。”
“好。”花白胡须的摊主倒了二杯水递给他。
叔夏接过来一饮而进,他坐下歇了一会儿,又买了几碗水把水壶灌满。
他向前面看了看,问:“老伯,刚才是不是有一辆马车从这条路经过?”
“是的,大概一刻钟前吧。”
“谢谢。”
他站起身想继续赶路,可突然一阵天眩地转,他心知不好,一抬头,看到摊主狞笑的脸。摊主一把撕下假胡子,原来是阿德假扮的。阿德抽出宝剑,拔剑就刺,与此同时,假扮成路人的杀手一拥而上把他围在正中。这几个杀手正是赵管家手下六个武功高强的护卫。
叔夏闪身避开阿德刺来的宝剑,飞起一脚,踢飞了另一把刺来的长剑。可这时蒙汗药力发作,他脚下一个踉跄,胁下一痛,已经中了阿德的一剑,大腿也挨了一刀。他强忍剧痛,伸手扣住一个杀手的手腕,用力一扭一带,对方惨叫一声,立即松开了手。叔夏夺剑在手,一连砍出数剑,逼得众人连连后退。
一阵掌声从身后传来,叔夏回过头,由于蒙汗药力的作用,他眼前一阵模糊,但还是看出此人正是赵管家。他身后站着十几个仆人。
赵管家上下打量着他:“好俊的身手,苏公子喝了二大碗蒙汗药,居然还能空手夺白刃,不愧是我家小姐教出来的高徒。”
叔夏强忍着天眩地转,大声问道:“你家小姐呢?”
赵管家望向他身后,叫了一声:“六小姐,您来了?”
叔夏情不自禁回过头,赵管家乘机抽出长剑,恶狠狠刺了过去。叔夏回过头,只看到了杀手们狞笑的脸,就在这时,他只觉背后一凉,本能地向前一扑,长剑斜刺进他后背。赵管家一声狞笑,反手抽出剑,鲜血汩汩流出,染红了叔夏整个背部,他再也支撑不住,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阿德狂喊着:“大伙快上,结果了这小子。”
众人挥舞着刀剑砍了过来。
“住手。”
一声娇叱,一个白色身影从天而落,长剑挽起一串剑花,劈开了众人的刀剑。
众人不由变了脸色,纷纷后退:“六小姐。”
来人正是木云乔,她在远处正好看见赵管家背后偷袭刺中了叔夏。她眼前顿时金星直冒,脑袋‘嗡’地一声差点晕过去。她不顾一切冲过来扶住了叔夏,声音颤抖得几乎听不清:“叔夏。”
叔夏也几乎看不清她的脸了,奄奄一息倒在她怀里,再也说不出话来。这时他心里异常平静,甚至有一种解脱的感觉,他再也不用担心和师父分开了,就这样死在最爱的人怀里,上天也算成全了自己。他睁大眼睛想永远记住云乔的模样,但他什么也看不清,只感到一滴滴泪珠落在他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