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伤逝
作者:姜锦绣      更新:2019-11-08 16:37      字数:2630

太极殿内。许真走后,王猛略一思索,走到苻坚面前突然跪了下来:“陛下,臣再次恳求您留下许真一命。”

苻坚怒道:“丞相,刚才你也看到了,朕已经给了许真活命机会,是他自己不识好歹,一心求死,要与他爱妻相会于地下,朕只好成全他了。”

邓羌也道:“是啊,我们都看见了,是许真自己不想活了,陛下已经法外开恩了。丞相不要再为许真求情了。”

王猛焦急道:“陛下曾经允诺过臣,破获昆仑一案后要答应臣一个条件,臣的条件就是请陛下饶许真一命。”

苻坚震惊地看着他:“原来你的条件就是饶许真一命,许真是昆仑逆贼,罪大恶极,丞相为何一再想救他?”

王猛欲言又止,汗水顺着脖子流遍了全身。

苻坚看出了他的反常,更惊讶了:“丞相,你到底为何一再想救许真?”

苻融也跪了下来,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皇兄,许真医术,无下无双。他师弟桓叔夏说,他的医术不及许真一半,如果日后有一天皇太后病情一旦复发,能够挽救皇太后只有他师兄许真。还请皇兄看在母后份上,暂缓行刑。”

一句话提醒了苻坚,他转头大声吩咐侍卫:“暂缓行刑,把许真放回来。”

话声刚落,北海王苻重大步走了进来。

“陛下,臣已经奉旨将许真处决。”

王猛心一凉,竟然一下子坐在了地上。不止苻坚,在场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都觉得他今天有点反常。

黄昏时分,苟太后脸色沉重地坐着,皇后,栎阳公主坐在一侧,苻融陪坐在另一侧。

苻坚打量着母后的脸色,低声说:“母后,接到您的口喻,坚儿也想饶了许真一命,但许真他自己一心求死,所以——”

栎阳公主问道:“可是皇兄,你虽然免了许真死罪,但一定要把许太医变成宦官阉人,许太医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接受宫刑呢?你为什么不干脆赦免到底呢?”

皇后拉拉她袖子:“萱儿,少说几句。”

太后重重叹了口气,问一边的赵整:“桓太医怎么样了?他和他师兄见了最后一面了吗?”

赵整摇摇头,答道:“回娘娘,桓太医赶到时,正好看到他师兄被处决的场面,桓太医悲伤过度,一下子就口吐鲜血昏死过去。我让手下把他抬到他原来住的偏殿里,现在还没醒过来。”

太后又长叹了一声。

皇后打量着苟太后脸色,小心冀冀对丈夫说:“陛下,桓太医失去了所有亲人,也怪可怜的。而且他根本不会武功,与昆仑派没有任何关系。您已经免去他一切官职,不如就让他当个普通太医吧。如果日后母后病情万一有什么变化,太医中也有个备选之人。”

栎阳公主连连点头:“对呀,嫂子说得对。就让桓叔夏做个普通太医吧。”

苻坚一想也对,许真死了,太医院能与许真医术相比的也只有他师弟桓叔夏了,留下这个人也算是备用。另外,他也想借此讨母亲欢心,于是一口答应了:“好,如果母后愿意,就把桓叔夏留在宫里为您熬药。”

苻融却摇了摇头:“不行,皇兄,母后,儿臣不同意这么做。桓叔夏不能留在宫里。”

苻坚意外地看着他,问:“为什么?六弟,桓叔夏与你关系最好,为了桓叔夏,你甚至一再求我饶了他师兄许真的死罪。”

苻融答道:“桓叔夏亲口对说我,他与师兄许真多年来相依为命,情同手足。现在我们杀了他唯一的亲人,他心中只有怨恨,再无恩情,这样的人,怎么可以再留在宫中?等他醒过来后,让他永远离开长安回家乡做个平民吧。”

苻坚恍然大悟,连连点头:“还是六弟说得对。这样的人,绝对不能再任用了。”

苟太后脸色阴沉无语。

栎阳公主急了,大声说:“可是皇兄,六哥,太医院那些太医全是废物,几年前母后发病时,他们全都束手无策,最后还是靠许太医和桓太医为母后做手术才转危为安。如果以后母后身体有恙怎么办?你们还想指望杜院使这些废物吗?”

一席话说得苻坚勃然变色,苻融脸色也不好看。

皇后连忙劝阻:“萱妹,你这样说太过份了,别再说了。”

苻坚略一沉吟,扭头吩咐赵整:“赵侍郎,你马上给庆州太守一道密旨,桓叔夏回到庆州后,绝不许为难他,而且还要让他继续开医馆行医,官府要监视桓叔夏的一举一动。绝不允许他离开庆州。如果有一天朝庭真需要他时,庆州知府要立即把桓叔夏从庆州护送回长安。”

赵整连声答应,转身离去。

苻坚又轻声对母亲说:“母后,如果日后太医们真的治不了您的病,儿臣立即把桓叔夏召回长安为您看病。您尽可放心。”

苟太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好吧,你说得也对。念在许真曾经给我治过病的份上,就让桓太医带着他师兄一家的灵柩回家乡安葬吧。”

苻坚道:“一切按母后的意思办。”

傍晚,叔夏睁开眼睛,看到屋里昏暗的烛光,记忆一闪而过,他狠狠咬了咬牙,挣扎着坐了起来。

外间的宦官听到动静,跑了进来:“哎哟,桓太医,您总算醒了?你昏过去一夜了,现在都是第二天凌晨了。”

叔夏问:“我师兄的遗体呢?”

宦官答道:“先放在隔壁房间里了,太后娘娘开恩,准许你带着你师兄一家人尸体返回家乡安葬。”

叔夏走出房间,来到隔壁,看到了木板上师兄断成二截的尸体。他凝视师兄遗容良久,回头对宦官说:“把我原来做太医时的针石麻线拿来。”

“桓太医,您这是要——”

叔夏答道:“把我师兄身体缝合成一体。”

宦官吓了一跳:“啊?这,这可能吗?”

叔夏说:“快去。”

宦官只好跑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拿来了叔夏做太医时的针石麻线。叔夏擦去师兄身上的血迹,拿起长针,把二截尸体细心地缝起来。几年来他一直跟师兄学习医术,如今他要用师兄亲手传授给自己的医术,把已经断成二半的师兄缝合成一体。

天亮时,宦官送来了饭菜,叔夏放下针线,吃了几口。

叔夏低声问:“我师兄临终前,还有什么遗言吗?”

宦官叹了口气,把当时情形告诉了他。

………………

许真俯身跪拜下去:“多谢阳平王为我求情,许某在这世间唯一割舍不下就是师弟桓叔夏,还请王爷对他多加照顾。

苻融转开头:“我会照顾他,你安心去吧。”

许真站了起来:“王爷的恩情,许某来生再报。”说完,他大步离开。

………………

叔夏眼中泛起泪光:“阳平王殿下对我和师兄的恩情,叔夏永不敢忘。

宦官低声说:“可不是呢,还有一件事,听说在刑部大堂上,北海王要对许太医施用酷刑逼他招供谁是昆仑派掌门,还是阳平王阻止了他。要不然,你师兄不死也扒成皮。”他把刑部大堂发生的一切全都告诉了叔夏。

叔夏默默听着,心中的怒火越烧越旺,北海王苻重和丞相王猛害死了师兄一家三口人,这笔血海深仇,他永远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