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们不肯透露摩云的下落,本王也不勉强,你们走吧,最好不要再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唐三度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过,你们不可能每次都这样幸运,本王的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游姜的手臂在流血,仿若沿着树叶脉络不停往下坠的雨滴,滴在那带有菱形暗纹的剑身,在光滑的地板上蔓延出一条红色的亮晶晶的线。
像腐蚀人心的血蛭。
阿齐三人严阵以待:“王爷给你们一条生路,还不快走?”
“王爷,”游姜发出一声沙哑的嘶吟,犹如野兽的低吼,“今天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唐三度忽然将脸转向左侧的窗户,阳光刺的他睁不开眼睛,他微一抿唇,酿出一抹清冽的笑意:“我一直觉得对不起你,所以处处避让,没想到你不依不饶。”
游姜双目猩红,水光潋滟,自嘲的笑道:“枉我信任你,你却杀了小桐,杀了我娘,此仇不共戴天,如何饶你!”
唐三度将手伸到阳光里,一字一句,分明沉重,却轻描淡写:“你误会了,我没有杀人。”
“误会?你让他们活过来,我就承认这是误会!”游姜怒吼道。
“哥哥,不要再和他废话,杀了他,以慰爹娘和小桐的在天之灵。”游萱草在后面督促道。
游姜举起剑,双手紧握剑柄,似乎这样才能保证剑能挥发出足够的气力。
“狗贼,受死吧!”他大喝一声,剑将出未出,只听一声厉喝:“慢着!”
是一道响脆的女声,众人看去,见是一名身着银质铠甲的护卫,正举手摘掉头上的盔甲,露出一头柔顺长发。
阳光映着她的身影,恍如一支亭亭玉立的春日蓓蕾,晃的人眼花缭乱。
“我是夏清风,”她申明自己的身份,带着一股义不容辞的凌然之气,“曾经在游天阁待过半年,半年之后,游天阁惨遭覆灭,我没有杀一个敌人,也没有被敌人杀,因为我哥提前告诉我,最要紧的是保住小命……”她把来龙去脉一一讲述,目的就是给唐三度做个证人。
“我亲眼看到师娘命在旦夕,李冒公逼迫王爷断了她最后一口气息,王爷不肯,李冒公就跪地请求,饶是如此,王爷也没有服从。谁想师娘拼着一口气做最后一搏,欲偷袭李冒公,王爷才出手。”夏清风说这些话的时候,不无怅然。
所有人的视线都锁在她身上,她停顿片刻,压抑住呜咽的声音,以平淡如常的语气继续说:“他是被逼的,是不得已的!你们实在要怪,就怪我吧,我见死不救,我贪生怕死,枉送了师娘性命,都是我的错。”她自责的哭起来,却没有声音,只是闷闷的耸动着肩膀,“不是我偏袒王爷,我说的每个字,都是凭良心,他是中了李冒公的计了,不信你们可以去王府看看,那里还有王爷亲手堆的师娘的牌位冢。”
众皆哗然,游姜一脸的匪夷所思,手中剑慢慢下放,说不出的纠结。
唐三度走近他,薄唇轻启:“这件事,我不想狡辩,毕竟是我亲手杀了她,但我也受到了惩罚,你们算计我那么久,使我伤痕累累,也算扯平了;关于小桐,我一直觉得对你不起,但你对我的误会,好像与日俱增,我想,有必要和你说个明白。”
“难道小桐不是死于你们之手?只要是宁王府人下的手,找你索仇就不屈!”游姜暴怒道。
夏清风好奇的问:“小桐是谁?”
他们无心回答,唐三度直视着他,字句清晰:“你们走后,她就断气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游姜颤声道。
“你不是不清楚她的状况,她被刺中要害,就算神医在侧,也回天乏术。”
游姜泪如泉涌,身子颤抖,如玉山将崩,夏清风从未见他如此狼狈过,她上前扶住他:“游大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激动,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会好起来吗?除非她起死回生……”游姜精疲力尽的提着剑,目光幽远,神情怅惘,说出一段被埋葬的过往。
他和游萱草自带着一众弟子,居住在民间,游天阁遭遇灭顶之灾那天,他和小桐、小溪以及游萱草四个回阁探视爹娘。
远远的望见一群官兵在那里厮杀,他们自然而然的加入其中,可里面已经尸横遍野,游天阁众人死的差不多了,官兵人太多了。
他们再是英勇,也无法以一敌百,被打的节节败退,小桐背后中了一剑。
他们已经无心恋战,想带着小桐逃走,虽然带一个无法走动之人逃走多有不便,可游姜丝毫不曾想过放弃。
小桐是他最爱的女子,他誓要同生共死。
小桐却申吟道:“不要管我,你们快走,快走……”
游姜意志坚决:“要走一起走,死便一块死。”尽管小溪和游萱草都劝他快走,回去讨救兵。
官兵渐渐笼过来,将他们围的铁桶相似,眼看成了瓮中之鳖。
忽听人群外传来一声呐喊:“着火了着火了!再不跑都要被烧死了!”
官兵们齐齐循声看去,不见叫喊之人,但见东西厢房上空黑烟罩日,火焰熊熊,顿时哄乱,失了秩序。
游萱草和小溪趁机将他们斩杀,见墙侧转出个半大的人来,白衣玉冠,鲜红的披风,托出一张俊美的脸来。
那张脸灰扑扑的,布着几道烟灰,略显仓惶。
他快步走过来,看了眼地上的小桐,急急的催道:“你们快走,我来救她!”
游姜纵是不愿,禁不住周围人劝,况且这个看似尊贵的少年一再跟他保证,会救小桐,来日送她回去找他。
游姜才撇下心爱的女子,和小溪、游萱草翻墙而逃。
唐三度错就错在急于掩护他们逃走,答应的太过肯定,给了游姜太大希望,而回转过头,小桐已经气绝身亡。
他吓坏了,更觉得愧对游姜,所以很长时间以来,不敢面对他。
夏清风听了这一节,更为唐三度鸣不平,也鸣的更加心安理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