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我也想不明白，那场大火烧死了你的父母，就算你顾念方晖的养育之情，也不会将你父母的死之置于不顾，可你却称病躲进了别院，并未将此事告诉方晖，而与此同时张师爷受到了追杀。”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何你要对张师爷下手，后来我大胆的进行推断，如果方晖得知当年的事被翻了出来，必定会对张师爷痛下杀手，而你的目的显然与方晖一致，为何会这样？”
何采薇说到这停顿下来，一双乌黑发亮的眸子对上方生逐渐深沉的眼睛道：“除非你根本就不是方家大少爷，方晖并非你的仇人。”
方生此时已经不再咳嗽，微微笑着看着何采薇，深沉的眼睛里像是形成了旋涡，凌冽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刺来，何采薇下意识的后退一步，只觉得偏体生寒。
“方家二少爷，你才是方明。”何采薇深吸一口气，咬着牙说道。
那场大火后，人人都以为死的是方晖的原配朱氏和方二少爷方明，都说虎毒不食子，方晖并没有狠到那般境地活活烧死自己的儿子，而真正死于那场大火的其实是朱氏和方家大房一家三口，事后，方晖将方明带在身边，为了不引起其妻子周茹的怀疑，声称方明是大房的遗孤方生。
方明早就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一直以来都在为方晖办事，交给户部的税银账本没有丝毫纰漏，每一个条目都能对上，纵观整个方家只有他有这样的本事。
而方家与她说亲，实际上是为了得到陶氏米铺，这大概也是他的主意，方晖这人心狠手辣却没有多少谋略。而方明不同，前世病重也想着为方家谋划，将她娶进了门。
“这不过都是你的猜测，何小姐若是有证据就不会寻到我这儿来。”方明淡淡笑着，转身扶着方卓上了马车，“回去吧。”
“这银点翠水蓝如意式样的玉佩是在巩由身上找到的。”
方明回过头，看见何采薇手中的玉佩，微微皱起眉头，目光落在马车一侧的挂件上，这女子果然冰雪聪明。
“走吧，单凭一个挂件说不了什么的。”方明弯腰走进马车，很快车辆向前行驶。
车厢里，方明闭着眼睛，神情十分平静。
这些年他以另外一个人的身份活着，为方晖处理公务，为方家处处谋划，看着方家一步步走到今时今日，可他的母亲朱氏始终是方晖让人放火烧死的。
为了方家的荣华和自己的前程，他一直选择相信方晖所说，那场大火是一场意外。他越想原谅，越解不开心结，以至于病情愈发加重。方晖这些年寻遍大齐名医为他治病，甚至为了他茶饭不思，方晖说宁愿自己折寿。
父亲看重他，他自然愿意为方家筹谋。
只是那心结一天不解，他的病情也是不能痊愈。
人都是自私的，方晖为了荣华杀害自己的发妻，他并非做什么过分的事，藏在何采薇身后的人怕是很快就会出手对付方家，他不能因为方家的事连累自己，为了自己的前程，舍弃方家也没什么大不了。
方明的睁开眼看着矮几上的包袱，这里面的银票足够他站稳脚跟。
......
何采薇站在原地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山路的尽头。
她改变了今生，所有的事也发生了改变。
“你为了试探他，安排林老婆婆出现，在得知真相后，无论是谁都会有所触动，可他却称病躲进别院，没有与方晖对质，没有与方家二房翻脸，仿佛将一切的事都关在了门外，你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怀疑他。”
何采薇回过身，看见站在身后的倪湛。
倪湛笑道：“什么也瞒不过你。”
“那你为何要放过他？他既是方晖之子，便是你的仇人。”何采薇抬眸对上倪湛的眼睛，“我说的对吗？方家大少爷，方生。”
倪湛默默盯着何采薇的眼睛，眸子如同深潭里的泉水，幽深不见底，半晌倪湛抬起头来，神色恢复如常，声音无起无伏的说道：“通常情况下，一个人知晓的秘密太多，只会有一个下场。”
何采薇没有理会，继续说道：“方晖做了太多见不得光的事，你一直希望方二少爷独善其身，并没有与方晖同流合污，若是如此，你大可放方二少爷一条生路，所以你试探他，可惜事与愿违......不过即便这样，你仍然放了他。”
“你是想说，我太过仁慈？”倪湛冷冷一笑，眼中却没有多大变化，如一潭死水。
何采薇摇了摇头，“你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你放了他必定是有所算计。”
“我是一个生意人，自然不会放过任何对自己有利的事。”倪湛说道，“看来令你失望了。”
“你错了，我从来不会对你失望。”
何采薇坐上马车，往县里的方向去。
倪湛站在原处，看着蜿蜒的山路，葱郁的山林，不自觉的自嘲一笑。
你错了，我从来不会对你失望......
没有期待，谈何失望。
在她的眼中，他还不如方明。
昨夜瓢泼大雨，何采薇敲开了醉香楼的门，那时他派出的人已经回来报信，他猜的没错，方明主导着这一切。
只是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也猜了出来。
第一次他从她的眼中看到了失望，看到了悲愤，看到了哀伤......
倪湛的眼眸愈发幽深，紧紧捏着手指，仿佛要将骨节捏碎，他讨厌这样的她，恨不得将她立刻轰出去。
倪湛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再睁开眼时神色已经恢复平静。
没有谁能左右他的情绪，无论是谁，只要挡着他的路，他便会毫不留情。
“你让人盯紧方明，他每天做了什么事，与什么人说话、接触，都要事无巨细的汇报。”
一旁倪月立即吩咐下去，然后问：“公子，我们什么时候启程？”
“今晚。”在正阳县耽搁了太长时日，颍州府还有很多事等着处理。
至于方家、何家与陶家之间的恩怨，与他来说并无关系，是福是祸，就看天意造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