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香自知说错了话，可她实在是气不过，夫人进府的头一天，小姐就被三小姐明目张胆的奚落，她这个做丫鬟的都看不下去。

何况如今还出了这种事，若是没及时发现，小姐和她都会中毒，她如何能不气。

莲香气冲冲的应了声是，抿着嘴快步走了出去。若是下次三小姐还敢这般，她一定要给点颜色看看。

方妈妈见莲香出去，皱着眉对何采薇道：“这丫头愈发没有规矩，都是被小姐平日里惯出来的。”

何采薇明白方妈妈意思，莲香如今的性子若是不收敛一些，怕是会惹出祸事，在这内宅之中，每个人都不能行差踏错半步，看似没有关联的事，背后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不能谨小慎微，恐会酿成大错。

何采薇点了点头，“等会儿让莲香抄一篇佛经磨一磨心性。”

方妈妈心头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口道：“月秀说，那时顾家遭难，先夫人念及顾姨娘身世可怜，带回府中纳给二老爷为妾，他们顾家才有今时今日，顾姨娘敬重先夫人，这府里上下没有谁不知的。”

何采薇听后若有所思，过了半晌，肃然说道：“月秀那边，妈妈继续盯着，若是她问馨香院的事，妈妈就如实说，若是问到汤的事，妈妈就说那汤清甜，你们都喝了些，喝下去后脾胃舒畅，问她讨个炖汤的方子，若是什么都没有问，妈妈便什么也不说，静观其变。”

若下毒的真是月秀，这样说，月秀便会觉得事有蹊跷。

要么以为是自己疏忽，必然会寻机再下手，要么认为有人换了汤，且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在摸不准是谁的时候，她行事必然会格外谨慎紧张，方妈妈就能看出异样。

方妈妈得了吩咐，出了门。

......

目光落在桌上那本《开物全书》上，这里面有记载酿酒的方法。

周氏酒坊是江北最大的酿酒坊，前世周家出事，后来她听说便是这酒上出了问题。

所以她现在一有时间就抓紧看书中关于酿酒的记载，等母亲回来，时机成熟之时她便会提出进周氏酒坊的事。

有下人进来禀话：“小姐，表小姐来了。”

何采薇有些诧异，邓娴怎么会想着来她这里。

邓娴是大房三夫人杨氏娘家表姐的女儿，听方妈妈说，邓家从前也是大户人家，虽然比不得周家，在江北一带也是颇有名气。可后来因为朝堂上的一些事，杨家受了牵连，家道中落，邓家也莫名受累，邓娴的父母死的早，杨氏就将邓娴接到身边养着。

这一养便是十年。

何采薇将书收好，让下人带邓娴进来。

没过多久，内室的流珠帘子掀开，一个穿着松花色散花百褶裙的女子款款走了进来。

邓娴个子高挑，鹅蛋脸，细长的眉眼弯如月牙，鼻子高挺，乌黑的头发梳着发髻，斜斜插着一支云脚珍珠卷须簪，未施粉黛，相貌清丽，给人一种淡雅脱俗之感。

何采薇请她坐下，然后吩咐下人上茶。

邓娴却是客气道：“姐姐不必麻烦，我坐一坐就走。”

何采薇笑着说：“时候也不早了，既然来了，就在我这儿吃饭吧。”然后对身边的丫鬟道，“等会儿多备一份碗筷。”

邓娴的脸微微发红，她应该下午再过来的，张了张口想要推却，又怕说出来拂了何采薇的脸面，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笑了笑道：“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下人端上茶，邓娴喝了几口遮掩自己的尴尬。她是来还礼的，却被留下吃饭，这样她又欠了一份人情。

邓娴在心头微微叹了一口气，放下茶碗，神色终于恢复如常。

“姐姐，这是我绣的香囊，里面装着香药，是从贺大夫那儿挑来的，贺大夫说，这香药有安神的作用，我寻思着姐姐从汝宁府过来，舟车劳顿的，怕是晚上睡不好，就做了这个香囊送给姐姐。”说着让身边的丫鬟将香囊拿过去。

何采薇怔忡了片刻，看了一眼那丫鬟手里的香囊。

这是一个紫红挑金绣吉祥如意的香囊，用的是打子绣，比寻常的平针绣要繁复许多。

邓娴看出何采薇的犹疑，忙解释道：“昨个儿姐姐送我一个荷包，那荷包我甚是喜欢，就做了这个香囊送给姐姐。”

原来是来还礼的。只是荷包不仅送了邓娴一个人，这是她送的见面礼，按常理是不用还的。

何采薇笑着收下，道谢。邓娴不好意思地绕了绕鬓角的发丝，脸颊烫得有些难受。

何采薇看在眼里，没有多说什么，让丫鬟端来一盒点心。

“这是方妈妈的手艺，你尝尝。”

盒子里装有马蹄糕、芙蓉糕、桂花糕和水晶糕，邓娴看了一眼，吞了吞口水，却是推却道：“我早上吃的多，这个时候还不饿。”

何采薇看了看邓娴捏着衣角的手，不动声色地笑了笑：“这点心也不饱腹，吃几块不碍事的。”

邓娴听了这话，迟疑了一下才道：“那我就尝一小块，一小块就好。”说着伸手缓缓拾起一块马蹄糕送到嘴里，却在抬眸见对上何采薇露出笑意的眼睛，不禁愣了一下，露出一丝尴尬。

“姐姐不吃一块吗？”邓娴试着找话说。

何采薇摇了摇头，“我早上吃过了，你若是喜欢吃，我让人将这盒糕点包起来给你。”

邓娴一听，忙摆了摆手，“不用的，真的不用......我吃一块就够了。”说着耳根又红了起来。

何采薇也不再劝，说起一些家常，邓娴静静地听着，偶尔插上一句话或是附和，没过多久，大厨房那边送来了饭菜，汤婆子热好饭菜，下人摆好碗筷，何佩玉这个时候也回到院中。

“姐姐，那女先生真是厉害，不仅会骑射之术，还会抚琴作曲......”

何佩玉被花蕊搀着过来，迫不及待地说给何采薇听，话还未说完就看到何采薇身旁的邓娴，不禁怔愣在那里。

何采薇见花蕊扶着她，眼中露出担忧，“累不累，来，坐下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