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厨房的月秀包好蒸米糕，然后笑着问莲香：“今个儿我炖的桃胶雪耳羹，你家小姐喜欢吗？”
莲香一愣，看了看月秀，桃胶雪耳羹，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她没见小姐喝。上次月秀送来的桂圆银耳汤是有毒的，小姐怎么可能再喝她炖的汤。莲香没想到月秀会突然问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半晌才点了点头道：“小姐说挺好喝的。”
月秀见莲香的神色有一瞬的迟疑，觉得古怪，正打算再问，何采薇走了进来，见两人靠的近，笑着问：“都说些什么呢。”
月秀笑着转过身行礼，然后道：“奴婢今个儿送去的桃胶雪耳羹，可还合小姐胃口？”
何采薇笑着道：“好喝，下次若还炖汤送来，让院里的几个丫头也解解馋......只是这炖汤也不容易，就怕给你添麻烦。”
月秀是个心思通透的，她是顾姨娘的堂妹，从前顾家还未没落时，她也懂得内宅的一些手段，后来又在周府这些年见怪了风雨，听何采薇这般说，便不动声色笑着回话：“不麻烦，小姐喜欢，奴婢下次就再多炖一些，换成大罐子炖。”
何采薇笑笑，让莲香拿好蒸米糕，和月秀告辞就往回走。
经过方才的耳房，莲香撇撇嘴问：“小姐不是说顾好自己就行，为何小姐却让方妈妈查祝姨娘的事。”
何采薇好笑地看她一眼，“我是说让你别多管闲事，可没说我自己。”
听小姐打趣她，莲香没好气的嘟起嘴，打开油纸包，拿出一块蒸米糕吃，“奴婢就将蒸米糕全吃完，不给小姐留。”
何采薇伸手去抢，莲香紧紧抱着油纸包不松手，一溜烟就不见了人影，何采薇无奈，正要跟上去，突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似乎正看着她。何采薇不经意看过去，发现廊道下站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石青团花锦服，身子的一半与灯火融为一体，另一半没入黑夜之中。不消片刻就见那人从黑夜中走出来，脸上的轮廓渐渐清晰。
原来是倪湛。
何采薇看清来人，没打算停留，转身就要走。
倪湛在身后道：“好久不见。”
听着这话，何采薇一下顿住脚，看向他，展颜一笑：“没想到倪公子竟然是周家二房的养子，按照辈分，我当称你一声堂三叔。”
灯火的映衬下，倪湛淡然的眼眸变得深暗，盯着何采薇如皎月般的眼睛，半晌突然一笑道：“你们陶家女人的本事也不小，倒令我刮目相看......今后同住一个屋檐下，还望多多关照。”
倪湛此时的眼眸不似平日的清淡，就像是一个幽深的旋涡，快要将她吸进去似的，何采薇瞥过眼，道：“堂堂江北第一富商，哪里用得上我这个弱女子关照......堂三叔怕是在说笑吧。”
“你有多大本事，我心里清楚得很。”倪湛弯起嘴角，一双眼愈发幽邃暗沉。
郑家、方家和何家，哪一个不是出自她的手笔。
她还说服阿闵指正何蔚礼，这样的胆识怕是没几个女子能比得上。
倪湛看着她，不禁想起走的那天，何采薇拦下方明的马车，眼中最后的一丝期盼破灭的神色，那种失望、那种悲愤，再一次让他烦躁起来。
经历过这么多事，就算何家三房死了人，她都能撑下去，理智的处置一切，可偏偏方明，她明明已经知晓答案，却拦住马车求个明白，她明知道方明不会说实话，可她仍然坚持要问。
倪湛温和的神色与柔和的光线融为一体，语气却冷淡的令人头皮发麻，“我是一个商人，自是唯利是图，你有价值，我便与你亲近......我虽然是养子，却也是上了宗牒的，你与我互相关照，并不吃亏，你该庆幸在我眼中还有利可图。”
有利可图！
在他眼里自己不过是一个买卖的物件，帮他谋取利益。
何采薇顿时气的不轻，她见过大言不惭的，却没见过这般厚颜无耻的。
“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看得起我。”何采薇抬眸，对上倪湛那深暗的可怕的眼眸，里面隐隐透着一丝怒气。
何采薇一惊。她哪里惹到了他，为何这般看她。她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他生气。
明明都是他拿话刺她，她都还没说什么，他倒先有了怒气。
“你大可以权衡一下再作决定。”倪湛道，“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是逼着她和他站在同一条船上！各取所需！
何采薇暗暗咬牙，倪湛看她一眼，嘴角弯了弯，不等她说话就转身离开，将她独自留在廊下。
何采薇憋着一肚子火气。但转眼又想，倪湛的性子向来让人看不透，行事也从来都是不按章法，她何必计较。
......
倪湛立在远处的树下，看着何采薇的身影消失。穿着赭石云纹锦服的男子走过来道：“那女子心思不正，你还要一头栽下去。”
倪湛回过头，看见来人，神色恢复平日里的温和，“二哥。”
周浈站在他身边，语气冷然道：“她若是还敢纠缠你，我替你除掉她。”
倪湛笑道：“她一个小女子哪里用得着二哥动手。”然后伸手搭在周浈的肩上，“二哥不要误会，我怎么可能对她动心思，倒是你，母亲这次回来专程给你挑一门好亲事，你可别临阵脱逃。”
周浈冷着脸道：“先管好你自己吧。”说完领着小厮往宴席的方向去。
倪湛想着方才周浈的话，心头顿时又烦躁起来。他与何家小姐不过是相互利用，没有价值没有利益，他何必浪费时间。他左右都是一个商人，从不做亏本的买卖，何家小姐有勇有谋，各取所需未尝不可。
这般想着，心里的郁烦之气一扫而空。
倪月这时气喘吁吁跑过来道：“公子快走。”
倪湛疑惑地看他，倪月一拍脑袋，“我差点儿忘了，公子还要去宴席，那我就不等公子，先走一步。”说完拔腿就跑。
然后就听见廊道前头有人喊道：“杀千刀的，竟敢抢走蒸米糕......下次不要让我看见你，不然扒了你的皮。”
是莲香带着怒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