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老太太杜氏吃斋念佛、常伴青灯，一般家宴都不用知会她，可既是如此，也没人会不记得杜氏。杜氏时常去大户人家讲经，颍州府这边的老太太、夫人们都时常提起杜氏，所以在周家没人会怠慢三房三老爷一家。

杜氏这几日去了寺庙谈论佛经，姜老太太就按奈不住算计瑶姐儿，潘氏怎能不气。

周镇叹口气道：“旁人怎么想不是我们能左右的，我们只管做好自己，瑶姐儿这么大的人了，什么是对什么是错难道还分不清吗，她不做错事，人家也不会拿着理说她，这事就这么揭过，不要再提......你真想瑶姐儿争气，你这个做母亲的就该好好教她，不是让她争一时之气。”

潘氏见周镇这么说，也不敢再讲，这笔账以后再算，如今该好好安抚瑶姐儿，不要让她想歪了，再做出什么无法弥补的事。

人都走了，主院里一下清净下来。张妈妈走到老安人袁氏身边替她捏捏肩颈。

老安人靠在黛紫团花迎枕里，渐渐放松下来，缓缓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张妈妈听见老安人长叹一声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姜氏还不肯释怀，总想着找我们大房的错处，盼着看我们大房的笑话，没想到却让自己难堪......”这话说到最后无奈的语气变成一抹冷笑。

张妈妈接上话道：“这是姜老太太自个儿想不通透，当初要不是三房四房联手对付大房，大房也不会闹到那个地步......若不是老太爷力挽狂澜，大房如今早就分崩离析，哪里还有周家今时今日。”

老安人听了这话眉头舒展开来，“三房这是自讨苦吃，我们大房并没有对不住她。”三房当年联手四房教唆大房大老太爷周玮，周玮最终没能掌权，三房失势，酒坊里没了三房一席之地，没想到三房二老太爷周廷竟然高中三鼎甲探花，先入翰林院，而后任职户部，得河南巡抚赏识，调任陈州府，如今已是陈州府知府，位高权重，再往后估摸着还有升的。

姜氏扬眉吐气，当初的怨气恐怕都要撒在大房身上。

张妈妈想起从前的事，不禁为大房不值，“老安人说的不错，是姜老太太拎不清，大房当初所为已仁至义尽，......”

“姜氏未必会这么想......她不是拎不清而是咽不下当年的那口气，她等了这么久怕是早就等不住了，十年前阿祥的那件事，你还记得姜氏怎么说的吗，她说阿祥要是死了，她就一头撞死在我们大房的门上，做鬼也不会放过我们，她那双怨毒的眼睛，我倒现在还记得。”

那件事过后，府里的人就像达成了共识一般没有人敢说起，张妈妈也从未见老安人提起过，这个时候突然说起来，张妈妈心头自是一惊，悄悄看了一眼老安人的脸色，并没有多大的变化，张妈妈正琢磨着要不要接话，不消片刻就听见老安人呼吸渐沉，张妈妈便不再说话，轻手轻脚为老安人盖上薄毯，吹灭灯盏，悄悄退了出去。

走到门外，张妈妈想着方才老安人所说，回头看了一眼内室，心头不由发酸。

老安人这些年确实不易，她是从老安人娘家过来的陪房，想着这些年在周府的艰难就忍不住心头难过。

外人只看见周府风光的一面，羡慕周家人锦衣玉食，却不知这平静之下的波涛暗涌，她这把年纪是再也折腾不起，老安人也没那个精力去对付府里的腌臜事。她们都老了，只盼着能安享晚年，不要再起波澜。

......

三房老太太姜氏这会儿喝着茶，对一旁的儿媳元氏抱怨道：“还以为三姐儿是个中用的，没想到被人唬了一下就方寸大失，今晚就不该带着她在身边，她出丑不要紧，却是牵连了我们三房。”

元氏想起潘氏那张自命清高的嘴脸就觉得恶心，听老太太这么说，忙点头附和道：“都是三弟妹没有教好，三姐儿空有其表，顶看不顶用，哪里比得上我们二姐儿有出息。”

老太太姜氏想起风筝的事来，“你这个做母亲的平日里要多关心二姐儿，二姐儿喜欢什么你就买给她，不能委屈了她，免得让外人瞧低了我们三房。”三房今日不同往日，又不是出不起那个钱，二姐儿喜欢风筝就多买几个。

今晚在宴席上瞧着二姐儿眼巴巴看那风筝，她都觉得寒碜。

老太太这是在心疼孙女，周珊虽然是万姨娘所生，却是老太太的亲孙女，元氏自是不会自讨没趣，忙笑着应承道：“母亲说的极是，我们三房不比别人差，旁人有的，二姐儿也要有。”

姜氏满意地点了点头，元氏向来为人不宽厚，她从旁提点一下免得她做错事。两婆媳说了一会儿话，元氏就告退了。姜氏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抬手揉了揉，身边的于妈妈见到忙过来替她揉捏。

姜氏突然抬起头问道：“今天什么日子？”

于妈妈愣了一下才道：“今个儿九月初六。”

姜氏点了点头，靠在椅子里，闭上眼睛。

快了快了，他就要回来了。从前的恩恩怨怨也是时候有个了结。

......

夜晚渐渐转凉，风吹着还有些冷意。

月秀悄悄从大厨房出来，穿过花房，绕过凉亭，顺着暗红的甬道一路到了馨香院。

见到院门口有人正在落锁，一转身藏进了一旁的大树后。等馨香院的门合上，月秀悄悄走到后院，门前有一个木桶，里面都是馨香院扔出来的腌臜之物，月秀揭开木盖在里面翻腾了一阵。

今晚莲香的反应令她心生怀疑，因此大半夜的来查个究竟。

她觉得何小姐没有说实话。

月秀从木桶里抬起头，不可能，以她在府里这么多年的经历，是不会猜错的。

又翻腾了一阵，月秀失望的盖好木盖，悄悄往回走。没走多久突然脚下一顿，然后往后门跑去。

守门的婆子道：“大半夜的，你慌慌张张，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