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进城，除了确认了附近还有大量幸存的人类存在外，还让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人类和兽人之间的隔阂——这种东西在几万年前便存在，并且以一种极其低劣的方式展示在了尚且年幼的安眼前，让事情滑向了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无底深渊。”

比克斯回忆着那一天，名为安的少年眼底跳动的光芒。

那是在安抱着比克斯出城之后，少年极其缓慢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的目光十分复杂，曾经充盈满这双眼睛的期待和向往已经不复存在，一些阴郁而沉重的东西覆盖上去，掩盖了他熠熠生辉的眸子，让他整个人看起来瞬间成熟了许多。

“安。”比克斯不由得产生了一些怜悯，他放低声音安慰道，“你没事吧？”

“没事。”

安回过了头，脚步匆忙地再次奔向密林，脸色凝重，“我要通知父亲，还有族里的其他同伴，下午那群人类就要来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心急如焚的安回到森林深处，给群居的伙伴们带来了这个噩耗。

“莎莉！我可怜的女儿！”

在听完安的话之后，一个兽人母亲猛然痛哭起来，她扑倒在地，几乎悲痛地昏厥过去。

“难怪！我最近总觉得有奇怪的人影在附近晃悠，没想到竟然是人类！”也有兽人愤愤不平，“明明几百年来都相安无事，没想到他们竟然这么恶毒！”

“人类太卑鄙了！”

一时之间，对人类的声讨此起彼伏，但在愤怒的话语咒骂完之后，他们却陷入一片沉默。

人类再卑鄙再无耻，但他们拥有魔法和长剑，并且种群庞大，骑士的盔甲闪亮，魔法师的权杖更是带着毁灭性的力量，这是弱小的兽人一族完全无法抗衡的存在。

“那我们......怎么办？”

终于，有人轻声问了出来，“我们......要逃吗？”

0号抬起了手，压下了人群的躁动不安，他苍老的脸上亦布满了悲哀的神色，眼神更是浑浊不堪。

但还好，他的声音依然沉稳，让兽人们找到了可以依靠的主心骨。

“我们尚且弱小，不能和人类硬碰硬，当务之急是先躲过下午的猎杀。”0号深吸一口气，“只要我们还活着，总有一天，我们会强大起来，会有足够的力量和人类抗衡，把我们今天所受的一切伤害，都加倍奉还！”

“说的对！”

“我们总有一天会复仇的！”

附和的声音不断响起，0号点点头，“大家赶紧收拾东西，准备撤走！”

“一直往北走，大概两天的路程之外，有一处水源充足，食物充沛的山谷，而且那里的位置偏僻，十分难找，这次我们便迁徙到那儿去，人类绝对找不到我们的！”

0号作为族群的元老级人物，立刻有条不紊地给所有人下达了指令，在他的带领下，兽人在短时间内集结完毕，然后风卷残云一般往北逃窜。

这迁徙的队伍里，并没有安的身影。

“我不能走。”

出发之前，安站在0号的面前，对着年老的父亲露出一丝苦笑，“我们躲得再好，藏入再深的洞穴，一样迟早会要面对人类。”

“我觉得，只有把他们的魔法和锻造武器的技艺学习过来，化为己用，我们才能真正拥有和人类抗衡的资本。”

“要想和他们对抗，我们还需要学习更多！”

“父亲，我是最好的人选，我的脸和人类最为接近。”

话说到最后，安用殷切的目光看着0号，“你让我去吧，我一定能把人类的技艺都偷回来的！”

0号看着儿子的眼神，终于还是被说服了。他拍了拍自己第一个儿子尚且稚嫩的肩膀，然后又忍不住用粗粝的大掌蹭了蹭他的脸颊，欣慰而满怀担忧地嘱咐道，“你要小心。”

安依恋地在父亲的掌心蹭了蹭，然后又把比克斯举了起来，笑道，“还有头陪我呢，我们会成功的！”

比克·因为没有长腿所以没有自主选择去留权·斯翻了个白眼，“我可拉不住你这匹小野马。”

“不过，我会尽力的。”

得到比克斯的承诺，0号的眉头也稍微放下了些许，略有些感激地看着比克斯。

比克斯看向0号，一挑眉，“安也算是我最佳的杰作，我不会看着他白白去送死的。”

“那天下午的围猎，人类扑了个空，只能败兴而归。”

比克斯笑着回忆道，“而从那天起，安就混进了人类的队列，他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极其痛恨兽人的激进分子，很快就取得了那个金发少爷的信任。然后，他凭借自己的机灵和聪慧，取得了在那座城池永久居住的权利，得以接触到了人类社会的方方面面。

这一去就是两年。

这期间，他拼命地收集书籍，出没于各种工厂和作坊，将自己所见所闻都详细记录下来，然后通过城外的暗线，将情报传递到兽人手中。”

“这两年里，他为兽人们带来了无数的书籍和工艺技术，让躲藏在深谷里的兽人族们在不断的学习中，渐渐跟上了人类的脚步。”

“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摸到魔法的门道，为了堪破人类最强力的一项技能的来源，他努力工作，然后找准机会，混得了当时城主府的一个小仆人的身份。”

“他的努力没有白费，很快，在城主府，他就发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比克斯眯起眼睛，手一指内城黑塔的方向，“那颗心脏，就在那个时候，进入了我们的视线。”

“你是说，那颗心脏......是人类魔法的来源？”

西娅眨眨眼，“那颗让人浑身不舒服的心脏，难道还是个魔力发电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