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轻吹,树影婆娑。
晏云歌的脸上漾着淡淡的笑,和斐绍桓背靠着一棵大树坐在一起。
斐绍桓侧头向她看去,与她目光交接,开口道:“月姑娘已经走了,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了吗?”
晏云歌一怔,眼中一片茫然,“告诉你什么?”
斐绍桓直盯着她的眼睛道:“刚才你和舒越离开,他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一定是和你急着回安阳的事情有关,我猜的对不对?”
晏云歌迎着他的目光,思量半晌,最后还是轻轻恩了声,颇为伤感地道:“如果……我是说如果有一天,我别无选择,也许不能嫁给你了,你会不会原谅我?”
斐绍桓心头一震,面如寒霜道:“你为什么说这话!”
晏云歌别开脸,脸色戚戚,“逍遥王将我爹软禁在他的王府。”
斐绍桓这才恍然,“原来是晏叔叔出事了!只是,我对皇家的事情并不了解。这个逍遥王是谁?”
“他是当今皇族中唯一的异姓亲王。在十多年前,他抵抗外族入侵时战功赫赫,因其功高盖主,皇帝迫于形势给他封了王,同时收回了他手中的兵权,又故意赐名逍遥,赏了他远离京城之外的封地,也就是安阳城。”
“莫非是逍遥王和晏叔叔生了嫌隙,所以他将晏叔叔软禁起来了?”
晏云歌轻叹一口气,“逍遥王另有所图,我爹不答应。”
“但这和你说的不能嫁给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这个逍遥王逼你嫁给他?”
晏云歌笑着摇头,“值得安慰的是,不是逼我嫁给他,而是逼我嫁给他的儿子。我离家多时,我爹对外宣称我与师父远游,不在家中,他就提出我回来的时候亲自走一趟王府,并且答应婚事,才能将我爹接回去。”
斐绍桓略一沉吟,“你一直是在为这个事情烦恼?”
“不是这事还能有什么事!”
“那我跟你回去,悄悄去王府将晏叔叔救出来,不就可以了吗?”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那能有多复杂?”
“逍遥王即便是不被皇帝看重的闲散王爷,但他在封地却可以呼风唤雨。除非晏家不在安阳待下去了,否则,一旦得罪了他,加上当年逍遥王的父亲与我祖父也有过节,万一他气量狭小,新仇旧恨算总账怎么办?就算你偷偷把我爹救出来了,他也可以找个理由构陷晏家,一句话就可以要了所有人的命。”
斐绍桓想了想,“你和逍遥王的儿子见过吗?”
晏云歌哼了一声,“我连他的儿子是圆的还是扁的都不知道!”
“可是,你不是说以前晏叔叔让你一直装病,外人只道你的身体不好么!逍遥王为何选一个体弱多病的姑娘,这不太合常理啊!”
“第一,逍遥王的长子虽然已经封了世子,但儿时也是体弱多病,自小被送出王府外养病了,至于现在什么情况,我也不清楚,要是仍然没养好,娶个什么样的姑娘对他来说其实无所谓。第二,我若真的身体不好,他儿子若身体好还可以再娶,皇家三妻四妾的事情正常得很。第三,晏家祖辈几代都是皇商,即便到我爹这辈没有再做皇商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我爹在安阳首富的名头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逍遥王会盯上晏家并不奇怪!”
“照你这样说来,逍遥王其实看中的是晏家的财力?”
“不错。”
斐绍桓皱眉道:“他自己是王爷,又有封地,吃喝不愁,要那么多钱做什么?”
“舒越打听到的消息,说是逍遥王不甘心当闲散王爷,可能想借助一个有钱的姻亲大量招兵买马。所以,当他知道晏家有两个女儿,就想让自己的儿子都娶回来。正好我大伯也想捞我家的钱,他们就恨不得将我嫁给病秧子,这样的话,也能方便他们拿捏。”
“逍遥王要谋反?”
“据说是有这个野心。”
“但是当今皇帝执政期间并没有什么过失,如今百姓安居乐业,万一皇室纷争造成动荡,对百姓来说,不一定是好事。何况,逍遥王虽英勇善战,并不代表他适合执政掌权,能治理好一个国家。”
“那又怎么样!有些事情,并不是我们能管得了的。”
“不,虽然历来江湖人不插手朝廷的事情,但是逍遥王既然把主意打到了你的头上,我就不能不管了!”
晏云歌眨了一下眼睛,冲他俏皮一笑,“你打算怎么管?”
斐绍桓微微一笑,轻声道:“自然是想办法让逍遥王自己主动放弃了!”
“这不太可能。”
“虽然不容易,但这是唯一能解决根本问题的办法!若逍遥王不改变主意,实在迫不得已,我只好让他永远没可能实现他的心愿了。”
“你打算……杀了他?”
“不,我不会利用自己的武功滥杀无辜,但我可以让他没有精力去谋反,做个‘听话’的老人,安享晚年,这并不违背我的原则。”
“听到你这样说,我现在安心了。”
“那就从现在开始不要为这件事忧愁了,把这些烦恼都交给我就好。”
“恩。我相信你。”
晏云歌仰头望着他,“其实,我刚才有想过,利用我的易|容|术,找个合适的女孩子扮做我嫁过去。虽然七七四十九天后容貌会恢复,但是可以每到那个日子就找机会替她再次易|容。就是这个人选比较麻烦,必须是心甘情愿,且是可靠信得过的。”
斐绍桓摇了摇头,“这办法只能瞒得住一时,日子久了,就怕人心易变。你就没想过,万一世子和你一样是装病的,或者现在已经健健康康了,若相貌和性格都不错,假扮你的这个女孩子日久生情爱上他了怎么办?不管是她想要做回自己,不愿再做替身,还是无意穿帮,恐怕逍遥王和世子都不会容忍欺骗,更不会善罢甘休。”
“你说得也有道理。还是听你的从根本上解决问题吧!”
“答应我,以后若有什么事,不许对我隐瞒。”
晏云歌的嘴角勾起一丝笑容,她点了点头,“你也不能瞒我任何事!”
斐绍桓扬眉一笑,吻上她的额头,“尽管放心。你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晏云歌转动一下眸子,故意说:“你怎么一直不问我莫玉冕怎么死的,他对我做过什么?”
斐绍桓的眉头皱了一下,他沉默片刻,嗓音滞涩道:“我……后来已经知道莫玉冕是什么人!都……已经过去了的事情,不开心的就不要再提了!”
晏云歌瞧他模样,知道他想岔了,暗觉好笑,于是故作悲伤道:“你刚才说,无论有什么事都不对你隐瞒,所以,我也想跟你说清楚。你看我现在穿的衣裳是不是很难看?”
斐绍桓的眉心皱得更紧了,其实他早就注意到晏云歌穿的衣裳不是他送的那件。
晏云歌神态颓然道:“这都怪莫玉冕那个臭流氓点了我的穴道,让我无法反抗,又把我的衣服撕坏了!他还对我……当时月姐姐和舒越赶过来救我的时候,我……没有穿衣服……”
“别再说了!不管发生什么,并不重要。”他不忍听下去,打断她的话。
“你……真的不介意?”她低声嗫嚅。
“恩。”
“没有一点勉强?”
斐绍桓不自觉生了一股怜惜之情,他看着她坚定道:“没有勉强。因为……我爱你。不论发生了什么,只要一切并非是你自愿,你在我心中就永远都是冰清玉洁的好姑娘。”
说完这话,斐绍桓一张俊脸通红,毕竟他到底才十八岁,以前只爱习武,从来不懂男女之情,可自从遇上晏云歌,是她告诉他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这也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说“爱”。
晏云歌弯起唇角,把身子依偎得更近了些,她主动抱着斐绍桓,脸颊贴在他的胸膛,然后在他怀里脆生生地笑了起来。
直觉告诉斐绍桓似乎有些不对劲,但那紧紧贴过来的身体异常柔软,让他整个人僵住了,一时大脑停摆,忘了接话。
“我刚才骗你的!其实我没有失身!”晏云歌抽开身子,笑得好不得意。
斐绍桓的眸中划过一抹惊喜的光亮,“你……你是说,什么也没有发生?”
“恩。顶多算是被那个臭流氓占了点便宜。不过,我让舒越对付他的时候留了一口气给我,我一气之下把他的嘴巴削了,手也剁了。反正现在他的人已死,我的气也出了。”
斐绍桓的目光凝在晏云歌的面容之上,他抬手抚上她的右脸,掌下肌肤如缎般光滑,一时心旌摇荡,情不自禁吻上她的唇,待她喘不过气来才松开她,“他……这样亲你了?”
她抬手轻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红着脸娇嗔道:“没有。他将我绑在车厢内,一路驾着马车把我颠了个七晕八素的。结果突然停下马车,就要对我……他亲我的时候,我本来就直犯恶心,所以故意把胃里的食物全吐了出来,还喷在了他脸上,估计把他恶心坏了,所以我才挨了他一巴掌。幸好后来月姐姐和舒越及时赶了过来,我的清白才算保住了。”
斐绍桓呵呵一笑,拍了拍她的脑袋,又怜惜地亲了亲她依然微肿的左脸,然后将她搂进怀里,“我的云歌真是聪明!幸好,幸好!”
就在这时,深山之中响起一阵大笑之声,斐绍桓和晏云歌同时怔住。
只听那嘹亮的声音道:“你们两个小鬼头,莫非真以为这深山之中没别人?在这里如此亲热腻歪就罢了,还把我养的鸽子杀了!我倒要好好跟你们算这笔账!”
话声甫出,一个鹤发童颜的老头儿,凌空一个筋斗就翻身落在斐绍桓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