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林从东厂出来,抵着头在街上慢慢溜达。 无弹出广告文本小说站
几名武艺高强的亲兵校尉穿了便装跟在后面,见自家长官在想事情,便很自觉的拖后几步,不去干扰他的思路。
秦林把玉雕闲章交给冯保,铁定能借冯督公之手叫王皇后摔个大跟头,狠狠的替青黛报这一箭之仇。
不过只要王皇后没有被废后、没有被打入冷宫,就始终是个定时炸弹,说到底她不仅是万历的原配妻子,还是堂堂正正的六宫之主,秦林被她记恨上了,哪天她在万历跟前吹吹枕边风,在李太后那儿给秦林下下绊子,还真够麻烦。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确实,万历和王皇后感情不是很好,可总的来说,他对这位皇后还是比较维护的,而秦林呢,毕竟只是个臣子,就算立了再大的功勋,
也只是臣子。
从来伴君如伴虎,帝王心术最难测,万历年纪虽轻,生就一副刻薄寡恩、偏jī执拗的xìng子,别人再好也只换得他一时感jī,别人稍微不如他意,却要记恨一辈子。
秦林眼下圣眷优隆,可保不定永远都简在帝心啊,宫里还埋着王皇后这颗定时炸弹,到时候鹿死谁手还是个未知数呢。
秦林倒也想把手伸进宫里,但锦衣卫毕竟是武职外官,很多涉及宫内的事情不太方便,做得太明显更会引起朝廷猜忌,那就得不偿失了。
前段时间和徐文长商议,针对宫内情况主要通过四条线:其一是张诚、张小阳叔侄,这算是比较紧密的联盟关系,不过张诚身为司礼监秉笔太监,同样野心勃勃,并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和张小阳的“战友情谊”在未来能否经得起朝廷倾轧的检验,也是个问题。
其二是冯保,秦林和他似敌似友、非敌非友,有共同利益时联合起来,产生矛盾则互相争斗,冯督公这边其实比张家叔侄还不靠谱。
第三条线则是最近通过李建方搞起来的,专门针对太监缺乏jī素、
容易患骨质疏松症,经营“高钙片”的药铺。李建方是青黛的叔叔,在官场上天然就是秦林派系,自打秦林替他弄到太医院院使的位置,办起事来更是死心塌地。
通过宦官们问诊、卖药时的对谈,固然能了解到宫中方方面面的信息,但来源太宽泛、接触层次太外围,不大容易弄到高价值的核心机密。
第四条线就轮到秦林的小姨妹,长公主朱尧媖了,可她在宫里很少得到母后和皇兄的关爱,所知的消息极为有限,单就情报收集来说只能算聊胜于无。
要是有什么途径能直接mō到宫中较为核心的位置,甚而接触到李太后、万历或者王皇后其中之一,那就好了。
秦林这样想着。
走到东厂这条街和猫房胡同的岔路口,忽然听见东北方向人声鼎沸,秦林抬头一看,双碾街那边人山人海。
向路人请教,原来今天正遇上隆福寺赶庙会。
隆福寺坐落在东四北大街西,始建于明朝景泰三年,是京城唯一的番(喇嘛)、禅(和尚)同驻的寺院。
它举办的庙会特别热闹,庙会上可以买到各式各样的土特产品,可以吃到多种北京地方风味小吃,可以看到北京的民间戏曲,所以每逢会期京师百姓和京郊乡民都会来赶热闹,时不时还有达官显贵和外藩使节过来捧场。
秦林想起当初还在崭州的时候,青黛就最喜欢各式各样的小玩意儿,最近她心情不好,买几样回去逗她开心吧,另外阿沙那家伙特别爱吃甜食,庙会上带点栗子糕、枣略之类的,一定很合她胃口。
于是秦林就拐上双碾街,朝隆福寺走去。
老远就看见红墙黄瓦的一座大庙,庙门前〖广〗场上熙熙攘攘,肩挨着肩、人挤着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知有多少,吹糖人的、捏面人的、
卖梨膏糖的、扎灯笼的各sè商贩摆摊出售的东西,直叫人眼huā缭乱。
几位四不落的被秦林听了去,他嘴角就lù出了会心的笑容。
农fù错把张居正推行的《一条鞭法》说成了鞭子法,但事实没有错,张居正推行新政,清量豪强地主隐瞒的田亩,降低贫苦百姓的负担,打击豪门强迫百姓投献土地的恶行,大力遏制土地兼并,可谓政声斐然,公道自在人心。
宛平县令黄嘉善是个难得的清官、能员,推行新政不遗余力,天子脚下的宛平县人真是有口皆碑。
张居正新政全面铺开,戚继光又在蓟镇打了大胜仗,大明朝的内忧外患削平了许多,这不,隆福寺庙会上的热闹场面,就很有几分中兴气象。
论起来,破获漕银被劫大案,招安,可遴选秀女的最后一道关口,也即是身体检验,她在家里却是左等也不来、右等也不来,最后一打听,说是宫里出了什么事情,紫禁城里鸡飞狗跳,遴选秀女的事情就被耽搁下来。
遇到这样的情况,郑桢真是哭笑不得,觉得可能是自己运气太霉了,于是在隆福寺庙会时,她就前来进香,希望转转运气。
结果烧了香刚走出庙门,就有几个喇嘛追出来,说她偷了庙里的法器。
这才是无妄之灾呢,郑桢气得面红耳赤,她生xìng本就泼辣,当着这么多人也不怕羞,叉着腰和喇嘛争辩:“瞎了你的狗眼!姑娘我家里是护城河东大名鼎鼎的窑场郑家,我会偷你的法器?”
很有几位大叔大婶在旁边帮腔:“对呀,郑家开窑场,家里不缺钱,不会偷你们的法器,几位高僧别是搞错了吧。”
“那也未必”人群中有个尖嘴猴腮的家伙,yīn阳怪气的道:“郑小娘子那位哥哥吃喝嫖赌,早就把家底掏空了,前天我还看见吴公子上她家讨债呢,说不定郑小娘子突然想岔了”
郑家哥哥吃喝嫖赌的事情,有不少人知道,听了这人的说法,刚才帮腔的几位大叔大婶就不开口了。
郑桢气得不行,跺着脚道:“我家再穷,我也不会偷别人东西。”
几个喇嘛穿着留一手、lù一手的僧袍,头戴像个扫把的喇嘛帽,为首一个生得格外油头滑脑,笑嘻嘻朝周围行礼:“各位,我家那法器是一只黄金铸造的小小转经筒,只比手指略大,玲珑可爱,镶嵌各sè珍宝,价值不菲,是我师弟亲眼看见郑姑娘从佛金上取下来,藏在怀里的。”
另一名长相木讷的喇嘛就双掌合十:“咱们信佛爷的,从来不作兴说假话,1小僧的确亲眼看见郑姑娘盗走转经筒。”
“胡说、胡说!”郑桢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一叠声的道:“我没偷你的转经筒,我没偷。”
油滑喇嘛脸上jiān笑一闪而逝,很快又装得格外老实:“佛爷在上,郑姑娘一时想岔了,只要交出宝贝,咱们绝不计较。”
又是那个尖嘴猴腮的家伙在人群中叫:“郑小娘子,你就把宝贝交出来吧,德楞大师都说了不计较,你何必固执到底?”
“郑姑娘,再不交出宝贝,贫僧为了护法,只好搜你的身了!”德楞yīn笑着逼上一步。
百姓们本来还似信非信的,看看这样子顿时知道事情不简单,哪有动不动就要搜年轻女子身的?
油滑喇嘛叫做德楞,是隆福寺的传经大喇嘛,明朝借喇嘛教笼络乌斯藏和méng古的各方势力,所以对他们极为优容,反而使得这些喇嘛在京师横行森道,寻常百姓遇上了都是敢怒不敢言。
郑桢急得不行,看看几个喇嘛坏笑着围上来,就算最后没搜到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被搜身,她的名节尽毁,还谈什么选秀女入宫?
“你们、你们还有王法吗?”郑桢踮着脚尖再后看,不远处有几个戴红黑帽子的衙役,她连忙大声喊道:“几位差爷,快过来呀,喇嘛欺负我一个弱女子……”
不喊还好,这一喊吧,几名官差反而一溜烟的走了。
开玩笑,德楞大喇嘛是朝廷供奉在隆福寺的,封了五品僧官职分,哪是几个衙役能惹得起的?何况朝廷要借重他们笼络乌斯藏和méng古的贵族,绝不会为了小小的民间纠纷就怎么样。
“唉,咱们也没办法呀,幸好光天化日的,又有这么多人看着,只是搜一搜身,又不会掉块肉”走远了的衙役心里不舒坦,只好用谎言安慰着自己所剩无几的良心。
郑桢顿时傻了眼,万万没想到衙役居然会这么做啊!
德楞使个眼sè,几名喇嘛贱笑着围了上来,看看郑桢容貌美丽,喉咙里就直吞口水。
“大胆!”
突然一声晴空霹雳,那笑得最贱的喇嘛脸上,就挨了重重的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