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宫廷逸事
作者:维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4789

祈世历1032年岚之月30日·天堂宫殿·宰相府邸——

早晨柔润和煦的阳光轻轻地滋润着这座宛如胸襟广阔,昂首挺立的骑士一样的米白色建筑上,只要是看到它的人们都会认为这栋建筑的风格和它现在的主人十分吻合,肃穆中蕴藏着不可捉摸的韵味,宁静中蕴涵着勃勃生机,它只是一个在蓄势待发的勇士,而现在则安静地守侯在自己的岗位上。

书房里,安逸恬静的氛围几乎让人昏昏欲睡,尽管这是个风和日丽,理当神清气爽的清早,但是坐在书桌前的男子却连连打着哈气,一脸倦容。这并不是因为他没睡醒,恰恰相反,由于昨日为了突然多出的事务奔波,审阅搁浅的文件而导致一宿没睡,任何一个生活规律的正常人都会希望在这时候能喝上一杯咖啡,或干脆地直接往床上一倒。

后者已经被堆积如山的事情推翻了,至于前者……

男子不时往手边空了的白瓷杯瞄上几眼,其实他早就知道里面只剩下一点棕色的咖啡渣,然而困倦却使他不由自主地重复同样的错误。

漏进窗台的阳光有些许洒上一泻而下的栗色长发,被打成金黄色的秀发垂顺地披散与墨绿为底,金色镶边,坠满了翡翠玉珠的宫廷服饰上,然而这些都还不及男子浑身散透出的高贵气质,他的神情虽然无法掩饰疲倦,紫水晶般的眼睛却依旧透射出敏锐的光芒,只是台灯的光把他的脸打得黄蜡蜡的,看起来有点萎靡。

男子将一叠订成书本似的文件轻置与书案上,扫了一眼手边堆叠整齐的文件及另一边凌乱铺散的纸张,缓缓舒了一口气。

要不要唤醒女仆泡杯咖啡?目光定格在空了的咖啡杯上,一轮反光让宿夜未眠的人感到有些晃眼。

算了,还是自己来吧。他叹了口气,起身拿着杯子走向储物柜那边。

奥普托兰帕尔王国年仅二十七岁的当国宰相维因·狄·特拉维斯·兰斯洛特刚刚完成昨日堆积的事务后,紧接着在第五杯咖啡中持续开始了新一天的事务。他的书桌上此时堆积的文件中,最新的报告要数一周前从首都出发的王国皇家远征军队发来的捷报,它直属于皇家魔法协会兵团,由奥普托兰帕尔王国王徽加封的第一元帅克拉德普·奥修德三世·爱库罗心亲自率领南下讨伐“放逐岛”的异邦之族,随行的既是老元帅的女儿,国防远征总指挥官帕茜丝·道格·爱库罗心大将军,同时也正是维因宰相三个月后即将订婚的未婚妻。

根据最新消息,讨伐军已经顺利抵达南海岸,总指挥部如今驻扎在格拉亚特海上要塞,虽然说是捷报自然应当是好消息,但是书面报告的那些文字始终有些含糊不清,年轻的宰相正是看完了这份报告后,才越发感到疲劳的侵袭。

[“我决定,如果此次远征能顺利了却父亲多年的心愿,我会退伍,全心全意地做一个贤妻良母。”]

虽然知道,未婚妻一心只向着远方的边疆战野,满脑子都是军人的职责义务,那是一匹拴不住的野马,长年累月地奔波与应该属于男人的世界里,但是每当回想起未婚妻临行前的约定,年轻的宰相依旧忍不住内心的狂喜和期盼,温和的脸蛋泛出慧心微笑。

回到书桌前,他有些恋恋不舍地又将那份捷报过目一遍,渴望着在这些字里行间中寻找出更多关于未婚妻安然无恙的消息,身为一国宰相的立场,他可能会惋惜,克拉德普元帅已年近七十,退伍近在眼前,本来帕茜丝当然是老元帅继承人的不二人选,不管魔法协会再怎么人才辈出,都似乎找不到一个能够顶替她位置的人。她的睿智,她的勇猛,她对战场的洞悉力和敏锐的判断力都是无人能及的,就连老元帅这一次为了多年的夙愿,亲军南下拔除大陆南方那颗危险的毒瘤,似乎也想仰仗女儿的军事才能达到事半功倍,可见帕茜丝对整个王国统御来说是不可获缺的。可是,如果只是站在一个普通男人的立场,他当然希望未婚妻能尽快完成这次任务,脱去战袍,换上淑装,潜心打理家务,生育儿女。

过去,她是属于奥普托兰帕尔王国及爱库罗心家族的荣誉,往后,她应该只属于他一个人。

这种想法是不是太自私了?年轻的宰相仰靠在柔软的坐椅上,舒展眉心,眼眸中始终有一份无奈。如果非要勉强地拴上一匹野马,那是需要去面对亏对国家的罪恶感的,何况,他还是一国的宰相!

“唉……”他叹了口气,连自己都不知道究竟应该烦恼些什么。

维因啊维因,你怎么也开始优柔寡断了?这一点也不像平常的你啊!

嘴角拂过一丝自嘲的冷笑,紫色的瞳定了定神,目光变得清冽。喝着淡而无味的速溶咖啡,栗发宰相不禁皱了下眉,随即又恬淡而温馨地笑了笑。

果然还是想念茜娅(小名)的咖啡啊……

*******

早朝并不是每天都有,这全要看皇帝的心情,特别是年迈之后,能够放在国家大事上的精力是越分越少,皇帝的身体又每况愈下,早朝自然就随着这两个因素连连递减。何况今年,皇帝本来正盘算在皇子订婚之后彻底开始钻研修身养性之道好好防老,不能长生不老,至少长命百岁是每个皇帝到了花甲之年必然最优先考虑的“重大要事”。

不过,这一个月可没让上界的皇帝睡过几个安稳觉,先是为了安排皇子的订婚费劲心计,谁知眼见事已成定局却也会窝里翻船,维因宰相表面上到处张罗忙碌着调查皇子被恐怖分子袭击绑架的事,心里却很明白,皇帝老子再怎么看上去昏庸无能,却很清楚他那个表面表现得乖巧孝顺的皇孙骨子里在打什么主意,皇帝自己都满腹的坏水,何况他自己都是那么一路挺过来的,为了得到皇位,能在饵谀我乍的王权争夺中成为最后的胜利者,还要牢牢地坐稳了皇帝的位子以防乱臣贼子谋反,皇帝不是好当的,还是年纪轻轻就登基,在位数十年的皇帝,就算过去的英明威武已经成为流逝的辉煌,维因总在怀疑,现在那个依然坐在皇帝宝座上老态龙钟的人说不定都是乔装出来的。

伴君如伴虎,这半个月皇帝心情不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在日常朝礼时不动声色,说不定私下正在打算着拿谁去开刀泄恨!恨?皇帝怎么能不恨!被自己的皇孙放鸽子,谁最颜面无光?!面子还不是最关键的问题,关键是皇帝位子保不保得住!不,不是皇位,而是实权!眼见着下面那只老虎快啃了自己的食物,皇帝自己怎么能不急?何况,这个皇帝在过去的数十年里是多么欲求不满,野心勃勃!

然而昨天发生了一桩出其不意的事,而且还是足以惊动整个王室的大事!不,说不定是整个祈愿大陆!

这件事非比寻常,维因是看出皇帝得知这件事后的兴奋模样了,虽然皇袍马褂端坐在皇椅上的老人还是不露声色,眉间眼底那露骨的高兴样可比前几天灰心丧气的模样精神得多,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气色好了,看起来似乎还年轻了几岁呢。

虽然不知道昨晚皇帝有没有在自己的寝宫内偷着乐,今天还是连续第三日的没有早朝。别的文武百官自然没那个雄心豹子胆敢惊扰皇帝“静养”,维因却有得是特权。他不但有兰斯洛特家族庞大坚强的后盾,还有众多官吏的支持拥护,不仅独揽内阁和国务大权,军事、外交、财政、选拔等等,凡是关乎王权统治国家大事的,他都参得上一脚,暗地里眼红妒忌的甚至有舆论宰相的权力已经超过了皇帝,何况他还和大神官,[礼士]及上界除王室外最有名望的塞伦家族交情不浅,可以说,在宫廷里,谁敢忤逆宰相的,几乎是等着要脑袋搬家了。当然,和宰相非同一立场的人都认为,维因是个理理外外做尽表面工夫的伪善家,说白点,就是在皇帝面前阿谀奉承的小人,因为他们只有这样想,才能理解为什么皇帝会对这样权大位高的人亲信有加,甚至贴心掏肺,什么事都跟宰相商量。要么是皇帝老眼昏花已经分不清是非了,不然,宰相说皇子被绑架,联姻失败,皇帝不大动干戈也罢,却连气都不出一声,冷冷淡淡得还让一手策划的宰相去调查善后!

坐在皇位上的老人是不是傀儡,这点只有维因自己清楚。所以,即使没有早朝,为了昨日那桩突如其来的大事,他还是主动去晋见皇帝,完成自己的使命。

正午刚过,匆忙地穿过富丽堂皇的加冕长廊,栗发宰相那俊逸优雅的身影使几个忙碌打理花园的侍女心醉沉迷。“是维因大人!”,“维因大人,下午好!”清脆的女声此起彼伏地纷纷向栗发宰相问候,侍女们都直起腰身雀跃不已地提着裙摆行礼,看到优雅的人,连她们自己都忍不住尽量做出优雅的动作。

人缘好是维因的一大特色,也是让其他官员看不惯的一大原因,恶毒的人只当宰相是靠张俊脸和甜嘴,像个女人似地争得皇宠的人,但是他们看得牙痒痒,妒忌得快发疯,却只能怪自己投胎没投好。

栗发宰相脚步虽然匆忙,脸上却挂着心平气和的微笑,一一回应着侍女们,于是,那些痴迷的女人各个快乐得像黄鹂歌唱般嬉笑成群,她们甚至不会妒忌宰相已经心有所属,母性的一面让她们能够宽容地接受,那样一个仪表出众的英俊青年自然要和门当户对的大将军结为涟里,那可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穿过护庭河上的红色拱桥,正王殿高大宏伟的人面狮身雕像近在眼前,它展开巨大的双翼,头顶金色的光环,双手持弓向着东方的天际射出光芒之箭。两旁的喷泉在一片绿野里散开晶莹的水花,阳光落在池子里,像洒下无数的金子。其后是代表王权的天神希的雕像,他深沉而慈悲地俯瞰大地;左右两旁是两位至高天使拉斐尔和弗雷希瑟,他们一个张开纯白色的六翼,怀捧天平和[世界树]的果子,另一个却手持天杖和盾牌,表情肃穆冷冽。

正王殿的前厅是一座纯白色宫殿,长廊、偏廊的白玉雕柱加起来一共是一百零八根,象征着全能之神神力的一个轮回,数组雕花石壁和拱顶天花仿照教堂式的风格,不仅让人眼花缭乱,更透出神圣庄严的气息,它们同时倒映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形成仿佛是上下相对的两个世界,只要一步入这里就能立刻感受到王族的富贵和威仪是不可侵犯的。到了正厅,放眼望去,宽阔的宫殿让人心灵震撼,纯金打造的巍峨梁柱、花岗岩雕琢的壁纹、金碧辉煌的漏刻天顶组合上现代复合玻璃烧制出的花饰漏进一缕缕淡淡的阳光,温柔地抚摸着价值连城的地毯及黑色地砖,台阶上由最稀有的黑晶打造,镶嵌金色花纹的皇椅由两根雕刻了独角兽的扶柱守护,象征着代表天之权威的独角兽都臣服与皇权统治。每一次踏进这里,维因都只想用两个字感叹:奢侈!

人类的奢侈就是这么不可理喻,甚至可能去亵渎他们信仰的神灵。而人类渴望驾御万物的欲望又往往就通过奢侈来体现。

通传的人去了半个多小时,奥普托兰帕尔的第一百六十六任皇帝恩德比耶夫在美丽而年轻的宠妃陪同下,步履蹒跚地坐上皇椅。维因宰相不由自主地对那个浓妆艳抹的女人暗暗鄙夷。

王室规定,只有第一个嫁给皇帝的女子才能拥有皇后的名分,之后不论是皇后过逝或被废除,后来迎娶的都只能策封为“姬”,且其儿女的继承权必定排在正室子裔之后,甚至可能没有皇位继承权,因为皇帝不一定会看上王室贵族的女子,而风流的恩德比耶夫皇更是休了一个又一个姬妃,如今这个是出生在下界的平民。

岁月无情,同样印证在如今这位皇帝的身上,那些过去令众多女子魂牵梦绕的仪表已经被无数皱纹吞没,年年病患缠身使曾经健壮的身躯只剩下一副皮包骨头,那威严和神气也已不比当年了,只有深绿色的瞳还稍许在惦念着曾经的风华正貌,伴随苍老而褪色的睿智里还余下点点威严,然而怎么看,那只是个金衣冠冕却寿终正寝的老人。

老了,却还不肯认老,这就是现在的恩德比耶夫皇,有时,维因甚至认为,母亲所挂念的那个心高气傲的人已经死亡了。

“微臣叩见皇帝陛下。”

虽然在道义上,可以不必对没有名分和地位的姬妃行礼,但是整个天堂宫殿,甚至上界的其他贵族真正敢这样做的却只有维因一个人,没有人敢不给皇帝的宠妃面子,毕竟枕头边上说的话怎么都比大殿上的陈述顺耳中听。

罗琳姬妃平常都会因此在皇帝面前嘀咕几句,不过这几天她是春风得意,如日中天。皇子失踪的消息对她来说就是天上掉下的馅饼,维因不知道这个心计深重的女人会把这件事怎么在皇帝耳边添油加醋,只是她的得意露骨得似乎是在向栗发宰相挑衅。

她有个儿子,而且,如果皇子永远下落不明的话,她的儿子就是现在王位名义上唯一合法的正统继承人了。

维因甚至连理都不想理睬这个女人,干脆识趣地低下头当作视而不见,只要王位哪天不是真的落入他们母子之手,现在的得意只不过是昙花一现。

“爱卿免礼。”皇帝那夹杂着粗重喘息的声音回荡在宏伟的正王殿内,维因瞥了瞥两旁的护卫士兵,再用余光去打量皇帝陛下的脸色。恩德比耶夫皇在看向他的时候,又出现了那熟悉的似乎是缅怀的神情,曾经维因为此非常迷惑,不过现在他终于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因为他长得极像他的母亲。

近来身体欠佳的皇帝一个劲地在喘气,闷在喉咙里的干咳眼看似乎快把心肺都咳出来了,维因突然很恶毒地想:咳吧,真能咳出来让我瞧瞧是什么颜色的就好了!

罗琳姬妃在一旁忙不停地安抚皇帝的胸膛,虽然她的脸是美艳动人,可她的表情无时不刻都那么做作。假猩猩的担心和讨好,甚至随时随地能流下眼泪来,这女人能在二十年之内不让皇帝休了她,自然是有点本事的。

维因看皇帝一时恐怕开不了口,干脆主动禀报道:“陛下,有两件事起奏,您听了应该会很高兴。”

恩德比耶夫皇抑制不住咳嗽,吐出一些含糊不清的字,维因猜测大致就是让他直言不讳。他微微躬身,表现出更为恭敬的模样,并尽量使声线保持到最谦卑的状态:“陛下,一则是南方传来捷报,克拉德普元帅告捷,战事虽然刚刚打响,但相信不久之后,他们便能攻占放逐岛。”这不仅是为了讨好皇帝的阿谀,更是栗发宰相对未婚妻寄予的巨大信任和信心。“至于北征的索托城主的军队已经攻下冰封荒原入口,收复达尔加邦族只是时间问题。”他又补上一条,以便让皇帝喜上加喜。

皇帝自然听得高兴,干涩的眼睛很快露出光彩:“哦,索托家族也总算出了个人才。”他身边的罗琳姬妃同样符合着表露出喜色。等了一会,她代替出不了声的皇帝,耀武扬威似地高声道:“那么另一则消息呢?应该也是好消息吧。”

罗琳的声音可不如她的美貌,那尖利而毫不润色的嗓音听得直叫人牙龈发酸,估计也只有在床上的时候,它才会变得稍微好听些,不然,皇帝恐怕是得了重听,才会让这个女人睡在枕边。

维因必恭必敬地回答:“另一则是关于昨日一事,[礼士]阁下和神使今早就出发了,如今应该在前往东境的路上。”

“恩……”皇帝悠长地应了一声,尾音持续回绕在宫殿内,反倒显得格外威严。而后,干涩的声音缓慢吃力地吐出一些话语,“神使的身体如何了?”

“陛下请放心,神使今早已退烧,只是有点劳累,多调养几日便可完全康复。”维因简单明了的陈述正说中了皇帝的心坎,是以,皇帝又长长地喜叹,虽然声音粗重低沉,消瘦而突兀的颧骨看起来有些可怖,但他的表情却是在高兴。

栗发宰相继续道:“塞伦府邸环境清幽,本生就极其适合修养生息,而且,将神使交由[礼士]调教,必然能事半功倍,使其脱胎换骨。”由于有罗琳旁听,栗发宰相注意着言辞的取舍。

皇帝的大脑好象也随着年龄的增长,就像他的脸皮一样渐渐生锈了似的,过了很久,才缓缓地点着头:“神使昨日的反应太过激烈了,但愿[礼士]能不负众望,我不希望看到召唤仪式出什么鄙陋。”

“陛下请放心,微臣担保,召唤仪式一定会成功。”维因一边在表面上符合,一边心里却在嘲讽,所谓的神使和召唤仪式,简直是荒天下之谬论,皇帝竟会执迷与如此荒谬的事,根本是走火入魔了。

不过他不会怪皇帝昏庸,想长生不老是人之常情,也是历代统治者的心病,如今预言印证,对于病入膏肓的恩德比耶夫皇来说,会相信所谓的“神使能使皇命永生”自然就成了顺理成章的事,他把“神使”看成是他的“救世主”——能够拯救他的王权的使者!

也罢,他到希望看看这出闹剧会有什么结果!

“恩,向塞伦家族传我的谕旨,要全心全意辅助我的神使,不得有误!”恩德比耶夫重重地下旨,然而其代价就是之后连续不断的咳嗽和喘气,那本来只是小病,但是在皇子失踪的噩耗之后就磨成了大病。

你的神使么?哼……维因暗暗地思忖,这副老骨头还能拖多久?

不,能拖就继续拖下去吧!不然让罗琳渔翁得利可就闹出天大的笑话了。

“没什么事的话,爱卿就退下吧,我累了。”皇帝的话音刚落,罗琳便急不可耐地搀扶皇帝起身,栗发宰相深深地叩首:“恭送陛下。”

皇子被绑架一事,除了刚开始皇帝还时常挂念在嘴边,自从被迁怒的皇子的两名亲信拉梵·特雷弗和约瑟斐·凯内被关押了十几天后无罪释放,此后皇帝便对这件事好似漠不关心地不闻不问,拉梵和约瑟斐也已官复原职,如今神使的出现更好象已经让这件事被彻底淡忘了。今天,皇帝依然没有提及追查恐怖分子及皇子下落的情况。

目送恩德比耶夫垂老的身影以及婀娜多娇的姬妃离开大殿,维因巡视了一圈周围的侍卫,他们一个个的也都同样恭敬地送别宰相。

他步出正王殿后,仰望着气势恢弘的神像,阳光的光晕一轮轮地照下来,刺得双眼有些泛花。他似笑非笑地勾起嘴角,看着那屹立着的庄严宫殿,皇帝的旨意还在脑海边盘旋,而思绪里更是有块沉甸甸的石头压着。

王族的预言根本是无稽之谈,可是“预言”却并非不存在,它伴随着祈愿大陆的诞生,浸透在人类历史的灰烬中,时而露出蛛丝马迹,却只会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协调神,出来!)他在内心重重地呼唤。

心里,仿佛有一股流水在涌动,空灵无边的声音不可寻迹地直接传送入脑中,像他的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在震动。

《什么事?》

略带玩味和盲目的感觉,在长久的相处之后,他发现神说不定是有“人格”的。

(你把那个预言再说一遍。)

《哦……哪个预言?》

(还能有什么预言!快说。)维因被协调神鼓弄玄虚的声音激怒了,本来他就没什么心情开玩笑。

《你今天心情很差嘛……》协调神继续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维因一边在和心里的声音对话,一边穿过护庭河,他在桥上停了下来,恶狠狠地看着下面清澈见底的河流:(你给我认真点,不然……我就从这跳下去!)河水不深,跳下去最多弄得浑身湿透。但是这招对协调神很管用,心里的声音立刻焦急地叫起来:《啊!别别!千万不要,我最讨厌水了……我和水神是冤家呀!》

(我管你们是不是冤家。)

《这种天气,你这么跳下去,要是像上次那样发烧感冒,我可受不了……》协调神说得很是委屈。

上一次并非维因故意,而是被人谋害推入天堂宫殿的神愿湖,维因不会游泳,那一次他差点淹死在湖里,好在有协调神保护,后来被救上岸之后,他连续发了三天的高烧,加上感冒咳嗽整整折腾了一个月才康复。而问题就出在,只要他一生病,身体的主动权就会落入协调神之手,也就是说,那家伙替他忍受了一个月的病患,而他自己则静心躲在协调神的庇护下静养。所以,事后在查出罪魁祸首之后,协调神占用了他的身体,在犯人被放逐下界前,私底下给协调神出气了。那具尸首如今在哪,只有协调神自己知道。

有了绝对有利的把柄在手,维因毫不客气地威胁道:(真是那样的话,我是想休息几天了。哼哼。)

《呃,人类恶毒起来,真恐怖。》无奈之下,协调神惟有乖乖投降,《那个预言是说,“惑星者,帝王也,诸神复苏之刻,魂亡灭世。”》

惑星……帝王也,诸神复苏之刻……魂亡灭世……

维因默默地重复念叨,然而和曾经无数遍的揣测一样,他参透不了这句话的含义。

会是什么意思呢?

他叹了口气,凝视的河面正倒映着一张困惑的脸孔。(没事了,睡去吧。)

《下次吵醒我的时候先通知一声。》协调神的气息消失了,伴随着那一抹冷幽默式的抱怨,栗发宰相淡淡地笑了一下。

然而下一秒,他的神情又变为忧虑和迷惑:“预言”所预示的,会成为未来么?

*******

马蹄声和车轮声就像一组挥之不去的催眠曲,金色卷发的少女窝在车厢角落里,随着车轮奔驰的节奏一晃一晃的,她的眼神有点呆滞,表情无精打采,是累了。

昨天闹了一整天,当她发现醒来时身边尽是穿银披甲拿武器的士兵,她没当场吓晕过去已经算奇迹了。接着又来了一箩筐的女仆,一会要她沐浴更衣,一会又帮她梳妆打扮,虽然后来送来的食物美味可口,饿昏了的少女狼吞虎咽地干个精光之后,有士兵开口要她去晋见皇帝,这下她慌了。

皇帝?那是什么年代的事了??

从小喜欢幻想故事的艾玲·普西米尔一听到这件事后,立即联想到自己难道穿越时空回到古世纪去了?但是她随即在她醒来的那个房间里看到了电脑、音响、空调等现代化家用电器,这个想法自然就被排除了。

难道是漂洋过海到了另外一块大陆?是西域还是东方?然而这个猜测在她发现自己能听懂对方的语言,确认他们说的是迁移大陆语之后又被否决了。

她还来不及想出第三种可能,就被一群士兵带到令她简直目瞪口呆的宫殿里。即使她家有财有势,有得是别墅洋房,恢弘雄伟的殿堂几乎看得乏味,却从来没见过如此金碧辉煌,华丽富贵的宫殿!

这是什么?历史博物馆么?!

她匪夷所思地看着周围的一切,巨大的宫殿里显得特别冷清,士兵都笔直地站在两边,过了一会,一个老人走了出来,他们称之为“皇帝”。

她可是家财万贯的千金大小姐,让她对一个陌生人卑躬屈膝,那怎么可能!况且,那个冥顽不灵的老头还硬要说她是什么“神之使者”,神?那已经是被淘汰掉的迷信了!

生活在机械时代的少女干脆堂而皇之地在大殿里和皇帝争论起来,她想让对方明白,所谓的神灵是过时的信仰,神灵是否存在根本无法考证,更别说什么“神使”那么可笑滑稽的称呼,她明明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更奇怪的是,那个顽固的老头一边生气,一边还说她没有神使的自觉,没有和神灵充分沟通,这样是召唤不到神的。

天啊,召唤“神”?!他把她当什么了!她又不是过去侍奉神明的神官,又不会魔法!再说,以前的神官都不能召唤神,何况她一个现代人!

她吵得面红耳赤,正想提出要求外交保护的时候,结果,皇帝大发雷霆,下令侍卫把她拖了出去。这下,她吓坏了,以为自己可能被文明落后的野蛮人斩首示众,好在他们只是把她带回原来的房间,还以礼相待,贵为上宾。

可笑的是,皇帝还以为她内火过旺,有发烧嫌疑,请了一堆御医左疗右诊,还是声称宰相的青年把他们打发走,她才能得以清净!

现在,她坐在这辆古老得快让她哭出来的马车上,虽然颠簸得难受,不过她累了,吵不动了,而且呆呆地望着对面,用帅哥养眼还算是一件美妙的事。

她家有的是财力,有的是房子和车子,有的是可以满足她各种愿望的关系和人力,甚至还有各种上流社会的花花公子在她耳边甜言蜜语,可是他们既不帅,又没内涵,要气质没气质,要人品没人品,才艺是有,头脑是有,可是她见得多了,父亲手下也尽是能人异士。

于是,她只剩下唯一一个没有满足的愿望,那就是想有个才貌双全,气宇非凡的男朋友!

这样的人,虽然有,但在她认识的人里却一个也没有了!

而今天早上,她几乎要感谢上苍,感谢她乘坐的船沉了,把她弄到这个不知名的鬼地方来。因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如今就坐在她的对面!

一向习惯睡懒觉的她被几个女仆接连不断地吵醒之后,她正想和在家里时一样,对不让她睡觉的家伙们大发雷霆,就在那时候,他出现了。

一身奶白色的华贵礼服勾勒出一副结实挺拔的身材,雪白的肌肤甚至比众多女性的还要细腻光滑,那人的头发呈浅浅的褐色,泛起的光泽宛如一根根银丝。他拿着一根一米来长的手杖,步履轻盈而潇洒,就在那一刹那,金发少女立刻被这番特别而优雅的举止折服了。而他的眼睛像紫色的玻璃珠,目光是那么清冽锐利。他泛出自信满满的微笑,牵起少女的粉手轻轻吻了一下,如果是别人做出这样的动作只会显得矫揉造作,而放在他身上,却那么彬彬有礼,高贵典雅。

[“早上好,神使殿下。”]

那一刻,不管他叫她什么名字,她都乐意听。

但是!几乎就在几分钟之后,少女便从幻想邂逅式的天堂掉落深谷。因为她主动地开始询问对方的家事背景,工作地位、娱乐爱好,以及是否单身,是否有女友时,这位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若无其事地告诉她说:

[“女朋友?呵呵,我已经结婚快半年了。”]

青天霹雳式的打击!少女脑海中立刻出现了天崩地裂的景象。呜呜呜……二十一岁就结婚了,没天理啊~~~~~

虽然被打击得体无完肤,此刻,金发少女依旧恋恋不舍地盯着对方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还是有点不肯死心。

“为什么你那么年轻就结婚了?”呆了一会,她按耐不住寂寞,开口打破车厢里的沉默。她同样希望能找到点话题,这样她至少可以听到对方动听之极的声音,那比任何一个她所知道的歌手的嗓音都要美妙。

她在向那些宫女们打听的时候,那些宫女都说,听[礼士]说话就是种人生的极至享受。问题是……礼士?是什么职位?

车厢里有些昏暗,窗帘拉得很严实,虽然坐在里面丝毫不感到闷热,金发少女还是有点心理作用,总觉得浑身不舒服。马车当然不像家里的宾士车坐得那么舒服。

英俊非凡的[礼士]浅浅地弯起嘴角,不经意的笑容看得少女心花怒放,她不禁再次怨恨命运的捉弄,这样难得的邂逅,对方竟是已婚之夫。

迪兰·塞伦用不缓不急的优美声线,说道:“这是我们家族的规定,凡是继承[礼士]的人都必须先结婚,[礼士]的继承典礼和婚礼是同时举行的。”

“为什么?”金发少女大感不快,这是什么规定!害她的王子梦就这么破碎了。

“为了作好榜样啊。”对方简洁地回答,少女利马拉长脸:“不懂。”

“就是为了达到标榜的作用,身为礼仪传教的我们当然要以身作责。”

少女鼓起腮帮,不解地嘀咕:“那你们每一个继承人都是这样的?”

[礼士]笑了笑,绕有耐心地说道:“反正路途还长,我就简单介绍下我的家族吧。”

“啊,好啊好啊!”能有了解帅哥的机会,艾玲突然振奋起精神,兴致勃勃地准备听故事。

迪兰清了清嗓子,那与身具来的气质就连这样简单的动作都显得优美绝伦,金发少女痴迷得快忘乎所以,等她听到对方的声音之后,便觉得这世界的其他一切都可以消失了。

“我们塞伦家族自从一千年以前祈愿大陆刚刚成形开始就侍奉着奥普托兰帕尔王族,负责礼仪学术的范畴,初代的[礼士]由于其在文学传教方面的杰出贡献而受到当时的奥普托兰帕尔皇加封爵位,于是才有了[礼士]这个专属于我们家族的封号。”宛如清泉溪流般的声音叙述着流水一样的故事,以及那耐人寻味的微笑,使金发少女完全沉浸在其中,“但是可惜,并不是每一位继承塞伦家族的人都能成为[礼士]。我们家族不像其他家族,人丁单薄,且一脉传乘。由于[礼士]要求礼、艺、术、乐、德、才等各方面十全十美,因此能做到这一点的人可想而知少之又少。这也就等于,我们塞伦家族虽然能够享有上界贵族的地位,但是真正辉煌的时期非常少。到目前为止,加上我,一共只不过出现了七位[礼士]。”

“哦?哪七位?”虽然默不做声地听迪兰讲话是种享受,艾玲还是耐不住性子追问。

现任[礼士]继续以优雅的口吻,接着说下去:“第一位就是受封[礼士]爵位的我的祖先,之后,将近过了三百年才出现第二位[礼士],不过他并没有达到‘十全十美’的标准,只是因为当时能得到皇帝陛下的恩宠,特例加封他为[礼士]。之后的两位都与上一代相隔百年以上,也是从他们那时候开始,才渐渐稳固了塞伦家族在上界的地位。而后,就是我们塞伦家族的鼎盛时期,第五位[礼士]是我的曾祖父。”

“就是说,是你爸爸的爷爷?那第六位呢?”艾玲数了数手指,迫不及待地问。

然而说到这里,迪兰却突然垂下眼帘,显出一丝惆怅,有些没落的神情只叫人看得心疼。他的声音在润上失落之色时,让金发少女听得挠心挠肺,以这样优美的声音叹息,简直是世间造物主的罪过。“直到我这一代,是属于塞伦家族的鼎盛时期,因为我的曾祖父之后,虽然祖父没有继承[礼士],但是却培育出两位在我们家族历史上堪称奇迹的继承人,他们之中无论哪一个继承[礼士],都将是我们家族的荣耀,况且,甚至在他们继承家族之前,就得到王室的器重了……所以在我继承[礼士]的时候,自然就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那是一种压力,知道么。”紫罗兰色的眼睛突然变的忧郁,自信的笑容蒙上了苦涩,虽然年轻的[礼士]端坐在那里就像一具艺术雕像,然而出现在他脸上的神情却叫人费解及难过。

金发少女看得都心酸了:“我不太懂诶……你说的是什么意思?上一任的[礼士]是谁?”

怅然若失的青年轻轻笑了一下,将一抹无奈化为叹息,而后,眼神又寻回了些许方才的自信光彩。他淡淡地道:“上一任的[礼士]自然是我父亲,你算一下也就知道了。不过要不是我舅舅被除名的话,说不定……呼,总之,我们家族大致就是这样,以后在传授你礼仪课的时候会涉及到我们家族的一些研究和发展,到时再详细介绍吧。”话题似乎被生拉硬扯地转移开了,出现在[礼士]面容上的微笑明显有着掩饰的痕迹。金发少女虽然有些不甘心,但在她决定开口追问下去之前,却被抢断了话头,“神使殿下,对您来说,目前最重要的是了解您当前胜任的职责,也就是作为一名‘神之使者’的自觉。”

回到这个问题上,艾玲闷闷不乐地嘟哝起嘴巴:“又是神使!……我都说了,我不是什么神使,我只是个普通人,什么都不会,怎么让我召唤神!”

[礼士]轻描淡写地一笑,似乎一点也不意外的样子:“那没有关系,老实说,皇帝陛下有什么心愿,我们做臣子的只要尽量配合就是了。我知道你只是个普通人,甚至连魔法都不会,我会教你到时应对的办法,你只要做得像个神使的样子就行了。”

艾玲并非不了解官场打交道的手段,因此,在听了这番话后,她开始有些警觉了。她发现,自己的处境可能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单纯,而在她面前的人自然也不是单纯的长得好看而已。

她不能完全领会话里的含义,但多少分析出点眉目:“照你的意思就是,要我到时在你们那个什么皇帝面前装得就像个神使的样子……不对,是扮演成他希望的那种神使的样子,敷衍敷衍他就行了?”

“聪明。”迪兰笑着称赞,“不过不是光敷衍那么简单,皇帝陛下不是一般人,不是你随便糊弄就能过关的。所以除了学好怎么扮演一位神使之外,你还要学好宫廷礼数和生存之道,‘适者生,不适者亡’这句话更适用于这个王宫,在你的周围会出现很多反对你,甚至想谋害你的人,你必须学会自保的技巧。”

艾玲不能完全诠释话里的含义,但她从对方的眼睛里透析出一股危险的气息,一时之间不知该做何反应。迪兰略微调整了一下坐姿,更加挺直结实的胸膛,满脸的微笑可以用华丽来形容:“你现在可能一时还接受不了,等到了塞伦府邸,我会慢慢告诉你关于这里的一切,以及你必须掌握的技巧。现在,就简单一点说,你所见到的那个皇帝是能够掌握你生杀大权的人,如果你想活得久一点,你就要想尽办法令他对你满意,令他相信你是神使,如果你惹他生气,老实说,昨天因为是初次见面,皇帝陛下正处在兴头上。以后再发生这种情况,你的人头就不保了。”

金发少女一怔一怔地看着对方的眼睛,对方危言耸听的话简直让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不会吧……这是什么地方?”而对方,突然露出堪称清冷之极的笑容,若无其事地道:“艾玲小姐,只有我和维因大人知道,你只是个连魔法都不会的普通人罢了,但是这以后,你必须成为一个能使所有人信服的神使,必须让他们相信,你是神明派来的使者,说‘扮演’也可以。否则的话,你就只有死路一条。”

金发少女僵直的脖子一动也不能动弹,眼前俊逸的青年突然令她有种害怕的感觉,背脊不由凉飕飕的,不安瞬间涌了上心房。

看到她惊吓的表情,迪兰的神情略微有所松弛,语调恢复到之前的平和温润:“只要你配合,扮演好一位神使并不难。至于召唤典礼,维因大人会另外想办法。”

“等等!”金发少女突然预感到不妙,大声抢断对方的话,“照这样看来,简直就像是在弄什么迷信活动欺骗别人嘛!你们要我扮演一位神使去欺骗皇帝?!”

迪兰愣了愣,哭笑不得地看着金发少女:“艾玲小姐,这个不同于以往你所认为的宗教迷信或欺诈行为,关于宫廷里的事,等你详细了解后就知道了,正所谓‘事已至此,别无选择’,就你现在的处境看,根本没有选择权,也不容许你退缩。或者这样跟你说吧,皇帝陛下一开始就认定你是神使,在君主专制体制下,皇帝就相当于法律,特别是在上界。你如果做得不够好,可是要以欺君之罪问斩的。”

“那我就更不能欺骗他了啊!你们应该告诉他,我只是个普通女孩!”艾玲听得浑身打颤,心里发毛。迪兰摇了摇头,耳旁甩动的小辫子活象在嘲笑少女的天真:“这时候只有将计就计,说得难听点,正因为你是神使,有利用价值,皇帝陛下才会容忍你的无理取闹,不然,等他发现你根本没有利用价值的时候,你的下场不会比‘欺君’好多少。明白了吗?你现在是站在一根钢索上,每一步都必须小心翼翼。艾玲小姐,我不妨告诉你,你来到的是一个和你原来居住的完全不同的世界,而这个世界的真相又和你表面看到的完全不同。其实我也是一样,我必须完成维因大人的托付,不负皇帝陛下的期望,我和你目前是站在同一战线上的战友,所以我希望,这段日子我们能好好合作。”

艾玲感觉浑身的力气都在往外流失,她靠倒在车厢壁上,一言不发地看着对面的青年。那人的微笑就像在宣判,她的自由被剥夺了,而后说不定是生命……

“那么……”她有气无力地道,“至少你能先告诉我,所谓的‘神使’是什么?”

紫罗兰色,少女突然发现,那似乎是一种非常冰冷而危险的颜色,迪兰微微地勾起嘴角,笑得令人不寒而栗:“什么也不是。但如果说字面意义的话,就是人们通常认为的那种含义,神的使者,能够救助世界的人,能够满足愿望的人,能够消除灾难,为人们带来好运的人。这是人们理解的‘神意’。如果要说得再直白一点的话,就是能够满足皇帝陛下愿望的人。陛下听信了一种谣言,认为当时空交错的时候,神会派来使者,就像你那样突如其来地出现在天堂宫殿,这位使者可以使他的王权永生,不被颠覆。如今的局势对皇帝陛下来说,正处于急需奇迹发生来挽回王族颜面的境况,而你就在这时候出现了,在陛下看来,这就是奇迹的希望,或者说是人们为了转移失落情绪的一种必然表现,也就是众望所归。当然,其中还有更巧合的事,陛下曾经梦见的使者是金色头发,而你正巧符合。”

“所以他就认为我是神使了?太荒谬了!”艾玲张大嘴巴,堂目结舌。[礼士]讽刺似地轻笑:“皇帝就是这么荒谬的人,他比其他人拥有更绝对的分析对与错的权利。当然,这种话不能当着陛下的面说,更不能让其他人听到。”

艾玲全身无力地摊在椅子上,摸了摸自己的金色头发,实在哭笑不得:“呵呵……我怎么那么倒霉。”

“不,是幸运。”迪兰纠正,“要不是如此,你就会被处死。所以,这绝对是你的福分。至于往后的事,可以从长计议。只要你完成自己的使命,有维因大人在,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中,你不必担心。”

“呵呵……呵……”少女僵硬地笑了几声,无力地躺了下去,“我要睡一会,让我先冷静一下。”

迪兰取出怀表看了看,一手扶着手杖,绅士地笑道:“那就睡一会吧,等到了驿站,我叫醒你。”

金发少女侧躺下来,看着对方赏心悦目的仪容及尊贵的气质,心跳不自然地加速,如果没有刚才那些对话,她会以为自己是在做一个美好的梦,然而,她痴痴地看着迪兰俊俏的脸,却又不希望梦醒。

“你说,这里是祈愿大陆,那……我什么时候可以回我自己的大陆?迁移大陆,温斯嘉洛艾……”她不确定自己希望得到什么样的答案,而对方也只是淡淡地笑了一下,不可捉摸的笑容令她有一丝期待,又有一丝彷徨。

如果他……没有结婚的话……

金发少女把头埋进双手间,不想让任何人看穿她的心思。她暗暗地苦笑:我怎么那么傻,这种时候还在想这种事!

一股温暖盖上背脊,她睁开眼看了看盖在自己身上的披风,对坐的青年依然是优美华丽的微笑:“小心着凉,晚安。”

她把披风拉过自己的头颅,心砰砰地跳动:好温柔的人……

一阵泪花湿润了眼圈。

(宫廷逸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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