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蛰伏的危机(节二)
作者:维因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12940

“喂……喂……”

玛琳薇莎并没有察觉到雪停了,但她却能感觉到风似乎小了,因为耳边安静了许多,在这股异样的静默中,自己的声音不仅难听,而且有些可笑。

她呆滞地看着在眼前晃动的一簇硬邦邦的头发,对牛弹琴了几个小时,虽然她已经忘记那几个小时里到底语无伦次了些什么,但是她越来越心烦意乱,因为无论她絮叨什么,扛着她的家伙都把她当空气或者就当作一件物品似地不闻不问。

她有些恼怒了:“喂!我说,就算是礼貌也好,好歹我说了那么多东西,你到吭一声啊!”

沉默,好象连风声都听不到了。她有气无力地唉唉叹了几声,脑袋可能因为缺氧变得越来越迟钝,所以其实现在连寒冷的感觉都淡却了。她继续望着眼前那簇结满白色冰霜的头发,发现它好象有好几重叠影,于是使劲地伸手揉揉眼睛,再看,叠影没有了。

我在干什么啊……她发现自己实在无聊透顶,于是又不满地大叫起来:“喂!那个什么斯什么达的城到底还有多远?我一直在脑充血,难过死了!”其实她应该不是脾气暴躁的女孩,其实她也应该不是喜欢抱怨的女孩,但她现在就是沉不住气,肚子因为一直压着难受得喘不出气,再加上雪原里低压的空气以及鼻子被冻僵后其实已经感觉不到是否还在呼气吸气了,她把这些难受的感觉化成怨火,然后恨不得往身边这个不礼貌的家伙身上发泄一气,可惜,吵架其实也要有人配合,如果只是单方面的对牛弹琴,其实是很无聊的,越是骂就好象越是在说自己是笨蛋。

“到了。”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总之,她的眼前再次出现那种熟悉的天旋地转的画面,然后双脚终于有了踏于实地的触感,那感觉实在太妙了,不然她会怀疑自己的脚是不是废了。

她愣在原地半响,好不容易回过神知道自己其实是踩在冰冷的雪地里——而且由于她穿的是度假时的皮鞋,现在深深地陷在雪里越发的冷——抬高头,她却看到一座大山挡在面前。不,正确地说是一个男人的背。

“在这里等我。”

说实话,她其实很讨厌男人那不含一点斟询口吻且是无理地命令似的说话方式,男人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真是自我的家伙啊!她怒怒地想到,把一个女孩丢在原地,自己却不知要跑到哪里去,难道他就不懂得为对方考虑一下吗?一副好象从来没被拒绝过,甚至从来不允许别人拒绝的样子……

真是讨厌的家伙!

除了之前“另类的帅气”以外,她对男子有了第二种印象,似乎是不太好的印象……

顺着男人走远的背影,她很快就看到其实只有一百来米远的地方,那副恢弘震撼的画面。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更不能相信,像那样高大的一个人会在这副背景下好象要被压遍似的渺小。

那高耸巍峨的城墙不知要花费多少万人的劳动力和多少位数的资金,一直从一边雪的尽头延伸到另一边雪的尽头。那比她见过的所有门都要大上好几倍的巨大城门就像一副锈红色的画,虽然远了点看不清,但她猜想那肯定要花去好几百位大师的创作力才能雕刻出那么精美的图案来。当然,她其实对美术创作类的东西没什么常识。白色的雪覆盖在城墙的哨岗上,铺盖上那一座又一座隆起的哨塔,但却不能覆盖城墙的宏伟和壮丽,它的气势已经让少女不由对城墙里的世界兴奋好奇。

玛琳薇莎可能不知道自己张大嘴巴瞪大眼睛并表示出一副“乡下人进城”的白痴表情时,那样子有多傻,但实际情况应该倒过来才是,她居住的地方才应该是城,这里应该被相对地称之为“乡下”才对啊!

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宏伟的城墙,那些迁移大陆保存下来的变成历史旅游景点的古城遗迹都不如眼前的这一道墙叹为观止。古代人原来那么喜欢铺张……她不禁痴痴地想。

不对,现在并不是古代,而是在另一座大陆的不知有多靠北的雪原里。她立刻在脑中纠正错误的想法,继续以惊叹的目光望着城墙,她的家住在四季分明的城市里,但即使到了冬天也不会经常下雪,所以像现在这样欣赏雪中的建筑是第一次,何况,眼前的这座“建筑”还不是一般的“庞大”……

她很想用那不怎么有文学底蕴的脑子挤出一些可能范围内的词汇去形容眼前的壮观,但是结果什么词也想象不到,她只能用四个字略微修饰一下内心的震撼——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了!为什么还能有那么浪费土地面积那么大手笔的建筑工程!祈愿大陆到底是个什么地方?难道,还停留在几千年前的时代么?那个魔法盛行,精神文明比物质文明更被注重,可以毫无顾虑地浪费土地因为人口密集度还未达到对土地需求的紧张状态,所以横向发展远胜过纵向发展的古世纪,也就是说人类的社会还停留在君主专制,平民百姓还没有选举权和发言权,甚至连语言自由都可能成点问题,且被很恶劣地像区别鲜肉品质一样划分为几个阶层等级差别待遇的古世纪?!

不是吧……

碧发少女突然有种不妙的预感,看着男人已经正对着她缓缓走回来时,她突然豁然开朗了。

难怪那家伙会那么专横……

但是,自己在这种地方会有什么待遇?或者说,在这里,一点立场一点身份地位一点资产背景都没有的她,会被划分入哪一个阶级?要知道,在过去,由于家世雄厚,她可算是娇生惯养虽然还不至于太大小姐脾气但至少是被灌输高人一等的思想教育而长大成*人的,现在,要她一下子接受身无分文,无依无靠,离乡背景的处境……唉,人啊,为什么那么依赖固有的思维模式。

自哀自怜完毕后,男人已经走回她面前,就在她已经条件反射似地准备躲开男人可能会再次扛起她的动作而往后退了一步,男人只是歪着嘴巴,冷嘲热讽地道:“你应该庆幸了,敌人还没攻到这里,我们可以进城了。”

也就是那么一刹那,她似乎能在男人的脸上看到两个字:毒舌。所谓的“毒舌”大概就是这种类型吧!只不过,毒舌妇她到是见识过,毒舌的男人么……

男人说罢,自顾自地转身,沿着已经留在雪地上的那串脚印往城门方向走去。连搀扶都没有,碧发少女无奈地想着,拉好裹住身子的大外套,识相地跟在男人身后。

走到城门口,她呆呆地打量着那巨大的门里留出的一条缝,试想就那么点缝隙要多大的力气才能推动那门开出这条缝,她还没想完,男人的身影已经挤进门缝里,而她有些好奇地看着对方畅通无阻地走进去,常识告诉她,这个现象有点不可思议。

这里的治安那么良好么?根据男人之前的说词,这里显然不是男人的故乡西瞬国,而是一个有着颇为饶口的名字的城镇,那么,所谓守护边界的哨兵呢?为什么能让他们那么轻易地就进入城内而不需要办理任何手续?还是,是她现代意识太强了,其实这种地方发生什么状况都不应该奇怪的嘛。

“不可以按照常理来分析,这本来就是个发神经的地方……”她碎碎念地嘀咕了几句,顺着那条门缝,一步之后,便已经正式进入了这座城内,只需要一秒钟,她就穿过了那道宏伟之极的城墙,且没有任何阻拦,似乎有种颇为怪异的感觉。

城门里面是一段宽敞的走廊,高峨的拱顶在昏暗的光下看不真切,玛琳薇莎略微扫视了一遍两旁的景物,她看到两边各有一排士兵站在间距不是很大的呈水晶体形的壁灯下,穿着银灰色的金属铠甲,那铠甲还有点像她在博物馆里看到的那种非常古老的款式,虽然并不是完全一样。队列不算整齐,且看上去十分松散,有几个士兵还在窃窃私语,嬉笑打骂。估计他们还不知道,敌人快打过来了,她暗暗地想。

男人已经走得很远了,她没有细想下去,连忙匆匆跟上男人的步伐,等她还没走出昏暗的长廊,突然觉得身后亮了许多。她好奇的回头张望,十来个士兵一起拥到城门下,齐力推开沉重的大门,外面的光源照进来,在白色的世界里,她似乎看到有一批奇装异服的人拖着几辆木车等候在外。

“你在干什么?快走。”男人催促道,她急忙收回视线,打量了一下男人身上的衣着风格,虽然它在她眼里是奇装异服,但她本来穿的休闲外套加牛仔裤在他们眼里才应该算是“奇装异服”吧。那些衣服被留在了收留她们的婆婆家里,而她现在身上裹的是男人的衣服,所以不会惹人注意。

梅丽会怎么样呢?

碧发少女的内心流过一阵酸楚,回想着那个丢下自己而远去的友人的背影,失落和难过无以形容。不过她不怪梅丽,在那种情况下,任谁都会先选择自保。

走出去后,她真正有了身临奇境的感觉。面前是一条被雪铺盖的宽敞大道,两旁的建筑大多呈土色或暗棕色,它们都有着奇形怪状的结构,有她从未见过的极不对称的外形特征,但是却很古色古香,虽然被白雪覆盖去大片,却依然能感觉到那些建筑里透出的这个民族的信仰,他们崇尚气势喧宏、高耸庞大的事物,而且很喜欢在尽可能利用的墙壁上刻上各种各样的花纹,涂抹鲜艳、充满宗教气息的壁画。不过,如果说这些建筑带给少女的仅仅只是震撼,那么她所见到的街景就岂是“奇异”两字可形容的了。暂且不说走在街上的那些人的服饰,首先吸引玛琳薇莎的是在街道两边,由精美的银制框架包裹的巨大蓝色水晶排成的“街灯”,她甚至不能用她专攻历史的脑袋想象这些比人还高的水晶是用了什么原理脱离星球引力悬浮在半空中的,接着,她只能以历史学中的“魔法”二字来诠释所看到的一切。她看到商铺的门口有人一手托着黄色的光球,一手托着浮于掌心之上的绿色玻璃球似乎在作表演;她还看到披头蒙面的女人坐在小小的摊位前,有摸有样地摆弄着面前的水晶球,她猜想那就是所谓的“占卜”;迎面朝她这个方向走来的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穿了一身轻丝薄缕也不觉得冷的样子,这还不稀奇,稀奇的是她身后跟着的那头巨大的雪白色毛茸茸的东西,她从来没见过那种动物,长得就像变异的猎豹,且比豹的标准体形大上一倍。

在连续不断的惊愕之下,她终于想起了这座城的名字,却还是忍不住感叹:“哇……这、这是什么地方?!”

“贝伊斯厄坦斯达城,属于亚斯达国的城邦,是我国的盟友。我记得之前跟你说过。”男人不耐烦地说道,玛琳薇莎回头瞥了瞥,满眼写着“怀疑”两字:“你们国家的盟友还挺多的嘛。”

男人闭了闭双眼,虽然是面无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感情从那英宇的双眉间透出来:“自从我姐姐嫁给该国的亚尔琉斯王子之后,两国就结下了友好盟约。”

“你姐姐?嫁给了这里的王子?”玛琳薇莎诧异地在男子身上不停打量,几乎有一句话就快脱口了,男人以几近威严的口吻道:“我没说过吗?我的父亲是西瞬国的国王,我姐姐自然是弊国的公主,所以,那是桩政治婚姻。”听完之后,碧发少女以“你明明没说过”的眼神瞪了对方一眼,然后在经过最简单的推理之后,她的诧异便升级为惊异:“也就是说,如果西瞬国的国王是你父亲,而你姐姐又身为公主的话,以此类推……你是西瞬国的……王子?!!”她乍舌地不停打量男人。男人摆出“我不像么?”的架势,而她一再审视完毕之后得出结论,眼前这个身材高大魁梧,虽然面容英俊却凶神恶煞不好招惹的男人怎么也和她心里优雅绅士风度翩翩高贵非凡的“王子殿”形象差了十万八千里!

这个人哪里像“王子”了!

“别在这磨蹭了,找到旅店住下后,我要去拜访一个朋友,既然来了不能白跑一趟。”

男人催促的时候,碧发少女看着他的背影,不由胡思乱想:我不会碰到一个骗子吧?可是细想自己身上没什么可被骗的东西,也似乎没有被利用的价值,她又困惑地赶走这个怨念。

不管怎么说,只能听天由命了。

可是……如果这个男人是人口贩子怎么办?她又担惊受怕地跟在男人身后,不时思索着一天相处下来的情况,试图想通过像推理小说里那些情节一样将男人说过的话串联起来看看是否前后矛盾。当然,她失败了。

“喂,你姐姐叫什么名字?”她有意识地问。男人回了一个凌厉的眼色:“蕾娅逖丝。”

蕾娅逖丝……蕾娅逖丝……她在心里默默地重复念了好几遍,努力将这个名字记下。男人犀利的目光突然让她感到犹如一阵寒风吹过,她做贼心虚地抬起头:“你看什么,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而已。”

“你叫什么?”男人那张一本正经的脸简直让她想象不到他是在问她的名字。她呆了很久才想到要回答:“呃,玛琳薇莎,玛琳薇莎·梵思。”

男人眯缝起眼:“一个名字要想那么久么?”玛琳薇莎慌忙地转动眼珠子,虽然她不知道她的掩饰其实非常蹩脚:“天气那么冷,脑子有点迟钝嘛。”

男人的目光充满了怀疑,那有些掠夺意味的眼神在碧发少女身上扫视了一遍,弄得她浑身不自在。不过没多久,他便别过头去:“雷阿萨斯。”

少女愣了半响:“诶?”

“我的名字。”男人补充道。

然后大约过了三秒钟,碧发少女才发出下一个音:“哦……”

“以后不要‘喂喂’地叫我。”

“……”

玛琳薇莎皱了皱眉头,不禁暗暗苦笑:到底也是个王子,当然不喜欢人家不带敬语不带修饰,以区别不了人和牲畜的“喂”相称……

不管怎么说,名字是知道了,虽然不知道是不是真名。她私下打着如意算盘,安分地紧跟着男人穿梭在身周都是奇异事物的街道上,她觉得自己就像个被牵在男人身后的小狗,以狭小的世界观在欣赏着这个奇丽丰富的城市,她形容不出这里的人异于自己的外貌特征,但她觉得那些人虽然看起来走得很闲散,却各个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在这个寒冷的地方,似乎只有自己是缩着脖子走路的。

她哆嗦了一下,安慰自己:毕竟这些人已经习惯了嘛~。然后,他们终于走进一家旅店,在店门口的时候,她瞥了一眼招牌,却一个字也不认识,于是又担心起自己的处境来。

异国的字,如果迷路的话,连问路都不方便。

不过她庆幸的是语言能通,在店老板热情地以她听得懂的语言招待他们时,小小揣测的心又安定了一点。

暂时,还是别想那么多了。

她和男人跟着伙计上楼,然后一窝进温暖的客房里,等升起的炕火暖和整间房间后,自己就像获得了新生一样。

“哇~~~~,床!”她兴奋不已地倒向这种不论哪个时代不论哪里都没什么变化的家具,将全身放松的感觉有生以来第一次让她觉得是那么脱胎换骨,倒下后就再也不想爬起来了。

她侧身看着男人放下行李,然后片刻不停地,连坐都不坐,便走到门口:“你在这睡一觉,我出去下,大概一小时左右后回来。别乱跑。”男人嘱咐完,二话不说便消失在门外。玛琳薇莎嘟哝起嘴巴,闷闷不乐地嘀咕:“真是自说自话的家伙!”

她翻了个身,舒适惬意地平躺在床上,床罩在眼帘里花了花,她揉揉眼睛,打起哈气来:“好困啊……”

之后,时间就在少女不知不觉中过去了。

*******

[“贵国的王妃是叫蕾娅逖丝吗?”]

[“蕾娅逖丝?听都没听说过的名字,你是从哪来的?连王妃的名字都搞错。”]

啊,那家伙果然是个骗子!

碧发少女愤怒地睁开眼,只见她最不喜欢的艳玫色的床罩在眼前晃了晃,然后是自己伸向半空的手爪,她眨了眨眼睛,吐出一口长气。

原来是梦……

坐起身,她在房间里寻找着可以确认时间的东西,却一样也没有,最后只能哀声叹气,看着被头发上溶化下的水浸湿的床单,有点头痛欲裂。

“啊!”

反应大概已经迟钝到需要十几秒钟的时间才能将看到的事物反馈给大脑,她呆滞地望着那块湿透的床单很久很久,才反射性地跳下床,哭笑不得:“要死,别被人以为我尿床了!”她把外套拉过来盖在那块湿掉的床单上,理了理杂乱打结的长发,有点心痛。

脑袋沉沉的,可能是因为湿着头发睡觉的关系,她用手捶着太阳穴,踱着小碎步坐到茶桌边,这时正巧,门被推开了,她以为是雷阿萨斯回来了,不料进门的确是旅店的伙计,端着茶水和点心面带微笑地走进门。

进来前也不先敲下门……她不由地有股防备意识,望了望那扇即推即开的门,无奈地撇撇嘴巴:“谢谢,我有叫过点心吗?”

“啊,这是老板特别附送的,凡是住上等客房的客人都有。”伙计把托盘稳稳地放在桌上,却不立刻走。玛琳薇莎尴尬地故意不去注意他,她知道对方在等小费,可是她身无分文。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黑漆漆的窗户里什么也看不到,房间被桌上的油灯和周围几盏黄色水晶的灯照得通明,她东张西望了一会,端详着那几盏发光的水晶灯,磨蹭了半天之后,发现没东西可以掩饰了。

为了以免伙计误以为她想骗吃骗喝,她装模作样地摆弄起长发,不时朝店伙计笑笑,学着电视剧里殷容笑貌的女人做作地翘起小指,拿上水壶和杯子,慢悠悠地倒上热茶:“恩……过来,小子,你叫什么名字?”连台词也现学现卖上了。

伙计嬉皮笑脸地附和上来,又是夺过她手里的茶壶为她倒茶,又是点头哈腰:“小姐,小的叫哈兹。”

“哦,哈兹啊……恩,蛮好听的。”拖着甜得发腻的嗓音,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的临时演技,“你坐下,我有些事问你。”

“啊,是!”伙计一副巴不得留在房间里的表情,不时朝她挤眉弄眼,她很想说那副嘴脸做出这种献媚的笑容实在恶心得她想吐,她宁愿多看上几眼雷阿萨斯的凶脸,不过,她正打着腹案,一时不急于打发走对方。

她装作不经意地喝着茶,动作努力地学习电影里的女郎那般婀娜多娇,使对方陷入她的美色陷阱后,她便问:“恩,其实,我是从另一个地方来的,对这不太熟。”

“呵呵,您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伙计附和着,眯起一双色眼睛在她的胸脯上大肆扫掠,她忍耐着陪笑:“恩,是么?哦,对了,我听说,你们这的王妃非常漂亮,呃……那个什么王妃来着?”

伙计完全没有察觉到她的试探,瞪着色咪咪的眼睛肆意地游走,嘴边挂着轻浮之极的笑容:“您是说我国亚尔琉斯王子殿下的妻子?哦,他妻子的确是个美人,不过,我觉得她没您美。”

你有见过王妃么?玛琳薇莎嘴上尴尬地笑笑,心里则冷冷地鄙夷。不过,至少这个国家的王子的名字确认了,但是,这也可能是那个男人事先预算好的……她推想了一下,接着,继续装作好奇的样子:“那你知道,你们王子殿下的妻子叫什么名字?呃……我听说她有个很好听的名字。”

伙计皱了皱眉头,困惑夹杂在他努力做出的奉承微笑中,显得那副嘴脸更加丑陋:“小姐,王妃殿下的名字怎么会随便让我们这些平民百姓知道。”

玛琳薇莎愣了愣,暗暗无奈地叹息,她怎么没想到这点。

计策失败,她颇为无聊地想着该怎么打发走这个伙计,对方却已经沉迷在其中,也许正以为她想勾引他。

他朝碧发少女这边不停娜近身,凑上头来殷情地笑道:“不过,小姐的名字应该可以告诉我吧?”

玛琳薇莎冷冷地回了个笑脸,正想躲开对方无礼的目光,伙计却已把手伸向她的大腿。“你干什么!”她愤怒地推掉对方的手,站起来怒骂,“出去!”

伙计愣了一下,接着依旧眉飞色舞地贴向她:“小姐,别害骚,你难道对我没意思么?”

“谁对你有意思了!”玛琳薇莎又气又急,对方肆无忌惮地得寸进尺使她被节节逼向床边,忙不停地甩开伙计一再伸过来的手,“你、你给我出去!”她不知所措,眼看双膝已靠到床沿,无路可退,不料对方竟干脆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将她按倒。

“啊——!”

淫乱的场面,她还是第一次亲身在现实中经历,也许来到这有太多的第一次,且每次都危机重重,但眼前显然是最糟糕的一次。无论她怎么狠命地拍打,却无法阻止对方的非礼。

“救命啊!住手!!”

男女之间的差异使伙计很容易地单手就扣住她的双手,眼见着毫无遮拦的身体,眼泪溢满了眼眶,将视线模糊了。女孩尖声刺耳的呼救却被对方一次又一次的嘲弄吞没。

“叫呀!叫吧!这儿没人会来救你的!哈哈哈哈!”

她不敢相信,本来就一团糟的景况变得更加糟糕,难道注定她这个流离失所目前孤苦伶仃的柔弱少女要葬送在这里?!

这时候应该向谁求救?!谁能到这种地方来救她?在这个只有陌生人和陌生环境的地方……

脑子里突然想到一个名字,她又惊又怒地暗自嘲讽,难道自己已经可怜到要那个家伙来救了么?

双手突然松开了,她感到压迫在身上的那股力道突然消失不见。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的身影将伙计形同玩物似地撩起来,拽着领口狠力地丢了出去。她听到伙计的惨叫以及他撞在对面的墙上弄出的响声,说不定连脊梁骨都会摔断。

“滚!”挡在眼前高大的人影怒喝一声,伙计便灰头土脸地逃出房间。

玛琳薇莎眨了眨湿润的双眼,急促地喘息着,惊吓过度而狂跳的心脏令她一时分辨不了眼前的状况,不过她能肯定,刚才心里想到的名字已经化为了站在眼前的男人。

男人侧过身,闭上眼,将衣服丢在她身上,然后以那一贯专横的架势坐到桌边,倒上一杯茶一口猛灌。

玛琳薇莎缩在床里头,拼命裹紧了衣服,虽然身体还在吓得发抖,不过精神上已经放松了许多。

她得救了,而且,救她的人还是……

她顾不得擦去眼泪,只是呆呆地看着坐在茶桌边灌了一杯又一杯饮水如酒的男子,脑袋一阵一阵抽痛。

男人大声地叹了一口气,不带感情地道:“以后你还是跟我一起行动吧。”

“恩……”碧发少女窘迫地将头埋下外套中,头痛比之前更剧烈了,占满了脑子的恐慌使意识似乎变得模糊,她想再说什么,却听不到自己口中吐出的声音。

“喂,你怎么了?”

你也不要用“喂”称呼我呀,我不是告诉你名字了么……少女在意识的边缘淡淡地想。

“喂,怎么了?喂!”

脑袋变得很沉,她只能听到自己大声而粗重的呼吸,然后眼帘里模糊的世界突然颠倒过来,她看到一个影子正朝她走过来,但是眼皮已经不听话地耷拉下来,眼中的世界越来越狭小了。

“喂,你没事吧?喂!喂!”

男人的声音好象越来越远,越来越飘渺。不过她还能感觉到,自己被扶起头颅,枕在结实有力的臂膀间,那种安全感,似乎,并不讨厌。

“我说……”她迷迷糊糊地念叨,“你可别骗我呀……真的是……某国的王子那种……只有童话故事里才有的剧情么……呵呵……”

“喂!清醒点,你在说什么?你——该死!”

她感觉到男人摸了摸她的额头,他的手比预想的还要冰凉。然后,他就用那种听起来非常生气的口吻嘀咕着什么。她已经有点听不清楚了。

“振作点!我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男人用粗重的嗓音叫道,“该死,没想到你的抵抗力那么差。”

女人嘛……她又不是像他那样壮得像头熊,在风雪里只穿着单薄的马甲连喷嚏都不打一声。她可是冷得要死啊。

可是,为什么要看大夫?那么说……难道她病了?难怪,头痛得像要炸开来似的。

她枕着男人的肩膀,接着又是那熟悉的步伐带来的有节奏的振动,只是这次不同的是,她不是被扛在肩膀上压得喘不过气,而是舒适地靠在宽厚的肩膀上,很想就那么安稳地沉睡过去。

只是,那步伐实在太用力了,震得她一下下撞在男人结实的肌肉上,也不怎么好受。

雷阿萨斯啊……这时候,你就不能对一个女孩温柔一点么……她非常无奈地想着,明知道,现实的王子当然不像童话故事里那么温柔体贴,那种老掉牙没创意的剧情也不是她欣赏的,只是,在真正遇到危险的时候,总是希望那些老土俗套的情节能套用在自己身上。

*******

绯邑将军的先遣部队此刻正静悄悄地埋伏在贝伊斯厄坦斯达城以南半公里处,地域虽然辽阔平坦,却因为强劲的暴风雪成为其极佳的掩护,而雪停下的时候,天很快就暗下来了,城中的人根本就不会预料到他们的敌人已近在咫尺,而寂静的夜只会给人以安宁的错觉。

这座贝伊斯厄坦斯达城就其地理位置本来并非属于攻克达尔加邦族领地的边界重要据点,然而由于瑶族占有的那座要塞“军神之叹”其位于地势险要的断层崖中部的地理优势使正面进攻将极其困难,因此,贝伊斯厄坦斯达城就成了绕道而行的战线上必经之地且关乎征军是否能守住战线延长后的支援调动和补给问题的重要战略点。远征最可怕的地方就是被拦腰截断。

于是,住在这座城里的异邦人可能这会正在喧哗的市街上走马观花迎接暮色,而在征军这一方,为了攻城,士兵和军官都忙得不可开交,各大队中队以各自单位为基准紧锣密鼓地部署自己的任务,再细分到小队,尤其是地面伏击部队和重装甲部队临阵待发前更重要的是完成武器防具派发以及检查修护工作。因此,勤务兵、工兵、维修员乃至负责餐饮的炊事员都投入在紧张的备战工作中。也许这时候能悠闲地坐在椅子上喝着一杯香醇的咖啡,若无其事地发呆的人,只有先遣部队的指挥官了。

不过,悠闲只是外在刻意的行为而已,在身为副官的奎恩少将眼里,指挥官其实正急不可耐地想争分夺秒,因为由负责第二线支援和掩护的阿玛斯德·克拉姆少将带队的伞兵部队将会在两个小时后与他们汇合,如果不能在此之前攻下城池,绯邑将军就必须和她在前线的死对头协力作战了。这两只部队虽然同时为蓝·肖桠效力,却总是由于任务位置的冲突而经常互相争功抢利。

作为绯邑将军直属部队的首席魔法师,奎恩少将自不会空闲,确认雷达侦测仪追踪到的敌方城池魔法防御范围及系数,分析地质各属性构成的魔法磁场效应,与各单位确定伏击及迎战敌方魔攻的策略,甚至还要参与维修部门对魔法机械的最后调制工作,充当机械师的顾问等等,至少从表面看起来,他比这只部队中的任何一位军官都要忙碌,以至于绯邑将军在旗舰摩蕾狄丝号上转了好几圈都找不到她的副官。

最后,等一切部署就绪,她惬意地坐在指挥席上,一边监督摩蕾狄丝的舰长和几名通讯兵确认战舰运作情况,一边捧着热腾腾的咖啡,等待预定攻城的时机到来。

这时候,奎恩少将顶着一头乱发,似乎身后还飘扬着无数汗珠,风尘仆仆地走到指挥席旁。忙碌使他顾不上微笑,注意力却没有因为忙得晕头转向而涣散。他注意到红发上将的左手在坐席扶柄上错落地打响指,便明白长官只是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可能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恨不得立刻宣布开战攻城。

他清了清嗓子,将呼吸调理均匀,保持中等语速,以标准的报告形式,道:“阁下,我方备战工作已进入尾声,随时听候调遣。另一方面,‘病毒’应该已经顺利潜入城中,接下来就等他们那边的信号了。”

“恩,知道了。下令各战队进入一级备战状态,在各自岗位待命。”

“是。”

绯邑将军命令完毕,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咖啡。大概也只有她在这时候还能露出陶醉享受的表情。她微微抬起手,将手里快空了的咖啡杯移向副官,同时抬头看过去的时候,奎恩以前所未有的凶恶目光瞪着她,好似在说:〈这种时候再让我泡咖啡,我跟你没完!〉她无奈地耸耸肩,收回手势:“算了,我自己来吧。”

奎恩很少能在这个女人的口中听到这样体谅的话,一边诧异,一边欣慰地舒了一口气。

他正准备离开舰桥的时候,在周围熙熙攘攘的氛围中,红发上将不甜不腻,略显青涩,却又浑润厚实的嗓音响起:“哦,对了,这次充当‘病毒’的是哪一支小队?”她只是不经意地问着,头也不回。

奎恩少将背着长官窃笑,在他略微躬身的时候,松松垮垮地束在脑后的橘色长发绕过脖子垂了下来:“是特防一中队第三小队。”

所谓的“特防”其全称是“特殊防御作战部队”,它是一个完整的大队名称,由于前缀了“特殊”两字,在防御作战部队中,其任务堪称清闲得叫其他大队的士兵咬牙切齿。所以即使身为指挥官,绯邑也花了颇为长的时间才想起这个完整的名称。

“特防一中队的第三小队啊……”她的脑子可能一下子死了好几万的脑细胞才记起这个人数比其他大队少了一半的部队,它仅分成三个中队,而每个中队也只分成三个小队,不像通常意义上的中队要分成数十个小队,每小队十到二十人左右。如果要再深入下去,她怀疑对那个一中队第三小队的记忆可能已经丢弃在最角落里了,是以露出一副苦思冥想的表情。奎恩少将适时地提醒道:“他们的队长是栗阳少尉。”

“栗阳……?”红发上将重复念叨这个名字的时候,觉得越发熟悉,直到它终于在脑中形成一个模糊的人影时,她的表情便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从困惑到惊愕,再到目瞪口呆。“那个曾经把地方武技考试搅得乱七八糟的‘考试杀手’栗阳?!”女将军的声音调高了八度,变得尖利刺耳。而忍受着这等尖锐声线,一并欣赏着长官惊慌失措的模样的橙发军官却越发忍不住偷笑:“是他,阁下。”

下一秒,绯邑将军猛然转头瞪向副官,碍与身份不敢在舰桥里众目睽睽之下暴跳如雷,但从那双亮丽的翡翠色眼睛里迸射出的目光绝对有杀人的效果:“你有没有搞错!让他去执行‘病毒’任务,说不定他倒过来反咬我们一口!”

实际上,知情的人并不多,大部分的人都认为栗阳名声不好是因为他的懒惰和没有团队精神,至于少数人知道,这位时常衣观不整,胡子邋遢的少尉曾有一次和红发上将打赌,也许在其他军官看来这简直是以下犯上的行为,但是那位邋遢的少尉就是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做出来。那时的赌注和过程已经被八卦人士声称为“机密”,但结果确实是红发上将赌输了,并且那位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尉还让他的这位好胜心、自尊心都极强的上司当面认输,从此以后,红发上将看到这个部下就一个头两个大,后来便干脆把他调到了特殊防御作战部队这种差事清闲又无人问津的冷僻队伍中,算是丢掉了一个心头大患。

可是,她却不记得,在这样重要的征战中,她竟然会带上这个部下。

看到长官气得脸红脖子粗,奎恩少将却有些幸灾乐祸地呵呵笑道:“阁下,您不知道他是我军中数一数二的破魔专家么?”

盛怒之下突然被问倒了,红发上将疑神疑鬼地打量着副官的眼芒,一脸不相信的表情:“他有破魔师资格?”

“有,”奎恩十二万分的肯定重重地打击了红发上将,她一再露出质疑的神色,她的副官却若无其事地补充道,“而且是在十五岁的时候就考取了。”

[破魔师]顾名思义就是专门研究破除魔法效应的方法的人,因为要做到对魔法效果的破解首先必须建立在能充分掌握魔法元素和魔法连锁生效过程,因此,能考取破魔师资格的人必然对魔法的施放和产生有着精深的掌握,虽然现代破魔师的考核已经被分离出魔法师考试,但它仍然涉及到魔法师的领域,也就是说,一个合格的破魔师必然是一位优秀的魔法师。

如果说,正常情况下,能考取破魔师资格的平均年龄在三十到四十岁,这还仅仅只是指破魔师的基本资格,那么十五岁这个年龄即使不能称为“天才”,也必然在这方面有着天赋异秉的才能了。

何况,橙发军官继续补充的说明让绯邑将军简直感到匪夷所思:“现在,栗少尉是我军中唯一一位拥有破魔师S级资格证,‘大师级’程度的人,由他担任此次‘病毒’任务不是再合适不过的吗?”

红发上将一手抵着下颚,脸上还是写着“怀疑”两字:“真的假的,那种人能考取破魔师,还是S级?!”她的语调调得极其别扭,那种惊讶和猜疑的表情不雅于看见古生物在面前复活。然而记忆里,她甚至记不起那位曾经赌赢自己的少尉现在多大了,总之应该不会大得很离谱。往事不堪回首,她絮絮叨叨地嘀咕了一串,突然质问副官:“你是故意的吗?”

她并没有说出下半句,不过聪明如奎恩这样的人自然了解,他的长官是在指责他明知道那人和她有过节,还胆大包天地任用他,且先斩后奏。

奎恩不失从容地笑了笑:“我只是因地制宜,物尽其用而已。阁下,如果没别的吩咐,属下就先告退了,手头上还有一大堆事要做呢。”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离去,绯邑并没有要叫住副官的意思。瞥了瞥橙发军官利落的背影,嘴角弯起一抹邪笑:“好小子,居然敢耍我。”

轻抿一口杯底的咖啡渣,红发上将不禁为那涩口的苦皱了皱眉头。她姿势闲暇放松地靠向一边的扶手,一手撑着脸颊,瞳仁发亮笑得诡异:“破魔师么……哼。”嘴角掠过轻蔑的冷笑,余留下一丝淡淡的轻狂。

明明关乎自己的功绩,却因为一个连相貌都不记得的人,使她突然有种等着看好戏的情绪。

栗阳……她默默念着这个东方式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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