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安静,天空只有三两点星,夜风很盛,树枝被摇动着。
“虎大哥那边怎么样了?”在金陵城中的一个小矮房之中,突然出现一个低哑的声音。
“一切顺利。”回答他的是另外一个低低的声音,但有些清脆,显然是年纪很轻。
那低哑的声音沉默了一会才道:“这次千万不能大意,我们动手的规模太大,一旦出了问题,那就牵连到所有弟兄,到时候就只能开战了。”
“开战又有什么好怕的。”突然出现另外一个声音,极为粗犷,此时豪情地说道:“我们只要一举义旗,那四面都会闻风而动,加上百姓们都被欺压的如此厉害,我们一旦举事,百姓们正好呼应我们,到时候这金陵城也是一样会被我们攻破的,指不定大哥你就是这金陵知府了!”
“哼!”那个低哑之声重重的道:“你最莽撞,又好乱说,如今我们一切都未准备妥当,如何可以起事?这一趟劫粮之事,也是圣王和我们筹划了好久才定下来的,你别误了大事!”
“那个圣王?”那粗犷声不屑地说道:“我早就对吕师囊不满了,他以为他是谁啊?就因为他是原来明王的弟子,就可以自封圣王了?真拿我们这些人不当回事啊。”
“别多说。”那低哑之声沉默了一下才道:“现在我们精英尽出,为的就是这事,你可千万不要扰乱了,等到以后再计较我摩尼教的教内事务!”
那声音又变得低哑起来道:“林子,你再去联络一下其他人,看看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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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之中,顿时变得寂寥起来,仿佛从没有过那番声音一般。
“大人!你可来了!”在一些兵士之中,陆收远远的便见到王贤过来,连忙迎了上去,然后带着哭腔地说道:“大人,这帮歹人太厉害了,我们的守粮兵士们竟然一个都没有活下来,全部阵亡,十二处粮仓全部空了!”
“嗯,我已经知道了。”王贤脸色极为阴沉,这时正要说话,却听到一个声音道:“大人,你过来了。”
“明大人,怎么样了?”王贤回过头来,便见到一个中年人站在后面,他是江宁的通判,叫明鸿,是元丰二年的进士,在朝廷上也做了好几年的官了,深知政事不论大小不能过问的规矩,所以处处都请示王贤。
明鸿恭声道:“这十二处的粮仓我们都已经检查过了,全部空了,而看管粮仓的卫士们没有一个活口,我已通知诸参将负责把守城门,不放开一人。”
“嗯。”王贤吸了口气,然后心中有些发毛地想着,这么大的动静,会是多么强大的势力才能办到啊?而且这一次十二个粮仓全部出事,显然是计划好的,出动了极多的人,而且又是很周密的计划,能够有这种力量的势力,会是谁?
他心中猛然一动,然后紧紧皱起眉头,低声道:“陆收,去把朱参将叫过来。”
陆收点了点头,然后便走开去了。
“明大人,这事极为重大,千万不能张扬。”王贤沉声说道:“这消息我会暗中修书给蔡相公,询问他的意见,而等到明日,我会开始在全城搜查,你明白吗?”
“下官明白。”明鸿慎重地点了点头道:“下官会严令诸人,不会泄漏此事!”
王贤点了点头,然后便抬眼看了看这四周。
夜色被四处的火把照得通明,他一眼就可以看见那空空的粮仓,此时不由地叹了口气,随即就疑惑起来,这些劫粮的人到底是想干什么?
他在这走了两步,便听到那边传来几声脚步声音,随即就有一个全身盔甲的人走了过来,直接双手一礼道:“参见大人!”
“朱参将。”王贤沉吟地说道:“这次失粮之事,可以说是前所未有,一旦走漏消息,必然会是朝野震动,我不想那么快张扬出去,所以只能暗中行事,但是这帮劫粮的歹人们必然要尽快抓住,所以我命令你,从这一刻开始,全城戒严,没有我亲手书写的批准,任何人不得出城!”
“末将明白。”那个朱参将微一抱拳,点头而言。
王贤沉吟了一下,又道:“从明日开始,你在全城搜查,一旦发现可疑之人,便立刻带回来,仔细审查!这几日全城封锁,除了我亲手所写的书简可以传出去以外,所有的信件全部清查!”
朱参将微一点头道:“末将遵命!”
“嗯,你去吧。”王贤肃然而言,然后转过身来说道:“明大人,想必你也累了,就回去歇息吧,这件事情等到明日再议,我回去修书一封给蔡公,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如果处理不当,你我乌纱难保,还会扰乱金陵百姓,所以要谨慎行事。”
明鸿闻言不由心中一寒,这丢粮之事可以说是千年难遇,如果传了出去,民心浮动,朝堂之内必然会开始弹劾江宁府的官员,台谏官一起上,就是皇帝也保不住自己,他连忙说道:“大人,你可要千万说清楚啊,让蔡相公帮忙周旋啊。”
“我自有主张,你不用担心。”王贤点点头,然后又笑道:“此事虽然难堪,但是今日上午,朝廷下了公告,说与夏国议和,粮草之事暂时不用了,这些粮食本就是从南越所购,朝廷也是不知,所以失粮之事,只要我们不说出去,自然是没事。”
明鸿闻言一喜道:“如此的话,朝廷也不会降罪于我们了。”
“嗯,不过这件事情还是要知会一下蔡相公。”王贤呵呵一笑道:“你也莫要担心什么,蔡相公和我有尚有些交情,此事要尽早告诉他,免得以后捅了出来不好交代。”
明鸿点头而言道:“是啊,这事的确要让蔡公知晓。”
王贤呵呵一笑,然后说道:“你就别太忧心了,回去休息吧,陆收,你着人把这些粮仓都包围起来,暂时不要有什么动作。”
他轻舒了口气,然后又抬头看那天空,有些喃喃地说道:“这种天色,还真是月黑风高,只不过那群人到底想干些什么事情?”
只有那树枝哗啦啦的声音在夜空中散布着。
第二日天刚刚发亮,整个金陵城就开始被一片肃穆包围着,大量的兵士们开始在各家酒楼、茶肆、客栈、妓院、赌场、书馆等等诸多地方搜查,仔细地盘查着陌生人,而稍有怀疑,便带到衙门盘问,一时之间,金陵城顿时慌张起来。
而现在城内开始封锁,只能进来而不能出去,王贤为了不引起恐慌,特意想了一个理由:金陵城中有契丹奸细,这次是为了捉拿契丹奸细而来。
他昨晚并未睡好,在书房之中想了半天,然后才把这事原原本本地向蔡京说了一下,最后让他保守一下其中的秘密,以等待自己把失粮找回来。
只是这一天的搜查并没有什么大的收获,抓回来的人倒是有很多,但基本上都是平白无故的,王贤本来还亲自审问,到了后来,便把这些事情交给了其他人,自己又跑回家中,慢慢地思索此事了。
这很显然是一件有预谋的事情,但是夜间抢粮的事情不是有预谋就可以完成的,居判断,最少有六百余人参加了这次行动,分别朝向十二处粮仓,而且是采用伏击形式,竟然让消息一点也不泄漏出去,而那些守卫竟全部身死。
只是如此数量多的人,竟然在金陵城中没有任何头绪,搜查了整整一天,竟还是找不到什么蛛丝马迹,还真让王贤有些无奈起来。
“大人,外面有一个拉胡琴的人,一直赖在门口拉琴,怎么赶都赶不走。”朱强这时走了过来,小心翼翼地说道:“那个老头比较怪,也不说话,就只是在那拉胡琴,我们怎么赶也赶不走。”
王贤微一皱眉道:“是个乞丐吗?你们多给点钱,打发他走吧。”
“好像不是乞丐。”朱强迟疑地说道:“他穿的虽然是粗布,但也没有什么破旧,而且看样子也很精神,只是一直待在门外拉胡琴,极为奇怪。”
“哦?”王贤本还想着失粮之事,闻言心中一动,然后便道:“你把他带进来,就说我要见他。”
朱强连忙应是,然后就走了出去。
不多久,他便领着一个老人走了进来,这个老人面色红润,面带笑容,却正是之前见过数面的老者,一直暗中帮助自己,而且又救过自己命的那个老者,洪雅的师伯!
王贤吃惊地站了起来,然后连忙说道:“老伯,你怎么来了?”
“呵呵,我怎么不能来。”那老者微微一笑,然后环顾四周,沉吟道:“这里虽然幽静,但偏僻了点,要是有人想进来,是易如反掌,你可要小心了。”
王贤微微一愣,见他面上似笑非笑,便连忙说道:“老伯快请坐,朱强,快去倒茶!”
他和那老者分开而坐,然后便连忙说道:“老伯,你是什么时候来江宁的,也不告诉我一声。”
“老夫来了一段时间了。”那老者叹了口气道:“只不过因为手头上事务众多,不能那么快与你见面,所以有些耽搁了,没想到他们竟然开始下手了。”
“他们?”王贤一愣,迟疑地说道:“他们是谁?”
那老者冷笑道:“他们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人数很多,这次动手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竟然联合在一起了。”
王贤听他话中有话,他虽然奇怪这个老者竟知道昨夜之事,但还是连忙问道:“老伯你认识那些劫粮之人?”
那老者摇头道:“老夫和他们并不相识,然而老夫却知道这事定然是他们做的,而且是密谋很久,在你来江宁府之前就已经有动静了。”
“在我过来之前?”王贤大为惊讶,不解地说道:“可是这些粮食是在最近两天运回来的啊,这帮歹人又是如何能够未卜先知?”
“哼,他们原本不是打着粮仓的注意。”那老者冷笑道:“这些人早在你来金陵之前,便已经涌入城中,所以你现在命令官兵四处搜查,除了让人恐慌之外,一无所获!”
王贤道:“我也没想过就此可以抓到他们,只不过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出来,好尽快找到那些人。”
“他们的藏身之处非常隐蔽。”那老者重重地说道:“老夫也不知道他们是在哪里集合的,更何况带着那么多的粮食,如此之大的目标怎么可能会完全隐蔽起来,真是奇怪。”
王贤此时迟疑地说道:“老伯方才说他们原本不是打粮仓的注意,那他们是打着什么注意?”
“这个老夫也不知。”那老者微微摇了摇头道:“他们太过隐蔽,老夫还不是很了解。”
王贤不由一呆,有些叹气地说道:“这吕师囊还真是有胆量啊,难道还真的想闹得大乱不成?”
“吕师囊?明教的圣王?”那老者一愣,随即点头道:“他虽然也是参与其中,不过这次不只是他,还有很多人。”
王贤迟疑地说道:“他不是明教的圣王吗?”
“哼,圣王?”那老者不屑地笑了笑道:“他的圣王之位是他自己封的,明教自从十几年前上一代的明王死了以后,就开始分裂不断,各个头领都是互相不服,而且因为掌管的地方不一样,都已经形成自己的势力了,这些年来都是各自为主,谁也不理会谁,只不多这一次竟然来了如此之多的人,我还真不知道他们到底要做些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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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贤这才有些明白过来,原来明教内部矛盾不断,已经分裂开来,但是他还是有许多不明白,这时便道:“老伯说他们这次是有预谋的合在一起,那他们的人都还在金陵吗?”
“应该是在这里。”那老者有些不确定地说道:“不过老夫虽然知道此事是他们所为,但对于他们的行踪我却并无了解。”
王贤想起之前吕师囊说过的话,心下不由极为疑惑,这个吕师囊他们定然是有反意了,但是如今天下,还没有到那民不聊生的时候,他到底想做些什么?
他心下想着极多事情,却听到那老者笑道:“老夫知道你心中烦躁,所念及的很多,然而这事情也不用着急,他们明教就算闹出事情了,也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而且,在这城中的人也不过数百人,你手里还握着这江南道的两万兵马,难道还怕他们不成?”
王贤微微一愕,他忽然又想起了这个老者的身份起来了,他是洪雅的师伯,但是王贤一直没有搞清楚他是什么人,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他有些小心翼翼地说道:“老伯,我认识你如此久了,也不知道你的名讳,还望老伯告知,以后我也好有所纪念。”
“老夫的名字?”那老者不喜不怒,叹了口气才道:“老夫姓洪,名定海,本有字号,但年久不用,已经淡忘了。”
王贤心中默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便点了点头道:“那老伯此番过来是帮我的吗?”
“方才老夫来到你的府中门口,拉了一段小调子,你想听不想听?”那老者洪定海此时却不正面回答他,只是拿出怀中的胡琴,然后笑道:“这玩意老夫倒不是经常用,手艺倒也生疏了不少。”
王贤心下奇怪,但还是赔笑道:“老伯浸淫此道一生,自然是有惊人的技艺了。”
“不,这胡琴不似琵琶,不是弹的,而是拉的。”洪定海此时抱着那胡琴,然后轻轻一拉,极为哀怨的声音便出来了。
洪定海刚开始拉的很慢,可是一会儿就越来越快,直到那声音的节奏变得极快,仿佛如那万马奔腾,直直向前,只是因为太快,让王贤有一些适应不过来了,他张了张嘴巴,想叫停住,但终究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过了不一会儿,洪定海终于停下来手,然后叹道:“果然是手越来越生了,都有些抖起来了。”
王贤苦笑地说道:“老伯,方才你拉的已经够快了,我差点都忍受不住想要喊出声音了,就是现在我的心还是快速跳动着呢。”
洪定海叹了口气道:“老夫方才拉琴,世纪上是在想这胡琴可快可慢,可急可缓,却是为何?”
“自然是在乎拉琴之人了。”王贤不解地说道:“拉琴人如果想快的话,那琴声就可以急,想慢的话,就可以缓。”
洪定海点头道:“不错,这拉琴就是在乎我的想法,但却并不是胡乱可为,那样琴声就不再是琴声了,时缓时快,得协调之意,方能让这胡琴不会发出乱七八糟的杂音,而我观当前局势,就是有这个问题,有些人不知深浅,也不懂局势,正在胡乱拉琴,其声嘈杂,如刺耳魔音,不能闻听,而这些拉琴之人却还是洋洋得意,自以为可控琴声,却不知道琴声已经无味。”
王贤心中一动,面前这个老者话里有话,但是他还是不太明白,此时迟疑地道:“老伯的意思是?”
“老夫并无什么意思。”洪定海微微一笑,然后叹道:“如今有些纷乱起来,大宋虽然边疆没有大的战争,可是兵士们都不能撤离,而江南、福建诸地,因为花石纲等缘故,如今百姓之中已经有怨言了,再加上明教从中鼓动,江南已是骚动一片了。”
“而如今的当政者,如蔡京、赵挺之之辈,皆是固执之人,虽然知晓江南民苦,但却更关心强兵对抗西北,想要恢复故土,一雪前耻,这虽然想的极好,但却不太可能,反倒是搞出一个奸党碑和花石纲,唉,虽然比起吕惠卿稍好,但是也好不了多少!”
“蔡京比吕惠卿稍好?”王贤微微一愕,心中念叨着:“蔡京可是六贼之一啊,不过他所行之事,的确不是为了私人,而且考虑周密,为何百姓却怨他呢?难道真的是因为他,才导致了大宋的灭亡?这几十年里,大宋的衰败难道都可归结于蔡京吗?”
洪定海又是一叹道:“本来是一切无事的,但是这几年来,明教虽然四分五裂,但却一直想着乱天下,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但是我却不敢相信他们,这群人虽然对百姓还算仁义,但是所信仰的和他们口中所言的光明,我却是完全不信,但这些人也是不识时务,如今他们就像在拉琴一般,但不知缓慢,竟然以为自己有了势力就可以成事了,而那琴就卧在自己的手中,想如何拉就如何拉,却没有想到自己拉的一手破琴!”
“明教之人会造反?”王贤微微迟疑,但还是说道:“我觉得明教的人虽然有反意,但是他们应该知道,现在造反等于自寻死路,明教的人不会那么傻的吧。”
“哼,他们不傻,还有谁傻?”洪定海冷笑道:“只不过他们各个都自以为自己聪明的紧,一群直脑筋的人,充其量是祸害天下罢了,能有什么出息!”
王贤微一愕然,方想再问,却听到洪定海说道:“如今天色不早,我也要回去了,以后你若想找我,便去秦淮河边的一个琉璃瓦片的房子边,直接问别人拉胡琴的老洪在哪里,自然会有人带你过来见我。”
“这件事情我也会暗中调查,你继续在城中搜捕吧,他们虽然隐蔽,我想也不会把所有的迹象都抹掉的。”洪定海叹了口气道:“另外你也要多注意安全,多加一些卫士们保护,以免出了什么意外。”
王贤点头称是,突然却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大人,大人!”
他微微一愣,转过头来。<!--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