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含又一次醒了,心里的哀痛刺激得她睡不踏实。
殊明赶到时,俞含正站在青石小屋外哭泣。海涯抚着她的肩头。摩氏兄弟手脚麻利,眼看就已经把门窗封堵好了。
海涯终于苍老下来了,成了一位名符其实的老人。他向殊明望了一眼,殊明躬身道:“有夜行人,已走。”
海涯点点头,道:“好了,忙活完了,竹儿睡了,咱们都去睡吧。”说着一挥手带领两个徒弟先自离开。
殊明拉着俞含,道:“走吧,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来。”
昏倒两次又痛哭之后,俞含已经略显平静,抬起泪眼,说:“你去吧,我在这里陪师父。”
殊明抬手给她擦着眼泪,道:“小傻瓜,你这么不乖师父也睡不好啊。”
说完拉她就走。俞含还是挣扎着要留下来。殊明一低身将她抱了起来,向前面走去。
在殊明怀里,俞含不再挣扎,但双手搂着殊明的脖子仍不住抽泣。泪水湿了殊明的衣领。
殊明将俞含重新放在床上,脱掉她的鞋,盖好被子。俞含已不再哭闹,闭着眼睛很温顺的样子。殊明擦去她残留的泪,轻声说:“好好睡,明天哥哥陪你一起看师父。”
退出俞含卧房,见摩士奇正等他,手里拿着他的包袱。
“这边请,”摩士奇将包袱还他,然后引他进了一个房间安歇。
殊明已经数天没真正睡过觉了,刚躺下还想这想那个,未几便困意如潮,一下子跌进了睡海。
殊明感觉是刚刚睡着,便有人来摸他的脸。开始很舒服,任凭那只手摸着,时间久了有些不耐烦,伸手去抓,抓力大了些,只听啊了一声。
殊明睁开眼,吃了一惊:俞含躺在他身边。
吃了一小惊不是一大惊。
俞含头发散在脸上,眼睛红红地看着他,抿着嘴唇。
殊明第一次见她也是在床上,她幻化了一个灵族少女来吓人,这次干脆亲自上阵了。
殊明将她摸脸的手拿下来,握住,微笑道:“怎么了,睡不着吗?”
俞含躺在那里,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殊明。殊明捏捏她的手,道:“傻孩子别酝酿感情,你再哭流出来的就不是泪了。”
俞含身子躺正,望着屋顶。窗外是沉沉的黑夜,室内昏黄的壁灯下两个人默默不语。
俞含慢慢将眼睛闭上,用微弱的声音道:“什么也没有了......来见师父之前,我收到了小小发的留言,找到了你埋藏爸爸和妈妈的地方。现在师父也离我而去......”
殊明心里一痛,终于明白为何在酒库外俞含会抱那么紧。原来她都知道了。
这是一个多么可爱可怜的女孩子!父亲一门心思修炼报仇,母亲耐不住寂寞常常不在家,她是怎么长大的?后来有了一位师父,虽脾气怪异却感情浓深,但如今又故去。
有些人天生有一种孤独的性格,他们离群索居,守护着自己寂寞的心。可俞含不是这样,她是一个需要爱的孩子,需要阳光雨露,需要欢声笑语。现实情况却是她在不得不一直忍受着孤独的煎熬。相比之下,小小也会孤单,不过她的幼年是生活在柳剑春和狄安娜的蜜罐里,来到中土后虽然会被扔到地下室里自生自灭,但却能感受到父亲真心的疼爱。
“俞含更应该爱怜,然而我一直忽略了她,心里只惦记着小小。当初满口答应了风柳两位前辈的重托,却一直没做好,惭愧!”
殊明伸手将俞含搂进怀里,柔声道:“傻孩子,还有哥哥呀,哥哥会疼你的。”
俞含在殊明强有力的怀抱里颤抖了一下,忽然挣脱开,将身子离开一段距离,看着殊明,她的眼睛里有了亮光,“哥哥是真的吗?你会一直对我好吗?”
殊明笑道:“不信?那咱们拉勾。”
说着弯了食指送到俞含面前。俞含一把抓过来,张嘴就咬住。殊明好气又好笑,暗道:“你们姐俩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生活习性都差不多,一个吸血一个咬人。算了,咬就咬吧,咬我一口,我疼你一辈子。”
俞含咬了一下却不忍心再咬,而是将殊明的手指含住,舌头绕着,慢慢吮吸。
殊明心尖上一痒,情意错乱,忙把手指抽出来。轻轻拍了拍俞含的脸,道:“调皮!你以为这是奶嘴啊?快去睡吧,天快亮了。”
俞含吐吐舌头,把头拱在他怀里,道:“就这样睡吧。”
殊明心里叫苦:“你做得到,我做不到啊!”便起身将俞含抱起来,笑道:“我送你回去,乖乖的!”
俞含果然小猫般在殊明怀中假寐。但当殊明把她送回房间,放到床上,安顿好要离开时,她却睁开眼睛,问道:“哥哥,我为什么姓俞不姓柳,师父给我起了个很好听的名子柳飞烟,但爸妈都不许我叫。”
殊明将一股清凉之气蕴于一支手的掌心,轻轻敷在她红肿的眼睛上,伸另一支手的食指将一股和暖之气注入她的百会,嘴里说道:“随便你啦,你想叫什么名子都行,以后咱们自己说了算。”
俞含不再说话,已经沉沉睡去。
殊明长吐一口气,慢慢退出去,走向自己的房间,心里却道:可怜的孩子,你爸妈之所以不让你姓柳,是因为你是风雨寒师叔的骨肉。风雨寒、风俞含……你也不能姓风,姓风就和父亲重名了。
……
天亮了,一个艳阳天。
殊明起来时,海涯和摩氏兄弟正在大厅里说着什么。海涯精神抖擞,两个徒弟伤已大好不再像昨日那般萎顿。
“呵呵,来小兄弟,吃早饭。”
殊明向三人问候了一遍,坐下道:“俞含呢,还在睡?”
海涯笑道:“小丫头困坏了,让她睡吧,咱们先吃。”
话音刚落,俞含梳装整齐地走了过来,在海涯背上拍了一下,坐在了殊明旁边。她样子有些憔悴,但神情里生意流动,富含少女之美。海涯看了看俞含又瞅瞅了殊明,意味深长地说:“这就对了,年青人就应该想得开看得开,一切向前看。我老头也要向前看,哈哈---吃!”
这是吃得很爽快的一餐,不像是有亲人新丧。这样的事情海涯能办得到,殊明俞含和摩氏兄弟本来都办不到,但在海涯的感召下,他们又都办到了。于是暂时抛开了哀痛,共享生者的早点。
众人都吃地很饱。
吃完了,下人们收拾碗筷。
海涯摸着肚皮说:“走,都到我书房来。”
海涯的书房里的书并不多,两个古玩架子占了大半个屋子,架子上都是些小玩意儿。海涯笑道:“这些都是我修这个院子时挖出来的,搞不懂谁在这儿住过。”
殊明忽然想起一事,道:“我在山洞里看到一间石室,里面都是玻璃器血,那是做什么用的?”
海涯道:“那本来是我的实验室,六年前送给别人用了,就再没做过实验。”
殊明点头称是,心里明白那位“别人”就是胡晓羽。
海涯坐下,屋里没有其他坐位,其他人就站着。海涯笑道:“只有几句话,大家忍耐下,说完就散会。”
殊明笑了笑,俞含拉着他的衣角。摩氏兄弟却都阴沉着脸。
“啊,来这鬼地方五十年,竹儿这一去让我什么都看清了。如今无牵无挂,正好云游四方。”
俞含啊了一声,道:“师公你又要走?”
海涯道:“走走吧,再不走就没机会了。年青的时候做和尚,一直在庙里待着,后来酿酒,一直在山里待着。人家慕名而来,叫我大师。可我这大师却是路肓,什么地方也没去过。这回出去找孟刑和意儿,还差点迷了路。呵呵,这下行了,四处走走看看,有好玩的就凑凑热闹,没好玩的就煽风点火让它热闹起来。还打算去魔方和坂下旅旅游,捉几个小魔小灵来玩玩。对了,到了魔方没准能见着七儿,七儿要是生了孩子就更爽了!”
海涯边笑边说的一席话弄得殊明没了语言,摩士兄弟肯定早就劝说过了,此时也不再多说。俞含蹭到海涯身边,道:“师公,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海涯脸一沉,道:“你忘了你师父的仇了?”
俞含忙道:“没有!”
“那就你好好练功,将来替你师父报仇。”
“可是...”俞含低下头,道:“找谁报仇?”
殊明心道:对啊,昨天听海涯大师说了一点,可具体情况并没搞清。<div align=center><!--阅读面页章节尾部广告--></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