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岚经过一番治疗,身上出了不少汗,纪白衣用自己的袖子替她擦拭着,虽然动作笨拙,但她眼中露出的关心却不是假的,云谦看着她的背影心中不知是何种滋味,原来曾经最普通的事,现在竟成了奢望,他多想成为床榻上的古岚,让纪白衣用关心紧张的眼神默望着,但这些也只是空想罢了。
“少主,粥熬好了!”李笙捧着一锅热腾冒烟的粥进来,急急忙忙的放在桌子上,一放下也不等,下意识的搓了搓耳垂。
云谦走到桌子前,用勺子搅了搅粥,看色泽均匀,满意的点了点头,“你现在这顾一会儿,等温度适中后再叫我。”
躺着的古岚这时微睁开眼,虽然眼前满是氤氲,但那熟悉的轮廓他还是能认得清楚,用自己沙哑虚弱的的声音轻喊:“师父……”
纪白衣猛然提起了神,脸上的欣喜之色难掩,“岚儿,你醒了。”
古岚果然是个被捧在手掌心长大的千金小姐,一醒来便对着纪白衣吐苦水,一双大眼睛满是哀怨,“师父,有人欺负我岚儿……”
“师父知道,师父知道,等你的病好了,师父就带你去找他们算账好吗?”纪白衣抚摸着她的柔软的秀发,眼神中满是宠溺,这时古岚的肚子发出咕噜噜几声,纪白衣连忙问:“你是不是饿了?”
“我想吃,可是我吃不下。”
纪白衣转头看了看远处桌子上的粥,又问:“喝粥呢?喝粥可以吧?”
“那我要师父喂。”古岚一副非此不可的坚决神色,纪白衣心中一暖,站起身走向桌子拿起了那锅粥。
“姑娘,这粥还烫着呢!”李笙在旁边提醒,可纪白衣恍若未闻,无视他走回到古岚身旁,坐下,也不拿个小碗盛着,用勺子拿起了一口,送入古岚的嘴里。
李笙在旁边看着担心得不行,他是知道那粥的温度的,十分的烫,连他自己用手拿着尚且要用一块厚布包着,一个柔软的舌头怎么可能承受得了那滚烫的热度?
本以为会传来预料中的痛呼声,可没想到古岚居然咽了下去,就像平常吃饭的样子。
李笙惊讶的睁大眼睛,这小姑娘的舌头是铁做的吗?这样都伤不了?还是自己的体质不好,承受的热度也和别人若些?
显然他是觉得第二个猜测比较合理,毕竟自己不是什么练武之人,没有强健的体魄,嗯,一定是这样。
纪白衣一口一口地把粥喂进古岚的小口中,一大锅的粥几乎已经见底了,夜珩和云谦在旁边看着,一个呆滞一个愣神,那么一大锅的粥都下得了肚,怎么可能是吃不下?旭儿呀,你怎么收了个那么败家的徒弟?
纪白衣把古岚喂饱后,她心满意足的模样让她安了心,把锅放到一旁,眼神迅速的恢复严肃,掺杂着丝丝的担心,“好了,你的肚子已经给你喂饱了,现在该是轮到我问你问题了吧?你告诉我,为什么会出现在江南?上次我跟你说的话没听清吗?”
古岚嘟起嘴巴,一副被人误会的样子,“师父!岚儿也是关心你嘛!你走后的两天我就让小珺给你带信,只是它说没找到你,我就预料师父你出事了,所以赶来了江南,谁知道我刚刚到了,包
袱就被抢了,我跟着那小偷跑到了仙品楼,然后就不小心撞上了程己严。”
纪白衣眼眸微眯,把头凑上前,“你以为我说这些我会信吗?程己严他人就算再坏也不会在大庭广众抓你一个小姑娘,说,是不是跟人打架啦?”
古岚看着师父穿心的目光,缩了缩脖子紧紧抱住夜珩的臂膀,小声的道:“我只是揍了那小偷几下,他的手就脱臼了。”
只听房内的人猛抽了一口冷气,就揍了几下,然后脱臼了,古姑娘,你说的真简单。纪白衣在这时勾起了一抹笑容,真的好明媚,好倾城呀!但只有古岚知道,这可是暴风雨临前的征兆……
“三个月不能吃红梨糕点。”
“师父!”一道闪电轰隆隆劈在古岚身上,她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可真是心疼死人了,他在心里暗暗腹诽,师父怎么可以那么狠心?那可是我的最爱呀!你让我练功,劈柴,厨房,我样样都行,可怎么可以禁止我吃呢?
“我还以为程己严把你折磨成什么样了呢?看你还想着吃的,我想也没事了,你乖乖的躺在床上休养几天,若跟我再惹事,到时候你连饭都不要吃得了。”纪白衣说得云淡风轻,丝毫没有怒气的样子,可真真是气极古岚了,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居然主导了自己三个月的苦日子,凭什么呀?(作者有话:凭她是你师父。)
纪白衣看了夜珩一眼,“夜珩,你帮我好好看着她,别让在这院子外的范围走动,要是真控制不住绑了也行,但记得不要用麻绳,用触感较好的丝绸带,免得弄伤了她又在那里瓜瓜大叫。”
夜珩点了点头,知道纪白衣对着徒弟有着很深的感情,看了云谦震惊的模样,也发现了一件事,不禁感到有些尴尬,想了想还是问:“旭儿,可这里是扶云院,你让古岚睡了,云谦睡哪呀?”
纪白衣转过头,用藐视的眼光看着他,“云天山庄那么多院子,随随便便一间房就能睡,你问我他睡哪?”
云谦哭笑不得的扬起了一个笑容,怀胸对着纪白衣的眼,“赢姑娘,我想我们生活在一起的时间
够长吧?难道你会不知道我的习惯?”
“纠正一下,是恶习。”纪白衣的语气淡漠,却透着正经。
“我这时对生活品质的追……”云谦故意把声量调大,速度放慢,可还没说完就被纪白衣一个挥手打断,“别进给我扯这些,追求追求,哦,你的追求就是太阳升上的方向必须是在床的西北边,照向的方向是对尾侧的纱幔,棉被用的只能是素雅的浅蓝,床的宽度长度高度必须是比平常的床大些,你这不是恶习是什么?严重的公子病。”
夜珩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的表情,倒是李笙在一旁那个看得目瞪口呆,等等,为什么这姑娘会对少主的习惯(恶习)那么清楚,还那么义正言辞的教训少主,最奇怪的是,少主的脸居然还是笑着的!
李笙挠着自己的头发,看着纪白衣,心中暗暗的赞叹:真是个奇葩。
云谦被说得无可辩驳,只能道:“好,都依你,我就忍几天,行了吗?”
纪白衣没有说话,不打算理会他,向左走几步拿过刚刚盛粥的锅,正要离开却被云谦的臂膀挡住了去路,“给我吧。”
纪白衣犹豫了一会儿,是正在揣摩他的心思,云谦也没有为难,就这样的等着她把锅给他。纪白衣久思不果,干脆也不再去多想,把锅塞到他的怀里转身踏步出了门。
云谦随后跟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逐渐化作一粒黑点消失不见,低头叹了一口气,李笙这时从他的后背冒了出来,“少主,你没事吧?”
云谦回过神,轻轻摇了摇头,目光依旧不离怀中的大锅,“能有什么事?”
“少主,让我拿去厨房吧!”说着,李笙把双手伸向前,欲把锅给拿过,忽然云谦伸出手阻止他的动作,问:“阿笙从你拿那锅粥到现在,过了多长时间?”
李笙抬头想了想,“应该是一刻左右。”
“一刻左右……”云谦嘀咕着,双手不断的摩挲着砂锅的边缘,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怎么了,少主,有什么问题吗?”李笙看云谦的神色忧愁,关心的问道。
“没事,”云谦把砂锅交给他,“拿回去吧!”
李笙应了一声,拿着砂锅往厨房的方向跑去了。
云谦独自站在廊前,衣袂顺着风向翻卷,他抬头看着万里无云的长空,眼神中满是忧心,耳边的黄鹂鸟吱吱的叫声带着春日欢乐的气息,却没有把他融入了气氛中,不受谁的影响,只是静静的沉思着自己内心的疑惑。
在云天山庄一处比较偏僻的院子里,那里是下人所居的院子,放在云天山庄不算什么,但在那些下人们看来已经是最好的居所了,这种院子只有三套,一个是老大夫成列的居所,一个是管家吴晓和徒弟李笙的,而这套院子这是属于弄月。
院内,传来一道道响亮刺耳的瓷器碎裂之声,把原本在外吟啼高歌的鸟儿吓得展翅而逃,如此宜人的天气和景色,偏偏那几道带着愤怒的碎裂声把它的美阻隔在外,阴暗的空间里,地面上满是不成形状的瓷铁碎片,阳光的明媚都带不进这弥漫着怨愤妒恨的地方,弄月她站在一片碎裂的铜镜面前,披头散发,五官狰狞,丝毫没有之前的媚态,只像是个胡乱发疯的泼妇。
弄月想起之前纪白衣对她毕恭毕敬的顺从样子,再看看今天她威胁自己的冰冷语气,她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耍了一样,在云天山庄就算是夜珩也没敢对她那么做,纪赢只不过是一个在这里养病的客人,凭什么命令她?这些种种连在一起弄月的怒气达至了顶点,对着铜镜用尽力气的咆哮大骂:“纪赢,你个贱人混蛋!竟敢威胁我?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呀!好呀,我明天就让你好看,让你看看在这里谁才是主!”
手向侧一扫,铜镜和桌上所有的装饰纷纷跌落在地,铜镜碎裂,腮粉全数扑落,空气中很快又扬起了一层浓烈的香粉,呛得弄月难以说话,目光向下一看,满地狼藉映入眼底,索性跳到床上把帘子紧关起,在里面睡个午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