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安安率先示弱,得到的是一个意料之外却又情理之中的“嗯”。
陆欣看着许安安递过来的手机,就放慢了咀嚼虾片的动作:“那……就再问问他吃的什么,记着结尾加个呀再加个波折号,表现一下你的软萌惹人爱。”
许安安咂咂嘴,如实照做——那你都吃了什么呀~~
一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十八分过三秒之后,顾承愈的微信“叮咚”回过来,仍旧是连标点符号都没有——饭。
许安安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咳得满脸通红。见着关海端着洗干净的车厘子进来卧室,一张嘴就撅了老高:“您没事儿把顾承愈往家里带干嘛呀!”
“那刚好在门口碰见了,不得请人家进门坐坐啊!还有啊”关海把车厘子给陆欣和许安安在床头柜上放好,伸手去捏许安安的鼻子:“你们俩吵架,别误伤良民无辜!亏我刚才还给你撑腰造势来着。”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是许安安的第一感觉。
“您说他了?”
“也不算说,就是在友好融洽的气氛下,敲打了一下。”关海一边说就一边在许安安对面坐下:“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也得收敛收敛自己这个脾气。这两个人相处,并不是单一一方的一味付出,而是两个人互相包容。知不知道?”
许安安怏怏点头,她现在倒是知道了,但是顾承愈还愿不愿意让她包容,可就不好说了。
她抠抠手机壳,开口的时候也没多想:“后爸爸,我请教个问题,请您单纯的站在男人的角度和立场上思考回答。”
“你说。”
“假设现在您跟我妈还在谈恋爱,我妈因为某件事情生气了,您追过去哄,却意外的听到我妈在背后说您有病,那这个时候,您会有多生气?”
关海沉默,脸上的闲适神情开始消失不见:“安安,顾承愈……有病?”
许安安张张嘴,开始为自己的冲动后悔:“我、我就是打个比方。”
关海点头,将皱起来的眉毛稍稍舒展:“那顾承愈得的是什么病?”
陆欣已经忍不住,直接就给了许安安肩膀一巴掌:“你没事儿瞎打什么比方!”
许安安吃痛咧嘴,想到后面这话如果让她来说肯定会越描越黑,就看向陆欣求救。
“表姨夫,我今天晚上住这儿了,明天早上咱们吃什么啊?”
“表外甥女,你这话题转的可是够硬的。”
陆欣干巴巴的笑:“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儿,现在都已经好了。我跟安安吧,就是生气顾承愈没提前告诉。”
“安安?”
“是真的,表姐没骗您。”许安安抬头,尽可能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一些。
关海继续沉默,有一会儿才开口:“安安,这件事情,是必须要搞清楚的,知不知道?”
“知道。”许安安点头,欲言又止。
“我知道,不会告诉你妈妈。但是事情搞清楚了,是什么结果,你得老老实实的告诉我。”
许安安继续点头:“嗯,我知道。”
关海没再多说,离开的时候还不忘把卧室门又给两表姐妹关上。
门锁转动发出“吧嗒”声,许安安已经悔青了肠子:“表姐,后面怎么搞啊?”
陆欣是真真的百感交集:“表妹啊,改天去庙里烧柱香吧。你能健康顺利的长到这么大,真的是老天垂怜。”
许安安直挺挺的躺倒,一动不动的盯着顾承愈给她回过来的那个“饭”。
要不,就跟他说说我晚饭吃了什么?
许安安这样想,继而一个字一个字的打拼音——我今天晚上吃的鸡蛋炒黄瓜、凉拌木耳、蒜苔炒肉。
等等!
许安安皱眉,这样发给他,他会不会觉得:你说完我有病还能吃这么多?
不行不行!删掉删掉!
删除键按到底,许安安重新开始一个字一个字的打拼音——是么,我今天晚上吃的也是饭。
再等等!
许安安又皱眉,这样发给他,他会不会觉得:干什么?学我说话,给我来以牙还牙?
不行不行!再删掉再删掉!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不行不行!还是不行!万一他说在睡觉,那就没得聊了。
但是现在才八点半,他不可能这么早睡啊。除非,他生我气故意这么说。
许安安第三次皱眉,发现这个“除非”是既定事实,就打着滚滚到陆欣身边:“烦死了!烦死了!我怎么给他回啊!”
陆欣在旁边叼着车厘子的梗看许安安滚过来又滚回去,她很想提醒一下表妹,她们现在还没有搞清楚顾承愈的病。
但是……
许安安散着头发已经滚成了疯婆子,陆欣默默吐掉嘴里的梗,颇为感慨也颇为疑惑——大抵爱情降临,再粗神经大条的人,也会变得小心翼翼且患得患失。而是不是在所有的爱情里,我们喜怒哀乐的标准,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他?
我想问问你好不好,可阅遍了这世间所有文字,也仍旧写不出心底最简单的那一句话。
陆欣咂么咂么嘴,她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当作家的潜质的。
然后,她拦住又滚到身边的疯婆子:“直接给他回,明天九点钟出发去4s店看车。不要问他去不去有没有时间几点方便,直接告诉他,你等他。”
老板,咱们明天九点钟出发去4s店看车,我在1号公馆大门口等你,不见不散呦~~
顾承愈看手机的时候并没有刻意躲开,卓怀谦侧着头,因为最后那个呦和波折号挑挑眉梢:“我觉得,这个算是一种委婉的示弱求和的方式。”
顾承愈不说话,没回复却也没放下手机,拿了手边的whisky一饮而尽,就示意酒保再来一杯。
酒保混迹酒吧,一年到头见得最多的就是为情买醉的男男女女。卓家公子是店里熟客,身边那位先生他虽然不知姓名,但每次来的时候倒也有说有笑。
whisky的酒杯外壁是凹凸不平的菱形格纹,将酒吧里的灯光折射出最迷乱的颜色,总让人看不清方向。
才递过去的一杯酒眨眼间就又只剩下冰块,酒保第三次将酒杯注满,开口时笑呵呵的:“借酒消愁愁更愁。”
顾承愈勾勾嘴角,第三杯酒,仍旧一饮而尽。
卓怀谦也端着酒杯一口一口的呷,虽说这件事也算是情有可原,但小嫂子这么说,确实是不厚道,不怪顾承愈生气。男人,其实自尊心更强。
只不过,该面对的,早早晚晚,都得面对。
卓怀谦拦下第四次举杯的顾承愈:“好好想想见了面怎么说吧,老婆本儿都准备好了,你已经占了下风了,再做什么都是无谓挣扎。”
“小卓。”顾承愈发笑,那叫一个苦:“我气不过,气不过啊。”
“我知道,但然并卵。”卓怀谦也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难得感慨:“所有被放在心上的女人,都是这个世界上最恐怖的生物。”
兄弟两个从酒吧出来的时候已经凌晨,一门之隔,酒吧内外如同两个世界。
早秋的风已经带出了萧条味道,卷着地上的碎纸屑打转转,将男人的哭声吹得七零八落——年轻的小伙子挎着同伴的肩膀才能勉强站稳,他泪流满面,来来回回重复的只有一句话:我真的不能没有她。
顾承愈一整个晚上都没有表态,卓怀谦在离开之前就拍了拍大哥的肩膀:“我最近也琢磨着换台车,明天正好跟着你过去一块儿看看。”
**
许安安经历了有生以来第一个失眠夜晚,第二天早上对着镜子鼓捣了半个多钟头才将黑眼圈盖上。
临出门的时候她还是不放心,就看向陆欣再一次发问:“我美么?”
“美,特别美。”陆欣耐心又温和的回答,到了店里之后就接到了许安安的微信——她已经跟顾承愈成功汇合。
陆欣心里还是打鼓,就又给裴常乐打了电话,辛苦她在旁边提携着点儿。
裴常乐欲哭无泪:“欣姐,不是说好了一起的么?”
“我这不是担心人太多,会给顾承愈造成压力么?”
“那你就不担心人太少,给我造成压力么?”
“所以我今天亲自来店里做接待,给客户推荐你的家装公司么,今天这两对绝对都是意向客户,都准备装修新房,保证给你拿下!”
“这可是你说的啊!我记住了。”
裴常乐挂断电话就开始着手安排,她先是给公司的合伙人打了电话,让合伙人在十点钟左右的时候再给她打个电话。之后又嘱咐4s店的销售小哥,等她接电话离开之后要尽可能的把问题抛给看车的情侣,让他们自己交流商量。
等到最后,裴常乐看着从大切后车座下来的卓怀谦,就彻底蒙圈——陆欣没说还多一个人啊!
打招呼问好的时候,许安安见着裴常乐眨眼,就开口解释:“小卓刚好也想换台车,就跟着我们一起过来看看。”
“是么。”裴常乐也笑,后半句只在心里默念——换个毛线的车,还真是没眼力价儿。
当事人对裴常乐的腹诽全然不知情,笑得温文有礼:“其实换车这件事我不着急,倒是家里的房子,想要尽快装修。既然今天赶巧,要不裴老板就先借一步和我聊聊?”
“要装修好啊!”裴常乐秒懂,一边说就一边把许安安往顾承愈那边推:“车他们男人都懂,你们俩自己去看吧!卓总,那边有休息区,咱们那边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