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冲着门口的桌子上空空如也,莫说是排位了,就连香炉都不见一个。
乐嘉言眉头涌上层层叠叠的阴云,在他记忆中,义父干娘的感情应该是不错的,虽然干娘对他的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可干娘那个人,就是对自己的女儿也是如此,乐嘉言从未多想过,如今,看到干娘竟然连个排位都不给义父摆上,他想不通干娘究竟为何如此的怠慢义父?
正当他出神冥思的时候,门口突然响起紧张急迫的喊声,还有……迎风浅浅的呻一吟声。
乐嘉言身子一凛,拔腿出了屋子。
屋外,迎风趴在南天杨背上,面色苍白,眼眸禁闭,毫无血色的唇瓣微微张着,溢出丝丝痛苦的低吟,圆润的额头上,冒出细细密密的汗珠,她垂在南天杨身前的手臂上,殷红的鲜血滴滴落下,迅速渗入干燥的泥土中。
“迎风!坚持住!我们已经到了!”
“迎风,你不会有事的,哥哥在这里!听到我说的话了吗?迎风?!”
南天杨焦急的呼唤着迎风,奈何迎风口中仍是神志不清的喊着些他听不清的话语。那小小的身子也愈发的冰凉。
南天杨的一双黑瞳几乎喷出火来,他挺拔的身躯在此刻如同置身一团热火之中,恨不得,用身体的火焰将一旁的严子墨活活烧死。
“严子墨!!!!!迎风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定要你偿命!!”南天杨扭头看到一旁神情冷滞严肃的严子墨,咬牙切齿的开口。
“他是我的徒弟,我自会救她!”严子墨的声音有一丝未察觉的颤抖,他伸手想要将迎风从南天杨背上抱下来,却见南天杨飞快的跳开,看他的眼神,是很不得将他挫骨扬灰了。
“迎风相信你,我不会!”南天杨一边说着一边将迎风放到地上,迅速的揽在怀中。
“迎风!你醒醒!迎风,你看看我……”
“滚开!你继续再摇晃她的话,她会死的更快!”乐嘉言忍无可忍的冲了过去,一甩手将南天杨震出三丈开外。他方才发觉,南天杨竟是受了内伤。
乐嘉言顾不上去理会他,他顺势弯腰将迎风拥入怀中。她的身子很冷,正不住的颤抖着,眼睛始终紧闭着,粉唇微微开启,含糊不清的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他凑近了,竟是听清了她说的话……
“为什么让我输……乐嘉言……我还等着看掌门阁钱,春暖花开……云卷云舒……”
乐嘉言在此刻抱紧了迎风,他忽然转过身去,不让任何人看到他通红潮湿的眼眶。
他真的成了大逆不道的不肖子孙了,怀中的女人明明杀了他的义父啊,为何,他竟是如此舍不得放下她。
听到她那句话,他的心,瞬间就化成了水,那血海深仇,此刻,竟然退到了一边,徒留下,他狂乱嗜血的心。
“她中毒了,你们随我到后院!”须臾,他压低了声音开口,那沙哑低沉的声音却泄露了他的矛盾和哀痛。
他以为失去南迎风,他的恨会掩盖住一切,却方才发觉,那恨不过是剜肉一般的生疼,而恨她情感的背叛,却是锥心刺骨的感觉。
他真是犯贱……为何,要爱的如此深。
想来,他对她的情爱,从最初的惊艳探寻,这一路走来,根本就是点点滴滴都入了骨髓,此刻想要淡忘一点,都是绝无可能。
乐嘉言迈开步子奔向后院,那背影,说不出的沧桑矛盾。
在他身后,南天杨强撑着受伤的身子追上了他,严子墨则是紧盯着乐嘉言的背影,呆呆的站在那里,许久,他一贯冷残冰封的容颜,蓦然绽放一抹诡嵬的深寒笑意。他的眸光泛出点点幽蓝,一如他当日被赶出荡剑门之时,那让人胆寒的仇恨和恨极的冷笑。
他说过,有些东西他会讨回来的,很好,那个所谓的祖师爷死了,这债,就由乐嘉言来还吧。
他最喜欢掌握人的软肋和见不得光的秘密了,乐嘉言的,似乎摆在了明处。
后院水井旁边,乐嘉言放下迎风让她的身子靠在井壁的旁边,还不等询问,南天杨已经急切的开口。
“严子墨带我们从另一条路走,谁知道,那本是破阵的路口竟然跟尽头的机关相串联,也就是说,我们破阵的同时,也触动了机关,当时避无可避,我为迎风挡下了那冲过来的石壁,却没能挡下石壁内的毒虫,她被毒虫咬到了胳膊,已经一刻钟了。”
南天杨此刻面色发青,当时的情景实在是没有任何办法,他已经尽全力的为迎风挡住了冲过来的石壁门,却没料到,那石壁门内竟然有毒虫。
“这毒虫的解药只有我干娘有,我现在只能暂时运功为她逼出部分毒素,其他的,必须要等干娘回来才行!”乐嘉言说完不敢耽误,取过一旁的水桶扔入井中,迅速提上来一桶井水。
他二话不说,手腕一翻,一桶冰凉的井水全部泼到了迎风身上,迎风登时一个激灵,却还是没能恢复意识。
“乐嘉言!你疯了?!”南天杨眼睛一瞪,想要阻拦却晚了一拍,眼看那冰冷刺骨的井水落在迎风身上,他心中疼惜异常。
“我做什么?我还想问你是否想要害死她?她中了虫毒,必须马上点上穴道,将她放在原处,绝对不能背着她四处行走,那样一来,胳膊上的虫毒便会迅速的蔓延到全身各处,我用冷水给她降温,也防止毒液运行过快!”
乐嘉言面无表情的说完,起身又提了一桶井水,他咬着牙,哗啦一下,全都倒在了迎风身上。他眼眸暗处,一抹疼惜悄然流露。
“够了吗?继续下去她会受不了的。”南天杨蹲在迎风身边,声音沙哑干涩。他真的不想看到迎风再遭受任何痛苦和委屈了,眼看着这娇小的身躯微微抖着,他却无能为力。
乐嘉言一言不发,微眯着眼眸,哗啦又是一桶冰水浇上去,他紧闭的薄唇泛出苍白,可是,他只能简单且机械的重复着这个动作,他宁愿自己能对她狠一些,那么他的心,就不会如此煎熬痛苦了。
第十桶水淋完之后,乐嘉言毫无温度的声音响起,“你抱她回房,我去熬药,顺便看看师娘有没有留下书信什么的。”
他说完扭头就走,南天杨急忙脱下自己的衣服快速包住迎风,抱起她快步朝屋内跑去。
走到门口的乐嘉言蓦然回头,看到冲进屋子的身影,他眼神一黯,旋即面无表情的离开了后院。
他在心中默念着,她,不可能再属于他了。他们之间,只有仇恨……
干净整洁的小屋内,南天杨一手抱着迎风,另一只手轻柔的为她擦拭湿哒哒的头发,迎风渐渐睁开了眼睛,那清冽冰寒的眸光,瞬间将屋内的阴暗点亮。
“咳咳……我自己来。”迎风挣扎着想要摆脱南天杨的怀抱,却被他更紧的禁锢。
“你这个样子怎么能照顾自己?别动!”南天杨皱起眉头,一贯温润柔和的神情,此刻变得阴冷固执。
迎风迟疑了一下,身子动了动,还是想要挣脱他。
“我不习惯别人给我擦头发。”她扯过南天杨手中的帕子,眼神闪烁一下,继而归于一种冷漠的平静。
南天杨手腕一紧,紧紧握住了帕子的另一端,他的眼神直直的落在迎风面庞上,他能明显的感觉到,迎风对他刻意的疏离。
心,蓦然一沉,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这十五年来,他一直将迎风的一举一动清晰地看在眼中,她的眼神,她说话的神情,甚至于她想要说谎时,拇指轻搓着食指的小动作,他全都知道,他以为比任何人都了解迎风的他,会在第一时间走近迎风的心。
却不料,迎风根本不接受他。
他颓然的起身站在一边,将乐嘉言拿过来的一套衣服放到床边,慢慢踱步到了窗边。
“衣服是乐嘉言拿来的,你换上吧,应该是他师妹留在这里的衣服。”南天杨背对着迎风,他的声音恨平静,却难掩一分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