漪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低吼：“你疯了！”

“这对你是最好的！只要池公公没了，长安在代国的消息来源就只有你了，长安越依赖你，你就越能在长安和代国之间游刃有余。”红姑目光炯炯。

“长安还会派人来的。”

“长安的细作如果能轻易混入代宫，你们的吕太后也不会用送宫女的方式来安插眼线，他们不用另派人来，现在代宫外肯定有不少长安的眼线，不过代宫里面就不同了，只要你让长安相信你能掌控代王的一举一动，长安不会再派其他人来了，当然以你现在的地位是做不到这一点的。”

“你是说让我…”

红姑轻笑：“你是个聪明的姑娘，知道该怎么做，只要你能维持长安和代国的平衡，让长安和代国相安无事的长处下去，你就可以进退自如。”

“不，不行，这条独木桥，虽可暂时渔利却不是长久之计。吕太后与高皇帝诸子之间早已是剑拔弩张，平静不过是表面现象，翻脸只是时间问题，到那时不论是长安还是代国都不会放过我。”

“所以，你一定要在他们闹翻之间选好自己的阵营，还要站稳脚跟。走独木桥只是给你一个权衡利弊的时间。”

红姑的声音压得极低，沉沉的，却像一记重锤敲击在漪房心上。在漪房心中，红姑是忠心的、良善的、纯朴的，她二十年如一日跟随着故主，侍候着故主，那般的任劳任怨，从不多言多语，今日一番深谈让漪房简直不敢相信眼前这人还是那个沉默寡言的红姑，也许哪个时代的宫廷都是一样的，从宫廷出来的人都不能有纯朴、良善来形容，他们判断事情的第一标准永远都是利益。

“你一直在外面偷听，你故意打断了我的话，对吗？”抬头对上她的眼，她的眼迷迷蒙蒙，看不清、猜不透。

红姑笑笑，不置可否，柔声道：“睡吧！”

可漪房又怎能睡得着呢，她很清楚红姑让她走的什么路，徘徊在长安与代国之间谁也不得罪，两边渔利，择其利者而从之。可是漪房心中有个最大的隐忧没有说出来－－－－那就是那个命令军队射杀刘恒与自己的人，与他比起来池公公只是一个小角色。可他究竟是谁？他又掌握了多少军队？他跟代宫的关系密切吗？他对代宫的内事知道多少？想到那人，漪房就想起那天如雨般的箭簇，想起黑夜里狼狈逃生，巨大的嗡鸣声仍犹在耳，绝望中的恐惧清晰在忆。未见其人已先见识了他的狠辣，至今想来漪房仍心有余悸。有他在，红姑的计划可行吗？

自那日后，漪房的病情急转直下，两月来缠绵于病榻之上，太医往来反复，病情却是时好时坏。房里房外飘荡着苦涩的汤药味，每日一碗一碗喝着汤药，连带着人心也苦了起来。

无法侍候太后，还累着太后拖着病体每日来探视，漪房好生难过，却也连带着提高了她的地位，代宫上下都知道薄太后视长安来的宫女窦漪房若亲女一般。这就是她想得到的结果，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对于太久没有享受温情的漪房还是有难得的幸福感，有时候竟希望自己一直病下去，一直享受难得的温暖，只是刘恒依然从未出现，多多少少让漪房黯然。

在宫女只言片语的交谈中，漪房得知一向孝顺的刘恒不知怎的惹恼了太后，太后已将他禁足于慈恩殿之外，刘恒每日到慈恩殿前请罪，可太后却闭门不见，如此已是两月有余。漪房心念一动，难道是因为那日自己的那番哭诉吗？

“太后，大王年纪尚幼，应该勤于国事，切不可沉湎美色，荒废了学业。大王身边已有臣妾与香姬侍候着，这立妃之事……”没想到太后宣召竟是要给刘恒立妃，最不能让她接受的是这个人竟是窦漪房。窦漪房，吕太后最亲信的宫女，明摆着就是长安的细作，立她为妃不是等于将条毒蛇放在刘恒身边，审琦绝不允许这种事情发生。审琦斟酌着小心翼翼说出自己的立场，见薄太后紧绷的脸面色表情，有些畏缩，想到毕竟自己才是王后，后宫的事还是自己说了算，为了刘恒，也为了代国，审琦鼓起勇气道，“臣妾以为现在为大王立妃实在不妥！”

“你是什么意思？”薄太后的目光扫香姬，阴冷的目光让香姬打了个寒战。

“臣妾以为…”香姬斜觑了审琦一眼，“立妃之事并无不妥！”太后的脸缓和了好些，露出些微笑意。

审琦却是大出意料，猛地抬头，怒目相瞪，香姬只作不见，继续道：“不过大王的年纪确实小了些，后宫太多恐惹来非议，太后既觉窦漪房是极稳妥之人，不若将她放到大王身边，等大王年长几年，再立妃不迟。”

薄太后平视着殿门，看也不看坐在殿下的两人，不带一丝情绪说道：“你们那点小心眼，不要以为哀家不知道。什么不妥！什么非议！不过是怕漪房夺了你们的宠爱！放在大王身边，迟些立妃！哼，真是打得好算盘呀，没有名份，还不由着你们欺负呀！真当哀家老糊涂了么！”说到最后一句时，薄太后已带着浓浓的不满，两人坐也不是，跪也不是，十分尴尬。

“太后明鉴，沉湎美色确是臣妾的借口。”审琦跪地道。

闻言薄太后露出不屑之色，干脆闭上眼。

“窦漪房乃长安来人，极受吕太后器重，将此人放在大王身边实是不妥呀！”

殿外的漪房闻言浑身一颤：审王后呀审王后，你果然背弃了长安！

薄太后睁眼，两道精光聚于审琦之向，半晌，脸上浮起一丝冷笑：“长安，王后不是也来自长安吗？令叔审大人深得太后宠爱，满朝无人能出其右，王后在长安也是常来常往于长乐宫，颇得太后喜爱！”

薄太后不紧不慢说来，直击审琦软肋。审琦又急又气，脸一阵红一阵白，却是无话以对，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香姬忙出来打圆场：“王后娘娘，这件事还是按太后的意思办吧。”

审琦白她一眼，直起身子：“太后，臣妾再不济也是代国的王后，后宫之事是否由臣妾说了算？”

薄太后嘴角抽搐了两下，狠狠道：“好！好！”起身拂袖而去。

审琦与香姬一前一后出了慈恩殿，正好遇见倚门而立的漪房，审琦扫她一眼忿忿而去，香姬却是笑嘻嘻得打量她：“姑娘真是好本事呀，前些日子勾得大王为你出生入死，现在又哄得太后为你立妃之事花尽心思，赶明儿请姑娘教教我，也让我长长见识！”

漪房低了眉目，没有说话。“还不快走，与她啰嗦些什么！”审琦不耐的声音远远传来，香姬应了一声，匆匆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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