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第八号当铺
作者:梦中飞马      更新:2020-02-21 21:28      字数:6483

宁采臣以为第八号当铺会是一个非常热闹的地方,也许会有很多小厮忙里忙外就进进出出,账房先生的算盘打得啪啪响。

但实际上,第八号当铺穷酸到小气,没有椅子坐,没有茶水喝。

里外两个房间就是整个当铺,房间之间被木栅栏隔离着,交易就是在这个地方。

东南推开腐朽不堪的门,冲里房间喊道:“老梅出来接客!”

里房间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穿衣,很快木栅栏中间一个隔板被打开,一张睡眼惺忪的老脸迷糊着看着东南。

老梅土黄的脸上有许多刀痕一般的印记,放大看就像是干枯的土地因缺水形成的沟壑。

老梅才醒,嗜睡的人都不喜欢别人吵醒他,尤其是还有外人时喊他的外号。

他本名叫梅长苏,但别人叫他老输,这多晦气。

后来改名叫梅长赢,但别人叫他老霉,名字易改姓难改。

所以老梅就有了脾气,一定要叫他老赢。

老梅生气的看向东南,哼了一声精神不少:“不要叫我老梅,叫我老赢!”

东南耸耸肩,道:“老赢虫看看这东西值多少钱。”

老梅年纪很大了,也许有七十也许还只有五十几,但那洗不净的黄脸上明亮的眸子永远不会晦暗。

老梅道:“如果我走了眼,你这剑也许能换个几百块。”

东南道:“那你没走眼呢?”

老梅这辈子经历不少风雨,饶是如此见到这石家庄来的剑还是无法淡定:“这得问百晓生了。”

东南的脸上也来了精神:“这剑名次多少?”

老梅摇摇头:“无名。”

东南皱眉,道:“那你之前那话什么意思?”

老梅舔了舔龟裂的嘴唇,道:“剑鞘有名!”

“何名?”

“尘鞘!”

“异能兵器谱排行第九十六名的尘鞘?!”

“是的。”

世界上一直都是先有剑后有鞘,但尘鞘却是先有鞘后有剑。

一把名剑可以为它选择无数剑鞘,尘鞘也可以装配各种名剑。

无论你的剑是多么诡变,多么冷毒,尘鞘都能将其变成凡铁。

晖其色,蒙其光;

钝其锋,藏其身。

此乃尘鞘!

排名虽后,但论价值丝毫不低于前面的四十六名,它能避免怀璧其罪。

东南眼睛里浮起了喜悦,用尘鞘装他嗜血的剑,最合适不过。

老梅道:“尘鞘价值我无法估量,但可以给你找找人选。”

东南道:“不必了,尘鞘我自己留着,我要当给你的是里面那把剑。”

老梅瞪大了眼睛,一把尘鞘足够他吹上十天半个月甚至几年,里面还有?!

老梅瘦而遒劲的手慢慢拔出里面那把剑。

黑光四射,原本阳光就仅占有部分的空间也被驱逐。

老梅打着蜡烛细看,此剑左右分布无数细刺,若不细看摸去一定一手鲜血。

锋利的刃,摄魂的剑。

老梅认清之后更加慌张,瞬间将剑放回尘鞘。

额头的汗珠,惊魂未定的神情。

东南道:“怎么了?!”

老梅竟然将剑推回到东南怀中,道:“这剑我不收。”

东南眼睛一瞪,道:“你什么意思?!”

老梅同样一瞪:“保命!”

一时间,空气凝固,两人隔着木栅栏就像是两只倔强的山羊。

东南将剑重重的拍在栅栏上,道:“你得给我一个解释。”

老梅道:“不行,你如果知道这件事也会被扯进去!”

东南疑惑道:“我仅仅是听听也会扯进去?!”

老梅微微颔首,道:“身不由己!”

“竟然如此。”东南叹了一口气,似乎要放弃,话锋一转,“那我更要听!”

老梅生气的整个人都在发抖,道:“你要找死我也拦不住你!”

东南笑笑,道:“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难道还会怕惹麻烦?!”

老梅像是被打了一拳,叹气道:“好,我告诉你,不过这个小子得出去守着。”

宁采臣沉默了很久,但并不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道:“我也要听!”

东南笑了,老梅又生气了瞪向宁采臣。

少年的眼睛一直坚定着,就像是一老一小的山羊对视着。

老梅叹气道:“好吧好吧,都是倔脾气。”

东南宁采臣两人相视偷偷一笑,就像是偷到腥的猫。

老梅的声音在见不到光的环境下更加阴沉:“十年前,名剑山庄威名无量,比起现在的石家庄有过之而无不及。

名剑山庄内有十把名剑,每一把都是历代庄主遗留下来的。

百晓生曾经说过,如果不是剑的主人死了,那些剑一定会占据前十!

但名剑山庄却在一夜间覆灭,十把名剑丢失,满门上下无一活口!

自那起,江湖上就多了一个传说,十把名剑每一把都有一个藏宝图的线索,如果凑到一起就能开启名剑山庄的绝世宝藏。

不过也有人说,是得名剑者得天下,但不管十把名剑有什么效果,都足以让所有人拼命去抢。”

富贵险中求,名声乱世闯。

多少人为了利益付出生命?

多少人为了名声扭曲自我?

东南道:“这么说的话,我似乎惹了一声骚?!”

老梅冷哼一声,道:“知道就好!”

东南道:“今天的事你知我知他知,只要我们不说别人不就不知道了吗?”

老梅哼哼两声没有说话。

真相是不会被世人的谎言所蒙蔽,即使遮天的谎言也有一天会被戳穿。

东南问道:“这把剑是十把名剑中哪一把?”

“黑蛛。”老梅解释道:“黑蛛又分八把,你这是其中一把。”

东南道:“听起来安慰不少,麻烦也不算太大。”

老梅道:“如果是完整的黑蛛你一定会死无全尸,但现在······你会死无葬身之地。”

东南心中有了定夺,道:“那我就让别人死无葬身之地!”

两人离开第八号当铺,先是出了一个巷子,然后七拐八弯的胡同。

东南将装在尘鞘中的黑蛛丢给宁采臣,道:“你拿着。”

宁采臣皱了皱眉,道:“我们去哪?”

东南道:“血吧地下拍卖会。”

宁采臣明白了东南的意思,道:“你没听老梅说吗,所有人都会拼命去抢!”

东南道:“世界上有多少人?!”

宁采臣道:“五十亿吧。”

“多少异能武者?”

“五十万吧。”

“五十亿中五十万人抓两人比起海底捞针如何?”

“不分上下,可······”

东南道:“没什么好可是的,你现在和我绑在一条船上,如果我不卖掉黑蛛,就没有钱给你。”

宁采臣觉得自己被骗了,问道:“那昨晚住宾馆你的钱哪里来的?!”

东南摸了摸鼻子,道:“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凌晨三点从宾馆里出来的同时销毁我的个人记录?”

两人又回归了平静,一路来到吵闹的血吧地下室拍卖会。

来人很多,很杂。

有异能武者,也有别的东西。

他们目的都只有一个,获得想要的东西,以及与人竞争一掷千金的爽感。

东南最喜欢一掷千金的傻瓜了,但现在还是得先把黑蛛寄托给拍卖会才行。

负者东南拍卖物品的是一个年轻而又美丽的女人,穿着非常暴露,不可描述的部位令男人浴血喷张。

女人叫雪月,她的魅力不仅于此,话语之间勾人心弦。

地下室本就沉闷,排风系统能排走沉闷的气但排不走雪月身上的诱人香味。

房间中点了灯但依旧昏暗,奇妙的氛围逐渐展开。

雪月披上一件纱衣,朦胧的美感使她的诱惑更上一层。

这种环境下,任何男子都会化身为狼。

东南也是男人,但不是一个****当头的男人。

所以这个时候东南还能笑得出,教科书般的笑:“不先看看东西吗?”

雪月雪白的手臂撑在桌子上,魔鬼般的身材勾勒的淋漓尽致,胸前的一抹雪白令宁采臣脸通红无比。

宁采臣的脸红了很久,从雪月进来就开始红了,现在红的要出血一般。

雪月轻咬嘴唇,自身的魅力彻底的绽放:“看什么东西?”

东南笑道:“自然是看我要托给贵拍卖行的东西了。”

雪月轻移莲足来到东南身边,道:“可我想看你的东西。”如葱根的食指从胸膛移到腹部,欲要往下。

东南一把抓住这柔弱无骨的手,道:“手抓错地方了。”东南另一只手拔出黑蛛递到雪月眼前。

摄人心魂的黑光驱散了这旖旎的气氛,女人的魅力也臣服黑光之下。

雪月看到此剑竟往后退了两步,美丽的脸庞煞白失色,魅力荡然无存。

“我去通知白老。”雪月急匆匆的踩着高跟鞋跑了出去。

不一会,一名老者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花白的头发,花白的胡须,白嫩的脸。

鹤发童颜说的就是如此,袖袍之外的皮肤也是光滑细腻,就连刚才的雪月都自惭形秽。

拐杖也非凡品,长一米,不多一毫不少一厘。

拐杖下半部分是黑柳木,越下面越尖,像铅笔。

黑蛛是张扬的黑光,拐杖是内敛的黑芒。

拐杖上半部分却显高调,一条五爪金龙由中而上的盘旋,老者手拿的地方正是龙头。

一个照面,老者的气质不显山不露水,却令东南炸毛。

就连呼吸也轻了三分,说话也小心了三分。

东南将黑蛛拔出一半,道:“请白老掌眼。”

白老左手摸着白须,右手拄着的拐杖如手臂的衍生在黑蛛剑身上轻点两下。

比起蜻蜓点水还要令人不胜察觉。

随着白老点头,东南将剑收了起来,问道:“如何?”

白老的声音还是屈服于时间,饱经沧桑,道:“黑蛛左二,险!”

什么蜘蛛最毒?黑寡妇!

什么剑最毒?黑蛛!

最毒的蜘蛛,最有力的左腿,正数第二条。

是为,黑蛛左二。

东南心中已沉了半截,难道,难道晚上又得赖账睡觉?

白老见东南眉头紧皱,以为是担心没人买,又道:“阁下无须担心,我血吧还是能担得起的。不过······”

事有转机,东南问道:“不过什么?”

白老笑道:“不过这尘鞘老夫想要私下底购买。”

东南喜怒不言于色,道:“尘鞘在下自己要用。”

白老慈善的笑道:“好好好,那这柄黑蛛左二阁下定价多少?”

东南伸出了一根指头,道:“一百万足以。”

白老问道:“一百万起价?!”

东南答道:“我只要一百万,定价随便你定。”

赤裸裸的利诱,能使大多数人动心,但也能使人拒绝。

白老虽不动心,但还是接受了,道:“好,钱我这就给你。”

不用担心黑蛛流拍,应该担心竞争黑蛛的人太多。

他们会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

然后,血吧的血更红。

一张轻到几乎没有重量的银行卡,里面却足足有一百万,少年渴求了数个夜晚。

东南丢给宁采臣,道:“拿去,我们两清。”

宁采臣捏着这张卡,感觉自己的心中多了什么,第二次主动问道:“你为什么不要多要点?”

东南道:“你看白老如何?”

宁采臣道:“深不见底。”

东南又问道:“这种人你是结交还是结仇?”

宁采臣道:“结交!”

东南微微颔首,道:“我刚才拒绝他收购尘鞘,已是结了梁子,如果不用金钱让他消气,我们走不出血吧的大门。”

少年沉默了,人世间的太多事情他还不懂。

东南笑道:“我虽然一分钱都没有,但我有瞬间致富的诀窍。”

宁采臣来了精神,问道:“什么诀窍?”

“小富由俭大富由天,巨富就是从来不给钱!哈哈哈哈!”

爽朗轻松的笑声徘徊在无人的街巷,徘徊在少年的耳边。

东南的离开就像他出现时一样,不惊艳但触动。

少年吐出一口浊气,来到一处地方。

这个地方是酒吧,卖的是酒,来的是人。

普通的酒,平凡的人。

普通的酒中有优劣之分,平凡的人中也有三六九等。

酒保正在用干净柔和的布擦拭着精美的酒杯,举止优雅宛如艺术,相貌也略显俊朗。

宁采臣来到跟前,低声道:“我要见王郎。”

酒保看看宁采臣,不动声色的将手中的活停下,对着耳麦说了几句,随后又将手中的活继续,淡淡道:“二楼左拐。”

楼上的摆设完全与楼下不同,楼下就是灯红酒绿痴男怨女的酒吧。

二楼却是贵公子的栖身之所,富丽堂皇,奢华内涵。

庸俗的地方会有贵人,华丽的地方也会有俗人。

王五道:“钱呢?”

宁采臣道:“在这。”

王五伸手欲要从宁采臣身上搜寻,道:“拿来。”

王五不是王虎,铁拳王虎能吓到少年,但狗腿王五却只能激怒少年。

宁采臣一个侧身躲过,王五嚣张的神情有些难看,重重的推向宁采臣。

王五道:“你小子想死吗?!”

宁采臣反手抓住,骨头扭曲的痛感令王五痛不欲生。

王五跪在地上,咬牙切齿的忍着痛,死性不改的威胁道:“放开我!这里是狼少的地盘!”

狼分很多种,有孤独的狼,也有好色的狼。

宁采臣冷哼一声松开手,道:“一手交人一手交钱。”

王五跪在地上捂着自己的手,额头冷汗不止,虚弱道:“人在里面。”

宁采臣破门而入,看到屋内景象先是大怒,然后连忙将门关上。

我见犹怜的女孩已经虚脱,少年心如绞痛,步步走近。

颤抖不已的手抚向女孩的苍白失血的脸,发白的嘴唇无力的念叨着。

“剑臣,剑臣。”

少年的心更痛。

什么会让一个从小被照顾的人开始照顾别人?

照顾的那么细致入微,贴心呵护?

少年温柔的替女孩将衣服一点点穿好,虽然不忍,但女孩还是醒了。

女孩看到少年瞬间失声痛苦:“剑臣!”

少年抱住女孩,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柔声道:“没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女孩将头埋在少年郎的胸前,不停地抽泣,仿佛受到天大委屈的孩子。

这一刻,两人僵住了。

女孩欲言又止:“我······”

少年的额头抵住女孩的额头,四目相对,情感交流。

少年温柔道:“我们走,离开这个地方,越远越好。”

女孩在少年的搀扶下从床上下来,突然失去平衡。

少年连忙扶住,关心道:“没事吧?”

女孩的眼眶又红,声音又呜咽起来:“对不起!”

少年紧紧搂住女孩,温柔的声音中也有痛苦:“我们走,去没有人的地方。”

泪水通常充满悲情,因为悲情的故事。

王五不合时宜的出现,嚣张的脸并没有因为痛苦减弱:“钱!”

少年眉眼间的温柔荡然无存,从怀中拿出卡丢向王五:“滚!”

少年、女孩,他们终于走了,离开这个地方愈走愈远。

床上的殷红是否真的能改变的一个人?

谁也不知道,也许她或者他能知道。

但这件事,他知道她也知道,她羞于启齿,他爱着她并保护着她。

这就是人与人之间最神奇的情感······

王五拿着卡,居然将其掰断。

一半,

一半,

又一半。

直至被马桶冲走,充满戾气的脸这一刻更显嚣张。

门外,一个成熟健美的中年男子和风度翩翩的王郎谈笑风生的走下楼。

从三楼到二楼。

随着中年男子的离去,王郎脸上虚伪的笑消失不见。

二楼的景象很惨,鸡飞狗跳,惨不忍睹。

王郎的脸很沉,深如水潭;眸子很平静,如海啸前的海面。

王郎坐在固定的真皮沙发上,问道:“发生什么了。”

王五脸肿如猪头,非常应景,跪着走到青年男子身边:“那小子趁您不在把人给抢走了!”

王郎听后不动声色的哦了声,朝王五招了招手,王五连忙跪着靠近。

王郎声音缓慢,但逐渐压抑:“我以为我养了只忠心耿耿的狗,没想到是一只狼子野心的畜生。”

王郎嘲讽的看了眼王五,一把掐住脖子,直至王五断气才松手。

王郎拍了拍手,很快就有人出现在大厅中。

王郎质问道:“你们是干什么吃的?眼睁睁的看着人被带走就不给我拦下?!”

这些人每个都是受过专门训练的保镖,其中有一个站出来解释道:“回王少,来的那个小子给了王五一百万的卡才把人带走的,所以我们没有拦。”

王郎又哦了声,微微颔首,道:“原来是我误会你们了。”

王郎面对笑意的冲那个说话的保镖招了招手,温文尔雅,宛如书生。

保镖咽下一口唾沫,吓得跪倒地上直求饶。

王郎走到跟前,从西装上衣的口袋里取出钢笔,打开笔帽,锋利的笔尖捅进这个保镖的喉管。

王郎语气平常,道:“什么时候我做事轮到你们来教了?什么时候我将一百万放在眼里过了?人走了,你们还不快给我追!”

说到最后,王郎几乎是歇斯底里的吼出来。

一群比王郎魁梧的保镖如蒙大赦,迅速的离开酒吧前往追赶少年、女孩。

将笔帽盖上,如剑归鞘。

王郎站在房间的床前,望着凌乱的床铺,床上的殷红,呼吸着女孩残留的香味。

王郎眼中,嘴角,笑意越来越浓,接近疯狂。

男人为什么而疯狂,为了女人?

为了钱,为了权势?

都不是,男人为了尊严而疯狂。

没有尊严的男人,只有疯没有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