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的眼泪,与外边的寒冷相比,我既感觉到了一种炽热,有感觉到了一种比外边更寒冷的寒冷。
我从兜里拿出了一张餐巾纸递给了老妇,然后继续问道:“请问,铁子和您的关系……?”
“他是我的儿子。”
在接下来的谈话中,铁子的形象,渐渐在老妇的嘴里勾勒了出来,几十年前,老妇所在的地方,匪徒猖獗,一家人为了躲避灾难,举家搬到这里,当时的火车,并没有现在火车的速度,而当时的老妇,也已经是十月临盆的时候,似乎在这样一种巧妙的时间节点上,火车上生育,就成了一个必然发生的事件。
铁子就是在那个时候生了出来,当时虽然冒了很大的风险,但最后还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个时期,所以‘铁子’,并不是一个外号,它就是一个名字,意味,铁路的儿子。
后来,老夫一家在这边定居下来,当时的二溪,天寒地冻,生存环境极为恶劣,但老妇一家最终还是选择留在了这里,其原因就是在这里有很多药材,而这些药材如今在市场上,几乎卖出了等同黄金的价格,后来改革开放,越来越多的人下海经商,老妇也不例外,后来,在镇政府的组织下,成立了一个药材公司,也就是现在的二溪制药厂的前身,当时公司的组织形式很简单,人员也比较单一,所以,与其说是一个公司,还不如说是一个组织。
在赚的第一桶金后,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了这个公司之中,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这个公司也日渐发展到了现在的规模,而原先的那些纯粹以体力寻药的员工,也因为体力或者其他的一些原因,渐渐从公司里退了出来,这些人便组成了现在每当到旅游旺季的时候,将药材兜售给游客的主力军。
那老妇呢?
老妇当时差不多也是一个快50的中年妇女了,已经没有力气在去上山采药,而他的儿子,虽然也在药材厂干,但渐渐也发现,自己没有学历,没有技术,干的其实也就等同于一个体力工,于是也渐渐的没有了性质,当时他心想,反正出来采也是采。
铁子离开了制药厂,开始追寻老妇的步伐,在山上采药,然而这些草药都有一个季节生长期,而这个季节生长期就是漫长的冬季,铁子寻思不能这样荒废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当时的铁路正在扩建,于是铁子干脆又加入到了铁路大军中去,这一干,就从铁路的建筑工,干到了铁路的维护工,干到了现在。
事情的发生是老妇意想不到的。
老妇擦了擦止不住的泪水,也许对于这个自知命不久矣的老人而言,儿子是他在人世间,生命的延续:
“铁子爸,就是死在采药的过程中,当时我在他爸面前发誓,要将铁子抚养成人,让他平平安安的度过一生,但是没想到啊…….”
老妇人的情绪越发激动起来,我心说看来不能在在这个话题上边继续了,思索了一会儿之后,我将话题转到了铁子的社交上。
“那个,婆婆,您别太伤心,你放心,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您儿子讨回一个公道,抓住凶手的!”
“对”,老妇人一听凶手,几乎是咬牙切齿的吼道:“一定要抓到他!”
我顿了顿,继续道:“那接下来的谈话,您一定要仔细回忆一下再说,千万不要漏掉了什么东西。”
老妇人点了点头。
“铁子的社交怎么样?”
老妇人疑惑的看了我一眼,问道:“啥是社交?”
我愣了一下,解释道:“简单来说,就是交了那些朋友,还有就是平时对待这些朋友如何,有没有什么结过恩怨的人。”
似乎是我刚才的话起了作用,老妇人听后低头思考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才缓缓的说道:
“朋友,铁子的朋友有很多的,玩儿得最好的就是那二杠子。”
“那有过节的人呢?”
老妇人摇了摇头:“铁子的性格随他爸,为人随和,即使有矛盾,但是也绝对不过夜,当时就能和好的……”
我和安好对视了一眼,心说这就没有理由了,一个与什么人都没有结过恩怨的人,怎么会突然被人杀害呢……
“您在回忆一下,是否听说过有关于铁子的一些传闻没有?”
“这个……倒是有,不过都是有关讨媳妇哪方面的,铁子都快40多了,还没找到媳妇,这自然,说亲的也多,这外头的风言风语,也多啊…….”
我陷入了死胡同,心说看来今天这谈话真的就只能是这样了。
但我还是不甘心,干脆还是将话题引到铁子身上。
“婆婆,铁子被害的几个小时前,你和他都在干什么呢?”
一听被害,老妇人的眼泪又开始止不住了,嘴里絮絮叨叨的,还是将事情说了出来:
“当时……铁子在家里吃饭,吃铁锅饼,那天下午下了很大的雪,所以他才会想起,去给铁路清理的。”
安好在一旁突然插嘴道:“因为火车的经过的时候,热气会将覆盖在铁轨上的雪融化,而周围的温度实在太低了,这些融化的水又会重新凝结到铁轨上边,这样会对火车的行驶产生危险。”
我点了点头,示意老妇人继续。
“往常来说,他基本都是在9点的样子就回来了,不过那天晚上他到10点都还没有。”
“那具体的原因你知道吗?”
老妇人点了点头:“就是那哨岗,他和那几个年轻娃都很熟络,铁路又离哨岗那么近,他每次忙完之后,都会上去坐一会儿。”
“是每次都会这样,还是就仅仅是那天?”
“每次都会,不过夏天的时候,他会回来的早一些。”
我陷入了沉思,总感觉事情的发生似乎就在这里。
“那除了铁子,还有其他人,也是这样吗?如果累的话,就在上面坐着歇一歇。”
“差不多都是,战士们都很热情,知道这些铁路工人大冬天的,时常将自己营房里的热水拿给他们喝。”
“那铁子每次维护,都是一个人吗?”
老妇人摇了摇头:“那哪里行啊,这么长的铁路,光靠铁子,那不累死了,他们是三班倒,一次两个人。”
“那还有一个人是谁呢?”
“是…….”
老妇人说到这里,突然停下了,眼神也开始躲避起来,我心说看来问对了地方。
“婆婆,如果您知道什么,就请告诉我们,千万不要憋在心里,这样的话,对铁子和您,都是不好的。”
老妇人没有说话,眼泪再次留了下来…….
“是刘家民……”
“他是谁?”
老妇人抬头看了我们一眼,开口道:“他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