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离哭着跑出水榭,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走走停停的回到了思芩院,阿芩正在书房里写着什么,神情极是认真。
阿离在门口站了会,就这么默默地看着阿芩。他喜欢在一旁看着阿芩,阿芩太优秀,好像天上的月亮,即便周围有无数的星星闪耀,她依旧孤傲冷清的挂在那里,也许有时候她也会想要和星星们一起跳舞,可是她依旧还是那完美的圆月,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就这么怔怔的站了良久,收了泪,踏入书房。
阿芩抬头看向他,见他眼圈还有些红涩,便问道:“怎么了?”
阿离摇头,缓缓道:“阿离要成亲了。”
“嗯。”
“就在下个月。”
“嗯,我知道。”
她知道她知道她知道,阿离的心仿佛被狠狠揪了一下,泪水不听使唤的又聚满眼眶。
“阿离,你成亲后,我也要离开了。”沉默良久,阿芩轻叹道。
“是吗?”阿离竭力不让泪水往下掉。阿芩果然是要走的,他一早知道阿芩不属于这里,他以为他可以留住阿芩,他以为对阿芩来说他是特别的,原来...什么都不是。
阿芩取出三个锦囊,塞到阿离手中:“我这里有三个锦囊,待我走了之后,若是你遇到麻烦,可拆开来看,千万不要提前打开,知道吗?”
“嗯。”阿离低头,不让阿芩见到自己泪流满面的脸。
因为自己是傻子吗?所以阿芩不喜欢自己。他好恨,为什么自己是傻子,娘亲不喜欢他,总是对着他叹气,逼着他去学这个学那个;爹爹也不喜欢他,看到他就生气,骂他打他;二娘也不喜欢他,总是一脸鄙视的看着他,将他打发了;妹妹弟弟也不喜欢他,他尽可能的做好大哥,什么都让着他们,依着他们,可他们还是整天欺负他;家里的下人怠慢他,吃的喝的总是来一餐漏一餐;韵儿只在别人面前才会对他好,他们独自相处的时候,韵儿根本就不理他。只有阿芩,只有阿芩在人前人后都对他一般的关心,无论他是什么样子都没有嫌弃,还好声劝慰,阿芩会抱着他,会拍他的背,会摸他的头,会让他感受到温暖,从心底里发出的温暖。
他学着照顾自己,学读书写字,学做饭,学着独立,这一切都是因为他不希望阿芩觉得自己是麻烦,他也希望自己能强大一些,能够保护阿芩,而不是每次都要阿芩站在他前面。他希望能为阿芩做那个遮风挡雨的人,让阿芩在累的时候也有人可以依靠。阿芩对他来说是特别的,他以为他对阿芩来说是也是特别的,却原来...阿芩做了这么多事,不过是想要摆脱他这个傻子,他真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
阿芩见到阿离难过的样子特别难受,心里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要成亲的人,该高高兴兴的不是吗?难道她做错了么?
阿芩伸出手指,插入阿离的长发,顺着发丝抚摸下去,整个人扑到了阿离肩上,将他揽过来抱住。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似乎什么都不该说,她也对离别怅然若失,即便对这一天计划了很久,她想过离别时的惆怅,但却未料到即便只是提起离别就会如此感伤。
可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让阿离留在这里,有人照顾他,她也可以放心将他那一部分的责任扛上。
阿离,阿芩不希望你难过,阿芩希望你永远活的开开心心没有负担,阿芩希望你不要被自己无法理解的责任所压垮,阿芩希望你能好,这么做,对我们都好,阿芩会替你担下一切,你只要开开心心的就好。
秦家人对这桩婚事甚为满意,想着今后攀上了高枝,怎么说都是个相府嫡出的大少奶奶,连带着全家都沾光,相府给的聘礼也是照足了规矩一样不缺,届时风风光光的用八抬大轿将韵儿迎进门,从此便入了富贵人家。
谁说夏家大少爷不受宠,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礼数一样都不少,名分上又是正房夫人,以他们小户小家的,能去县里做个老爷填房便不错了,哪里想得到能攀上相府的高枝做了正房夫人,村里人都夸秦家出了个好女儿,比那家境尚好的姑姑都厉害,那姑姑嫁入相府这么多年,孩子都生了两个却还是没扶正。
夏秦氏听了流言也是心里咯噔了一计,忙将韵儿传来问话。
“韵儿,如今你亲事已定,可还记得我这个做姑姑的?”
“姑姑说笑了,韵儿怎会不记得姑姑,是姑姑将韵儿带来了相府,韵儿才能做的上这大少奶奶。”韵儿答对如流,恭敬有礼。
“你没忘就好。”
“韵儿一直谨记着当初我们的约定。”
夏秦氏点点头,“如此甚好,我见你这些时日同离儿处的好,怕是忘记了我这做姑姑的。”
“姑姑说笑了,那阿离不过是个痴儿,好哄的很,可他身边那个玄芩不好对付,我若不是真对阿离好,他必定会使绊子。”
“嗯,这事我知道,是老爷让他去盯着你们两个的。”
“那玄芩待我们成亲后便会离去,届时我们想做什么便可以做什么。”韵儿笑道。
“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最得我心。”夏秦氏从妆台锦盒中抽出一支黄金镶玉簪,插在韵儿头上:“你乖乖听话,今后有你好的。”
韵儿颔首:“是。”
阿离从未思考过如此多的事,也从未失过眠,然而这晚彻夜未眠,他仍是决定,不能和韵儿成亲!他不喜欢韵儿,他不愿和韵儿一起,他要告诉爹娘,他是傻子,韵儿是个好姑娘,他不能害了韵儿。第二天一早,他便来到主屋找爹娘,一定要让他们把亲事退了。
自阿芩教阿离呼吸吐纳的睡觉方式之后,阿离每晚睡觉体内灵力便会随着经脉周天流转,如今早已耳聪目明,一到主屋便听得夏秦氏和韵儿在屋内交谈,此时站在窗外将二人的话听了个清清楚楚。当下心灰意冷,也弃了念头,回到思芩院倒头便睡。
阿芩轻敲房门,韵儿应声开门。
“玄公子?”韵儿有些吃惊,旋即侧身让路:“请进来坐吧。”
阿芩点点头落座。
“玄公子来找韵儿何事?”
“韵儿,我想再确定一下,你对阿离的心意。”阿芩看着韵儿,仿佛要把她看穿似的。
“玄公子,韵儿的心意早已告知,如今仍旧未变。”韵儿小声说道。
“那日在望湖楼,我见你与阿离似乎有些矛盾?”阿芩挑眉。
“是...是有些误会。”韵儿低头。
“韵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和阿离...是不是自愿?如若不是,现在反悔也来得及。”
“玄公子说笑了,亲事已定,岂能反悔?韵儿当然是自愿。”
“那阿离呢?”
“玄公子,大表哥小孩心性,我知道他没有恶意的,也不会恼了他,往后相处,韵儿自是会注意大表哥的情绪。”
“你如此说,我便放心了,阿离有时做事唐突,你不必介意,好好引导便是,多些耐心,阿离是很好相处的。”
“是,韵儿谢玄公子提点。”
“还有,你姑姑那里...”
“玄公子放心,阿离是我夫君,妻以夫为天,韵儿自是向着自己夫君的。”
阿芩点点头:“你明白便好。你若是对阿离好,夏家自是不会亏待你。”
韵儿颔首:“嗯,韵儿谢玄公子成全。”
雨露院
“吴小,将这封书信教给玄芩。”桐雨将一封信笺递给吴小。
“假人之手,不费吹灰之力便可解决了两人,姐姐可真是高招。”桐轩在一旁笑道。
“哼,怪只能怪那韵儿不知足,吃着碗里的想着锅里的。不知那玄芩若是知晓了她对那傻子做的事,还能不能让她好过。”桐雨冷冷道。
“所以说呀,千万莫得罪女人,特别是像姐姐这样漂亮的女人,不然连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桐轩调笑道。
桐雨闷哼一声,不置可否。
吴小拿着信笺走在思芩院廊间,忽觉脑后一疼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临近成亲之日,韵儿这些日子越发忙了起来,婚礼要筹备的很多,她用聘礼在楠郡置了一间小院子,将家中长辈接到楠郡来住,这里也便是成亲那日她的“娘家”了。韵儿忙着置办物品,两头走的不方便,于礼也不合,便干脆搬回了“娘家”。
思芩院只剩下阿离和阿芩两人,阿离本应是高兴极了的,可阿芩也整日忙得不见人影。夏木除了送一日三餐和替换茶水,很少在跟前伺候了,很多时候,思芩院里只有阿离一人。
谁也没想到,本应最忙的新郎官如今却被人晾在一边不闻不问。
婚礼劳动了整个府上的人,却唯独是跟他没关系似的,这位准新郎官,整日事不关己的在院中晒晒太阳数数蚂蚁,要不就是在房里闷头大睡。可叹那边正热热闹闹的办喜事,这边主人却是心灰意懒几日都不曾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