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跑一追就到了林间。
“阿离!”阿芩将阿离喝住。
阿离停了下来却并未转身。
“阿离,如果你还生我的气,不想见我的话,我可以避开。但是你不要乱跑,这林子里有很多陷阱,很危险。你回去凤铃的家。你放心,你不想见我的话,我不会过去。”缓缓说完,阿芩转身离开。
她还有事要做,方才凤铃的话一直萦绕在耳边。从小自己便对唱歌特别有天赋,遇到开心或者不开心,就能自己哼出曲调抒发欢快或是缓解郁闷,在有限的记忆中并无人教过自己唱歌,可是那些歌儿仿佛是刻在心里的,会自然流淌出来。很多时候自己会有一些不明白的情绪,说不清道不明,但却可以用歌声表达,可是在这之前她却从未想过是谁教她的唱歌,是不是在那缺失的记忆力遇到过什么人,亦或是...圣女的女儿名字也叫思思,和自己一样,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渊源呢?
阿芩第一次觉得自己缺失的记忆是多么的重要!亦是第一次有强烈的愿望想知道自己缺失的记忆是什么?为什么会想不起七岁之前的事。
找了几个人问了祭婆的住处,阿芩找到了一间建在树顶上的大屋,大屋外有藏青图腾的帘布装饰,散发着一股浓郁却不刺鼻的花香。
阿芩掀帘轻敲门扉,里面沙哑苍老的声音说道:“进来。”
阿芩应声进门,屋内昏暗,过了一阵适应了屋内的光线,在屋中央看到一个身材高大的婆婆拄着权杖立在那里。
阿芩上前行礼,“晚辈阿芩,见过婆婆。”
祭婆点了点头,“你不是我们这里的人。找我何事?”
“阿芩是想跟婆婆打听...圣女的事。”
“哦?这十年来,已经没有人记得我们族中还有个圣女了,你是如何得知的?”
“是阿芩会的一首歌,听说是圣女作的...”
“那你是如何会这首歌的呢?”
“这个正是阿芩想要查证的,阿芩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也不记得是如何会唱这首歌的,只是随着乐声便唱了出来,据说与圣女所作分毫不差。”
祭婆上下打量了阿芩一番,“你是自己一个人进来的?没有我族人带着?”
阿芩点了点头。
“一丝阻碍都没有吗?”
“阿芩见到林中有许多陷阱,一一绕过。”
“除此之外呢?”
阿芩摇了摇头。
祭婆冷哼一声。
阿芩咬了咬唇,“婆婆,有什么不对吗?”
祭婆权杖一顿,叹道:“我族外间有结界,外人除非我族人相带,否则是决计找不到这里的。”
“婆婆...”
“婆婆给你讲个故事吧!我族是受天神庇护隐居在此,世世代代由圣女带领族中之人守护天下苍生,圣女是神系嫡女,每一代圣女生出下一代带着神族血脉的圣女,为的就是在世间有浩劫的时候,能够代替天神守护苍生。在二十年前,族中圣女成年,恰逢其时魔族来犯,我便让她去除魔卫道,成长历练。谁知道...两年后她竟带着身孕回来,没有人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谁的。圣女肚子里怀了不知是谁的野孩子,族中之人均是嗤之以鼻,恶言相向,圣女威势荡然无存,可是月儿那孩子却不在乎,任凭我如何逼问她都不说出腹中孩儿的父亲是谁,只是一个人默默地等待生育。”
祭婆看了眼阿芩,调整了下身子继续娓娓道来:“月儿自小便喜唱歌,在那时候就作了一首歌思念她肚里孩子的父亲。可是这样一来更被族人不耻,甚至是若有人传唱这歌便会被视为和圣女同流合污而被孤立。月儿一个人住在自己的屋子里,没有人同她说话,也没有人愿意将食物给她,那时候唯一还肯出手相帮的唯有自小和月儿一起长大的凤眠。就是在这样的折磨中月儿诞下了孩子,取名思思。思思常和凤眠收养的孩子凤铃玩在一起。又过了五年,有一天月儿忽然就带着思思消失了,从此失去了消息。”
“凤铃是收养的?”
“凤眠帮了月儿,也被族人孤立,没有女子愿意嫁他。直到后来月儿走了,他和族人的关系才渐渐缓和。”
阿芩颔首,终于明白为什么凤眠一家的屋子会离得这么远。
“那这孩子姓什么呢?”阿芩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祭婆摇摇头,“月儿从未说过关于孩子父亲的任何事,便也是因此才糟疑。本来我族民风淳朴开放,便是未婚有孕也没什么。”
阿芩点点头:“多谢婆婆告知。”转身告辞,祭婆喊住了她:“孩子,你过得好吗?”
阿芩回身微笑点头:“我很好,我拜入了仙灵派玄紫门下。”
“玄紫...”祭婆喃喃道:“孩子,你说你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是的,我七岁随师尊上山,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
祭婆叹了口气:“不记得...也许反倒好,也许是想保护你...”
阿芩走回几步问道:“婆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祭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你不妨去问问你师尊。”
“师尊?”阿芩惊讶。
“他领你上的山,或许会知道什么。”
阿芩点点头告辞离开。
出了门却见到阿离蹲在门边。
“你一直在这里?”阿芩问道。
阿离抬头看着阿芩,缓缓站起身。
“走吧。”
阿离一路跟着她,刚刚一直在屋子外面,她和祭婆的对话是不是都听到了?不过就算是又怎样,阿离又能明白多少呢?
阿芩在前面缓缓走着,阿离亦步亦趋的在后面跟着,两人沉默无言,在夜晚寂静的路上只听闻二人的脚步声,方才还热闹的很,只才这么一小会便静的喘个大气都能听见。
路过广场的时候,还能看见篝火晚会残留的垃圾,银白月光撒在曲终人散的垃圾上特别荒凉。阿芩呼一口气,不由自主的把手伸到阿离手边,拉住了阿离的手。
阿离已经许久没有被这双手牵过了,感受着阿芩手上传来的温度,心中特别温暖,感觉有了依靠和抚慰,内心安定舒畅。阿芩的手真好,暖暖的,想着想着便乐呵呵傻笑起来。
阿芩闻声回头,阿离有些尴尬,但见阿芩对他微微一笑,又继续乐呵下去。
牵着阿离的手继续走着,阿芩心中也安心不少。
“阿离,你陪我回天域峰一趟吧,有些事情我想要向师尊问清楚。还有...你的事,也该向师尊禀报。”
“哦。”阿离低头闷声应道。此刻他心里只在感受着阿芩掌间温度,阿芩的手真的好舒服,好想能一直拉着。
阿芩见他心不在焉的样子也不再多说,此刻她亦是心绪纷乱,只想能这么一直走下去,直到厘清一切纷乱。
两人心不在焉都没发现走错方向,不知不觉竟走到了广场尽头的一处石壁前,幽暗的石壁通天,长满青苔,似乎很久没有人来过这里了,石壁前雕着一位女神,眉目和善,凝视着下方,像是俯视众生的慈母。
阿芩不由自主的走上前去抚摸雕像,脑中纷乱,似乎有什么呼之欲出,忽觉一窒,胸口如灼烈般燃烧起来,头晕脚轻便往雕像倒去。
阿离在一边见到阿芩身上竟蕴起一圈暗色气息,直觉害怕的缩了缩手,又见阿芩脚步不稳,担心的上前去扶。
便在此时脚底石板忽地打开,二人身子迅速下落,摔到石壁又滚出七八米远才停下。
阿芩喘着气盘膝而坐,以清心诀调息紊乱内息。阿离在旁害怕的很,却是一动也不敢动,直直的盯着阿芩。
阿芩调息良久,面色终于缓和,睁开眼见阿离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又看看四周,才想起来方才她不小心触动了机关,二人摔了下来。
走过去将阿离扶起,阿离颤抖的身子抱紧阿芩,阿芩拍拍他的背。
待阿离也缓过来了,二人继续前行。这回阿离紧抓着阿芩的手再也不放。
阿芩念浴火决点了火,只见此处空间巨大,他们掉下来的地方是在最底下,抬头不见顶,猜想应是山体内部,不远处有台阶环着山壁拾级而上,二人顺着台阶走,走到最顶端有一扇石门,上面刻着几行字:此乃圣地,非圣女不可入。
阿芩有些泄气,好不容易爬到顶却不得而入?
阿离抓着的手紧了紧,阿芩回头看向了眼阿离,似乎是收到了鼓励,鬼使神差的把手伸向那扇门,那门勾勒的缝隙中顿时从她掌心处向四周流淌金光,待金光布满整扇门应声而开。
内室的空间不大,正中祭着一只银镯。阿芩走过去,那银镯似乎有魔力一般吸引了她,缓缓伸手触碰,自那银镯投射出一个虚空的人影。
阿芩用手轻触那人,穿体而过,这只是借着此地灵气留在祭器中的一丝意念。
那人面朝前方,面目慈祥,颇似外头雕着的天神,只听她缓缓说道:“我的孩子,是你来了吗?一定是你来了,只有你拥有圣女血脉,才能开启圣地之门,也只有我的女儿才能开启这圣女镯。”
“我的孩子,娘心爱的孩子,无论你是怎么来这里的,无论你是过了多久来到这里的,娘都很开心你能来见娘最后一面。娘想告诉你,娘从未后悔和你爹在一起,你更是上天赐给娘的礼物,娘和你在一起的日子虽然不多,但是娘想告诉你,你要勇敢、要坚强,娘永远爱着你。”
“圣女镯是我圣族法器,接下圣女镯就是接任了圣女,从此肩负天下苍生。孩子,自己的路是自己选择的,要靠自己走下去,娘不会干涉你的选择,娘希望你能尊崇自己的心意走自己的路,孩子,记住,唯有爱可以克服一切苦难...”
说道最后,人影缓缓消失。
阿芩心中压抑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将要喷发,眼睁睁看着眼前的人在面前缓缓消失,阿芩猛地扑了过去,却是扑了个空,只抓了圣女镯在手上,人已随着惯性趴在了地上。
她很想哭,她知道这是想哭的感觉,可是眼里却怎的都流不出来,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堵积在胸口,阿芩只能呆呆望着前方。
阿离走过去轻轻扶起阿芩,轻拍她的背:“阿芩不难过,阿芩不哭。”
阿芩凄然一笑:“我一点都不觉得难过,也不想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