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一、义 释
作者:shaka浩雷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7385

双方剑拔驽张,银波台上的众人自然觉察到自己动与不动都将直接关系到一场腥风血雨的厮杀,所以双方谁都没有说话。.僵持了片刻,周昊然冲白成微微一笑,还刀入鞘。群雄也都跟着松了口气,这颗悬着的心总算稍稍归了正位。

白成微笑道:“你不打算杀我为你死去的双亲报仇么?”周昊然道:“就算要报仇,银波台上死了这么多人,哪里还有你我打斗的地方?”

李堂在台下一摆手,立刻便有数十人上台来清理死尸,除去血水。

白成道:“曲长河惨死九华山,也许你不信,事先我真的不知情。”

“知道了又能怎样?”周昊然反问,“难道你能阻止的了?”

文宗贤在台下听得此言,灵机一动,飞身上台,冲周昊然说道:“即是如此,你为什么还要同我们为难?”

“不是我同你们为难。”周昊然道,“而是我不能坐视不管!我刚才说过,师叔临终前的遗命是叫我保得昆仑一派周全,不能让任何人毁了它。你们兴师动众的上山,非要把险些逐出师门的华涛扶上掌门之位,其中用意,不用我言明吧。”

此时,银波台已收拾干净,华涛被手下弟子扶到台边一角休息。墨戎见周昊然这么客气地对白成等人说话,不知其用意,低声吩咐贾权道:“博天,他们一旦动手,你务必第一个冲上去。”

其余众人听台上三人言语,对华涛的人品猜了个**不离十,料定他年轻时肯定做过什么不齿之事。否则,周昊然也不用力保李堂而直呼华涛其名。

周昊然续道:“本来江湖之事,路见不平大家踩。可自己门派内部的事,还是自己说的算为好。这个门派生也好亡也罢,全是他们自己造成的,与他人无关。谁当掌门,传谁为继任者又何必劳他人费心?插手别派事务之人往往满口江湖道义,其实是另有图谋。”

白成听他这一席话,仰天大笑,说道:“好一番大道理啊!我且问你,让一个大魔头来担任某派掌门,指使手下人为祸江湖,这仅是他们内部的事还是关系整个武林的事?同样道理,你的邻居家里,兄弟打仗都快出人命了,你还能袖手旁观?不错,我确是想让华涛出任昆仑派掌门,那是因为我不忍心看到昆仑派自相残杀。说到底,选一个更适合的人来当掌门,这也是为武林同道着想啊。”

周昊然冷冷一笑,指着坐在台角的华涛问:“这种人也能造福武林?一个连自己亲师侄都能杀的人何谈造福武林?岂不让天下耻笑?十几年前你杀害了我的父母双亲,血洗了整个司徒世家,近年来你又害死了武林盟主钟离元。我师叔的死虽与你无直接关系,但你管教属下不严,纵容他们滥杀无辜,却是无可辨驳的事实!”

他说这话甚是激动,如果不是那天晚上他听到白成等人的谈话,知道他有不得以的苦衷,此时见到杀害自己父母的仇人,他早就冲上去同对方拼命了。其实即使没有听到白成他们的谈话,他于报仇一事也有颇多疑问。十几年间,白成依靠自己遍布江湖的耳目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可他并没有将自己斩草除根。从这一点上就可以看出,白成并不是一个嗜血的魔王。再加上那天晚上自己听到的对话,更坚定他心中的疑问。但不管怎样,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周昊然也不可能将此事忘的干干净净。今日当众提出来,就是要看看白成的反应。

白成看他半天没说话,于他心中所想猜了个大概,叹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文宗贤问道:“言下之意,周少侠是打算报杀父之仇了?”白成摇摇头道:“你和我是一天二地仇,三江四海恨,这我清楚。可是我劝你一句,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周昊然冷笑道:“我还有这个自知之明!可是白大侠,你要是让华涛来执掌昆仑一派,在下也只有替李师伯清理门户了。”白成长叹一声,道:“‘此生所行为苍昊,但求无愧皆自然。’你和你死去的爹太像了。我知道没有人能够阻止你。也好,咱们就比试一场,一场定输赢,如何?”周昊然点点头,问道:“不知道怎么个比法?”白成道:“双方各出一人,刀剑拳脚随便,只要将对方制服就为胜者。但有一点讲明,不可杀伤人命。”

众人一听,都不明白白成为何做此安排。周昊然就算打娘胎里就开始练武,也不过练了二十多年,功夫再高也不可能同白成这样的侠客相提并论。何况白成内力深厚,比之公孙奇之流还要强上一些。别看白成才四十多岁,算得上是个年轻的剑客。可他练了一门奇功,短时间内功力大增。他如果出场比试,周昊然就是有两个脑袋也得被揪掉。他二人是不共戴天的仇人,白成明明占上风,却事先言明双方不可伤人,猜不透这究竟是何用意。

有人却想,周昊然人称“金镖圣手”,据说三支金镖天下间无人能敌。他镖快如闪电,第三支金镖一出对手必死无疑。难道是白成害怕这金镖的威力,事先言明不可伤人,以保全自己的性命?但他又为什么不讲明双方不许使用暗器呢?再说周昊然每到出镖之前都会大喝一声,他的镖根本算不上是暗器。白成这句话的真正含意,只有周昊然能体会一二,点头表示赞同。

周昊然冲对方一抱拳,道:“在下愿代昆仑派出战,不知对方由谁应战?”话音未落,李堂叫道:“周师侄,这是我和华涛之间的事,还是由我出战吧,你快回来!”公孙奇也道:“小周,你内力修行尚浅,现在还不是白成的对手,还是让我来替你收拾他吧。”周昊然笑道:“多谢大家好意,可我知道不管肩上的担子有多重都要自己扛。”转头问白成道:“你要出战么?”白成摇头道:“虽然不能让你报仇,但我也要对得起曲长河。”

话音未落,只见文宗贤一摆手,打下面蹦上来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此人上中等身材,身穿土黄色的衣衫,足蹬一双薄底儿快靴,腰悬长剑。周昊然发现他只有一只左眼,心下一凛,问:“前辈可是姓初么?”那独眼人答道:“不错,在下就是初士修,九华山上杀你师叔曲长河的凶手。你要来报仇,只管报好了。”

曲长河临终嘱托周昊然不可报仇,一是怕徒弟误入圈套,再就是因为这个初士修实是个不折不扣的豪侠,年轻时杀过不少恶霸。至于他为什么会被白成所用,伏在九华山以逸待劳甘当杀手,曲长河就不得而知了。

其实白成这个人除了害死周光捷夫妇和钟离元,血洗司徒世家外,为人十分仗义,称得是一代大侠,有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初士修就是为报人情,屈身太行山为其所用。被张博渊巧言利诱,这才赶到九华山误杀曲长河。他杀完了人,心里十分愧疚。这次随白成参加武林大会,满脑子想的都是怎么向昆仑派赎罪。他见周昊然上台与白成打赌,即使文宗贤不叫自己,他也会上台与之相见。一半是赎罪,另一半是想历练一下这个年轻人。他听白成与周昊然约定不管双方胜败如何都不可伤人,只道是怕自己伤了周昊然。

周昊然躬身施礼,道:“前辈,今日比试完全是为了保全昆仑派,于私仇无关。倘若晚辈一招半式占了前辈一点上风,那么立华涛为昆仑掌门之事就此作罢。如果晚辈敌不过前辈的高招,那么也请前辈劝劝白大侠就此罢手如何?”

白成心道:“你周昊然是不论胜败都要为昆仑派清理门户呀,单是这种气魄就让人佩服,”冲他点了点头。

初士修亮剑问道:“周少侠,可否告诉老夫,你选择单刀作兵刃的原因?”周昊然道:“剑有双面刃,即能除恶又可为孽。可刀只有一面刃,就像我不喜欢助纣为虐一样。”初士修微微一笑,道:“可你用的乃是一把宝刀,与我手里的家伙一碰,长剑即断,能否换剑一试?”

众人闻听此言,心想这初士修也真够狡猾,要让对手放弃自己最拿手的兵刃。可谁都没想到周昊然竟解下宝刀,平放于地,伸手从昆仑弟子腰间取来一口利剑,拔剑出鞘,道:“请!”

此举惊动了整个练武场。群雄均知周昊然刀法卓越,见他弃刀用剑,都为他捏了一把汗。公孙奇反而哈哈一笑,坐回椅子上喝茶。他已看出周昊然的真正用意,不过是耍了个小聪明。他知道周昊然对剑法的研究极为有限,远不如刀法那样有天赋。单论其剑法,勉强称得上是二三流的高手。周昊然之所以弃刀择剑,是想让对方麻痹大意,再将剑用刀招,出其不意。

果不出他所料,初士修开始还让了他十几招,可他后来发现自己根本应付不了周昊然如鬼如魅的招式。周昊然将刀招用在剑上,把剑当刀使,其间又夹杂了一些实实在在的剑招,让对方招架不住。

初士修边打心里边嘀咕:“哎呀,我刚才还以为白大侠不让我们杀伤人命是为了照顾他,一动上手我才明白,这哪是照顾周昊然呐,分明是为了我好!我看这剑招怎么那么像刀招呢,难不成是我眼花?不对呀,在九华山上斗他师叔时,觉着曲长河功夫不高呀。哦,明白了,那是他两天连赶一千四百多里山路,体力透支,连平时一半的功力都没有达到!我是以逸待劳,胜之不武啊!”

斗过四十多个回合,周昊然眼见初士修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知道自己这点小诡计得逞了。否则,以他目前的功夫,决计不是初士修的对手。他一眼瞥见站在初士修身后观战的白成和华涛等人,心道:“我内力虽不如你,但这准头上的功夫你却比不过我。今天我就给你白成留个念想,也好叫天下人知道,我周昊然不是怕了你!”

主意打定,周昊然虚晃一剑,剑交左手,喝道:“看镖!”右手金镖跟着飞出,是他的第一镖“燕彻湖面”。

“啊!”初士修一眨眼的工夫,金镖就已到他面前,他下意识地向右闪躲,将将避开了这支竖发镖。还不等他喘过这口气,又有一支金镖向他左肩袭来,也是竖着镖身,速度比第一支镖还快。这就是周昊然的第二支镖“鹰翔九天”。初士修根本来不及闪躲,这一镖正中他左肩头。

初士修败了一招,却仰天大笑,道:“周昊然,你也不过如此嘛。第一镖你没能伤了我,第二支镖也只是伤了我,你真是浪得虚名!”

“你错了!”话音未落,李堂随同公孙奇、良生等人一同上了银波台,朗声说道:“周师侄的第一镖之所以让你躲了出去,是因为他根本没打算伤你,而是要杀另一个人。”

“谁?”初士修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吃了一惊。只见白成的右肩被利刃划了道口子,渗出血来。而华涛却已倒在地上,咽喉处插着一支金镖!

原来,周昊然的第一镖瞄准的不是与他对敌的初士修,而是他身后的白成和华涛。实际上,他是盯着华涛的喉咙打出的一镖。所以,这支金镖偏向初士修的左侧,被他躲过后又直接袭向白成的右胸。白成惊骇之下急忙低身,可金镖的下刃还是划破了他的右肩。金镖劲力未衰,直扑华涛,他连叫都没叫,就被金镖撕裂了咽喉。眨眼之间,一镖震三人,伤白成杀华涛,这种本事群雄皆自愧不如。

“知道了吧,”李堂道,“第二支镖周师侄可以说想打哪儿打哪,可他只伤了你肩头,完全是履行‘不伤人命’的诺言。”

初士修羞愧难当,低声问道:“你为什么不杀了我为曲世兄报仇?”周昊然收剑入鞘,道:“即使杀了前辈,师叔也不能复活。冤冤相报何时了,还请前辈珍重。”

初士修感激涕零,冲周昊然再次施礼道:“周老弟,你这朋友初某是交定了,你放心,今后有用的着我的地方,也不用你亲自来找我,只要有人带来一张二寸宽的小纸条儿,哥哥我上刀山下火海是在所不辞!”又冲白成一拱手,道:“初某自知做了对不起武林的事,就此别过。”言罢,转身下了银波台,离开昆仑山。

“哈哈,”白成突然仰天大笑,说道:“周昊然,恭喜你又结交了一个好朋友。初士修现居太行山,你若有事找他请到太行山来。”就完他扭头看了一眼被他杀死的华涛,叹了口气:“我们事先言明,无论胜负都不可杀伤人命,可你为什么还要杀他?”

周昊然微笑道:“我胜了,但我并没有杀害自己的对手,这一点大家都看到了。我也知道阁下让华涛出任昆仑掌门的用意,是想从内部瓦解武林,进而实现你一统江湖的夙愿。但即便是在下胜了,你也会设法留住他这条命,将门下弟子引为己用。所以,与其留作后患,不如今天先除了。再者说来,此人作恶多端,大限早就到了,在下今天也不过是为昆仑派清理门户,为江湖除了一大祸害,又有什么不对?”

“你强词夺理!”文宗贤用折扇点指他道,“周昊然啊周昊然,你明明已经看出我家头领不想杀了华涛,你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你忘了,当初你在太行山上大开杀戒,若不是……”

“文寨主!”白成连忙打断文宗贤的话,笑道:“所谓人死不能复生,华涛人都死了,我们再作口舌之争也是无用。”周昊然道:“就是,正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冤冤相报何时了。杀华涛这事,我看就算了吧。”

“算了?”文宗贤怒道,“怎么能就这样算了?那……那……也只好算了。”他见白成冲自己瞪了一眼,也只好改口。

台下众人看双方讲和,心下大慰。很多人都暗暗擦了一把汗。回想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架式,大家都心有余悸。但想到周昊然一手漂亮的飞镖,无不竖起大拇指,心道他不愧被人称为“金镖圣手”。再想周昊然的金镖如此厉害,但他却义释初士修,单是人品,没有人会不服。更有人想:“他为什么不杀白成为自己的父母报仇?”

文宗贤见华涛已死,自己苦心设计的策谋也就无用,只有灰着脸冲白成道:“大头领,咱们还有要事在身,还是与众位英雄就此别过吧。”白成一听便即明白,忙点头答应。却被周昊然拦住,道:“且慢,请问文寨主,张博渊可来昆仑山了?”张博渊在人群里一听,急忙缩回人堆里,生怕被他揪出来。文宗贤也是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这是明知故问。当下只得替他隐瞒,回道:“他另有重任,不曾来得昆仑山。”贾权“嘿”的一下笑出了声,但他马上收敛了笑容,抱胸而侍。

周昊然微微一笑,道:“如此,就有劳尊驾为在下传几句话给他。请转告张博渊,他若要报断指之仇,就正大光明的来找周某,用不着暗地里下手,反而让人瞧不起。再有,天下自有公论,用不着他多操那份闲心。正所谓是非只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强出头。请他好自为知。”这句话一语双关,听者自是心知肚明。

白成往台下瞄了两眼,冲群雄拱了拱手,又向台上众人一抱拳,道:“今日实是非吾所愿,但事已至此,在下也只有认命了。诸位朋友,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文宗贤也拱手道:“来日方长!”说完随着白成一同下了银波台。

群雄见他们走了,也都跟着向下撤。一些和李堂有交情的人向他说了几句客套话,就借此机告辞了。

良生本已向李堂告辞,回头欲嘱咐贾权留下来同周昊然一起回东京。可他发现贾权面无血色,额上豆大的汗珠一滴滴滚落,显然是受了很严重的内伤,急问他道:“博天,你这是怎么了?”

贾权微微一笑,道:“是被人……伤了……伤了罩门……”话说到一半,喷出一口鲜血。随即身子晃了几晃,仰面栽倒,人事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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