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雪檀非常崇拜师父。
他本是流落街头的孤儿,为了生存带着一大帮流浪儿伺机抢劫路人钱财,挨饿受冻、遭遇打骂都不算什么新鲜事。
真正体会到恐怖,是他第一次用石头击打路人的后脑。
白浊的脑浆混合着艳丽的鲜血污染着地面。
他手下的孩子先是惊呆,继而四散奔逃,望着藏雪檀的眼神充满着畏惧。
杀了人,夺走了性命。
最害怕的却是自己。
号啕大哭也无法挽回的悔恨。
正是太过明白生存的不易,才会对自己犯下的罪行有多深重异常清楚。
就在藏雪檀决定以死谢罪时,背负长剑的道士出现在他面前,神色既慈祥又严厉,他的声音像是天上的仙乐,
“死亡是无法获得救赎的,你犯下的罪孽永远不会消失。你所能做的,就是用自己的余生来为死者积累冥福。”
道士伸出了手,“要不要和我去昆仑,在日后的岁月里借用道法来修行,时时刻刻来为自己的罪孽忏悔。”
藏雪檀跟随道士去了昆仑山。
成了他的徒弟。
虽然袁冲道迷上神仙术,基本把藏雪檀丢着不管,自己跑到奇奇怪怪的地方去挖各种诡异的草药。
他在藏雪檀的心目中,永远是神诋一样的存在,照亮生命的光辉。
给了藏雪檀第二次生命的人,替藏雪檀找到生存意义的人。
现在那个人,已经不在了……
叩门声打断了藏雪檀的回忆。
他开门,外面站着凛言。
“战书。”
凛言掌心向上,昂贵的澄心堂信封平躺在里面。
这种大手笔也就苏合能拿得出了。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藏雪檀苦笑。
“凛言姑娘……”
藏雪檀未完的话被凛言挥手打断。
“想要跪地请罪那就算了,虽然你师父不是我动的手,让他动弹不得却是我做的,若是你想报仇我也无所谓。”
凛言越过他走进客栈房间,自动自发倒茶来喝。
“怎么会向你寻仇呢,虽然不清楚详情,当年我师父必定是对凛言姑娘做了非常过分的事,葛先生才会对同门下手又隐瞒真相。”
“没什么,袁冲道只是想把我丢进炼丹炉里炼成仙丹。”
“……”
你是不是太无所谓了!
“不过我就这么轻易原谅你,反而害你心里更难过吧?”
凛言眼角锐光一闪,“我是不会那么过分的,正所谓师父欠债徒弟偿还,劝你别动寻死的念头,因为以后你的人生全部要替我当牛做马才行。”
你这样更过分吧?
藏雪檀原本就很低落的心情直接沉入谷底。
师父啊,您当初找谁不好为什么偏偏找上段凛言这只鬼啊?
衙门——
焦苏合正在拼命磨剑。
知府和捕头高大虎战战兢兢在远处看着那位少爷。
舅甥两人面面相觑,都对焦苏合的行为不解,又都不敢问。
“啊啊啊!该死的!该死的!”
焦苏合猛然跳起来挥着剑大吼大叫。
舅甥两人同时浑身颤抖。
到底怎么回事?不会是想拿他们两个祭刀吧?
“真难看啊汪。”
高高的墙上传来未变声的男孩嗓音。
几人望去。
少年晃动着双腿坐在墙头,白色绷带缠绕在手臂上还打了个蝴蝶结,光看那纯真可爱的笑脸会以为对方只是个顽皮的孩子。
而在吃过苦头的人们眼中,墙头那稚嫩的身影后面是巨大的黑色翅膀。
其属性和段凛言同类。
焦苏合见到他分外眼红,膝盖微曲,拔地而起,手中长剑当胸横削。
玉珞云没有任何动作,仅仅嘲讽般提起嘴角。
剑芒如雪,寒若朗星。
眼见剑刃就要斩入玉珞云胸口,焦苏合腕间急缩。
嗤!
在知府和捕头的尖叫声中,焦苏合落地。
玉珞云毫发未伤,只是领口被锋利的剑刃扫过而裂开。
可惜。
玉珞云满脸遗憾,“你干嘛收剑啊,笨蛋!被长剑划到会流好多血,那种冰冷却又灼热令人陶醉的痛感……”
“闭嘴!死M!”
焦苏合吓得浑身大汗。
真要是砍伤了人,第一个哭的肯定是苏合自己。
当然,让玉珞云受伤流血,第一个死的也是苏合。
“你、你这家伙!”
焦苏合愤恨的猛踹墙壁,“你过来找死的吗!?混蛋豆芽菜!”
“怎么可能啊汪。”
玉珞云用怜悯白痴的眼神看他,“是凛姐姐交代我跑一趟的汪。”
绷带少年一指捕头,“你!对,就是你,花花太岁高大虎汪!”
高大虎直往后躲。
“凛姐姐说了,失窃案件她已经解决了,那些捕快不用再到书铺报到,大家都很辛苦了,你别忘记发奖金哦。”
玉珞云笑眯眯的,“还有,如果你不照办她就满城发传单,好好宣传宣传你尿床的光、辉、事、迹。”
威胁!
令人发指的威胁!
“呜……”
高大虎拿出手帕来咬。
欺负完捕头,玉珞云再度将目光投向焦苏合。
果然看不顺眼。
“喂,卷毛。”
“你叫谁卷毛!?死豆芽菜!”
“我说你呀,摆出受到伤害的蠢样子给谁看啊?既不为对方考虑,也不去深究对方这样做的理由,自己在那边装委屈,以为世界围着你转吗?拜托成熟点儿吧,你当自己还是在哺乳期的小孩呀。”
毫不留情的嘲弄完。
玉珞云也不理会焦苏合的吼叫,身子向后一翻,轻盈的落在地面。
双手叠在后脑,绷带少年蹦蹦跳跳的融入街道。
焦苏合一拳击在墙上。
屈辱!
居然要被小鬼教训!
理由?
那种东西怎样都好,身为弟子怎么可能放着师父的敌人不管呢?
“我可是……‘三寸剑’的徒弟……”
焦苏合深褐色的双眸找不到半丝迷茫。
如果要战斗,无论对方是谁他都不会认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