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初窥武道
作者:庸恒      更新:2020-04-12 15:26      字数:3142

沈文谦见他热血激荡,也受感染,挑着眉头问道:“你是要教我武功是么?”苏道泉躬身道:“要做明尊大位,功夫必要会一些,在下微末手段乃是明教末流,但二十年枯禅苦坐,修成不动心,于武术一道也有些见解,虽不及教内至高典章明王心经所载心法高妙,但亦有一二可取之处供教主参考,若日后教主得心经,参照老苏粗鄙之术相互印证,则我教主神功可成,我神教大事可蓄。”

沈文谦本待拒绝,但望见他神态诚恳,一片赤子情怀,有想起亡人往日跌宕往事,一时不忍拒绝,当下点头应允。苏道泉喜不自禁,躬身将手中玉牌交于沈文谦道:“神火令与明王心经乃是我教至宝,由历代教主代为保管,请教主收回。”

又起身收拾了些枯草铺在角落中,将地上铺的厚厚的,恭敬道:“天色不早,还请教主早些歇息,明日老苏再吐愚词。”沈文谦此刻才觉力乏神疲,当下也不推脱,来到枯草之上,平卧其上。苏道泉也将手中铁牌揣入怀中,喝散了早听得目瞪口呆的众狱卒与囚犯,这才整理精神,盘坐在沈文谦身边,目光柔和望着他。

沈文谦只觉一阵疲惫,数日来少有的安心于舒适,一时对苏道泉生出亲近之感,又想起自家身世,追忆父母往事,胡思乱想间,不知何时沉沉进入梦乡。

次日清晨,沈文谦转醒,望见苏道泉犹盘腿坐在身边,望着自己,不见丝毫疲惫。沈文谦心下感动,坐起身道:“老苏一夜未睡么?”苏道泉起身递过一碗稀饭,沈文谦接了,才咧嘴笑道:“老苏睡觉打鼾响,不敢打扰教主安睡。”沈文谦皱眉道:“你这把年纪通宵不眠,身体如何扛得住?”

苏道泉笑道:“教主有所不知,当年我从明尊学艺,我底子薄,身子弱,悟性又差,心经中三十六般法门我皆学不会,明尊这才传我他老人家独创的蛰龙眠,明尊说他是笨功夫,可我看这才是天地之间最高明的武术,原因无他,只因这功夫无需勤练,只需睡觉便可成就,这功夫可是合了老苏的脾性,练了没几天,老苏整日的睡,不到三年练就了一身本领,后来在这里枯坐二十年,这睡觉功夫早达致虚笃静,心空意凝的不动心境界,我睡是不睡,不睡也睡,这功夫最养心神,日后习练大光明如意伏心法全赖此功。”

沈文谦感叹道:“原来父亲竟能独创如此精妙之术。”苏道泉道:“明尊融会贯通的手段可还多着呢,教内众弟兄各有传承和拿手绝活,教主您有机会都要一一学来。”当下便服侍沈文谦净过手面,才看沈文谦慢慢吃起早饭。

不多时沈文谦吃过早饭,又有狱卒将一切收拾妥帖,沈、苏二人才端坐于地,神情肃穆。苏道泉凝视他片刻,正色道:“教主一生神功盖世,传于数人,然个人根器不等,悟性才智也有不同,所得便不相同,如参天之树,只见枝节,不触根本,故难达明尊造化高妙之境,此也是无奈,但唯有蛰龙眠一术,乃是龙归元海,阴阳潜藏的蛰心之妙法,心乃修行万法的根源,此术也是明王心经的起篇,教中年高的几位老伙计都会一些,但说起独专且精妙者,除教主外,却非老苏莫属。”起身笑道:“老苏先演给教主您看一眼。”忽卧倒在地,头东脚西侧身而卧,左臂屈肘作枕,右手掌心张开盖在脐腹,双腿左屈右直,双眼闭合,似乎进入梦乡。沈文谦凝神细看,初时尚难见端倪,少时便见他皮肤白皙,呼吸悠长,少时便微不可闻,几近于无,竟进入了锁气胎息之境。再过一炷香工夫,苏道泉凌乱须发无风自起,整个人体内有水汩汩流动,好似惊涛拍岸,巨浪奔腾,发出骇然声势,周身衣衫无风自动,不住翻腾。沈文谦大感神奇,来到他身边,仔细端详。少时贴着他面孔,凝神一望,苏道泉蓦地睁眼,目光有若实质,鞭子一样抽向沈文谦,后者怪叫一声,好似挨了一记重拳,向后飞倒而去。苏道泉下意识扑身而上,扶住沈文谦,喘息不已。沈文谦半晌才回过神,浑身汗如出浆,俱是冷汗,见苏道泉整个人似未醒透,眉宇间全是寒意。不敢再看他。

少时苏道泉眼中迷离渐去,才打个激灵,匆忙跪在地上,开口道:“老苏唐突,冒犯尊者,几酿大祸,请教主恕罪。”磕头不止。想了想,又道:“此乃大光明如意伏心法中的打神之术,我仅修得皮毛,传闻明尊当年与人放对,只望了别人一眼,须臾齑灭对方神宫,将人杀死,此中玄妙,笔墨难描。”一时意醉神痴,向往至极。沈文谦此时犹觉眼痛,神台一片混沌,木然摇头不语。苏道泉见状心急,出手又在他身上捏了几把,才将他从虚无之处拉了回来。半晌,沈文谦才觉慧光朗照,心神始复旷达,瞳孔也渐复清明,当下心有余悸道:“我方才灵台崩塌,元神几灭,实在恐怖至极。”双手拍打胸口,有劫后重生之感。苏道泉连连叩首,山呼有罪。沈文谦不以为意道:“你真心待我,无意之举我怎会妄加怨责。”将他扶起,又道:“我自幼读诗书文章,只将此虚无缥缈之事归于怪力乱神,今日才真正开了眼,才知圣人之言亦有取舍。”不觉怅然若失。苏道泉笑道:“圣人不免短见,若依我看,自古超凡入圣唯有习武一途,所谓脱胎换骨,便是尽去人性,留存神性,脱尽凡胎,成就至人。”沈文谦皱眉道:“古人说至人无梦,修武到了极深之处,果真便不做梦么?”苏道泉点点头道:“明尊当年便从不做梦,弟兄们都啧啧称奇,羡慕至极。”沈文谦又道:“素问有载:中古之时,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于阴阳,调于四时,去世离俗,积精全神,游行于天地之间,视听八达之内,此盖益其寿命而强者也。当时我读此文,也觉诧异,如今思来,古人定然是见过此等高贤,否则又如何写就文章?”苏道泉点头道:“教主乃是不挂花的状元,无冕的魁首,您说的道理老苏虽听不大懂,但也觉其间藏了高深异常的东西,冥冥中也受用非常,教主天授之才,此是我明教幸事。”负手在沈文谦面前踱了几步,才笔直站立,沉想了片刻,缓缓道:“自古言拳术有刚柔之判,形势有内外之别,又言少林为外,玄门为内,又有言所谓刚柔相化,动静相生为武道真谛,其实相互矛盾,多不能自圆其说。柔练而致刚,刚练而致柔,动极思静,静极思动,此相生相伴,安得遽分内外耶?我心经中有载:拳术之功用,以动而求静;坐功之作用,由静而求动。所谓拳术,不过开灵光一点,修玄关一窍,存精真之气一道于内罢了。”沈文谦听他说的高深,只觉云山雾罩,少时迷离问道:“方才我见你虽然睡着,呼吸也没有,周身空虚松静,但你体内有液体汩汩流动之声,声势有如江河,这可是动静结合之妙?”苏道泉闻言眉开眼笑,拍手赞叹道:“教主冰雪聪慧,一点就通。”沈文谦又道:“那若与人动手时岂非要时刻藏静于内,才是真本领?”苏道泉闻言意怔,抚掌笑道:“正是此理。”沈文谦听他夸赞,也甚欢喜,又道:“我以为习练拳脚便是用一些舒筋活骨的手段,再搬弄些固定套路,打熬身体,如今看来,确是井底之蛙。”苏道泉冷冷一笑道:“此乃最低级的拳术,是舍本逐末的法子,即使天资出众,肯下寒暑苦功,也难成就本领,我明教乃斯道巨擎,如何会学如此微末之技。”沈文谦听他说的天花乱坠,看似随口而就,无稽之谈,细品却颇有深意,值得玩味。心中感叹他见识非凡,心间也隐隐将他视作授业恩师,言语间也多了些恭敬。苏道泉闭目站了一会,随即睁开眼来,说道:“老苏最拿手的便是这蛰龙眠,您先从此术下手必然无差,智慧法王的心剑之法,俱名法王的神变之术日后教主俱要掌握精纯,才不堕明尊之名。”当下指点沈文谦侧躺在地。初时沈文谦尚难掌握诀窍,但苏道泉岂是俗手,沈文谦每有动作不到之处,苏道泉便出手纠正,不过半日工夫,沈文谦已是坐神入照,体内生机腾腾,气血活泼。此后数日,苏道泉悉心教导沈文谦,沈文谦锁心猿,拴意马,安心习练蛰龙眠之术,身上伤势也俱大好。二人更添欢喜,相互更沉浸其中,各寻乐趣。后几日,苏道泉又吩咐狱卒寻来滋补药材,在监房内置起炭火炉灶,用瓦罐每日熬制汤药,或内服,或是外敷。才十来日,沈文谦已是筋强骨壮,气质非凡,举手投足间已有不俗之相。蛰龙眠也有小成,每日早晚不辍,习练得越发得心应手,体内血液流动,汩汩有如湍流,隐有滔滔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