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霜儿今天很听话,果真待在家里温习功课,没有去上班,这会儿正忙着端茶看座,招呼几位客人呢!
两男一女,都是四十多岁的样子,一边喝着劣质茶叶泡的茶水,一边打量着四周简陋的环境,他们似乎很惊讶,那个本事通天的小英雄家境居然如此贫寒?
任飞赶回家时,见家里多了几个生人,一个个穿着气质都是有模有样的,想来该是什么领导,便问:“你们是?”
“请问你就是小英雄任飞吗?”那个女的站起来问。
都不认得自己,还提什么小英雄?任飞心里腹诽,嘴上平静道:“我是任飞。”
“你好你好,我是朝天门居委会主任周理秀,这两位是咱江岸qu委的领导。”周理秀热情地同任飞握了握手,介绍说:“我们是来给你颁奖的。”
周理秀四十出头,染了一头金发,抹着淡妆,穿戴得宜,皮肤保养得还算不错,除了脸上少许鱼尾纹和稍稍走样的身材,整个看上去还挺有味道。
徐娘半老,风韵犹存,看得出来,她年轻的时候也是一位美女。
“任飞同志你好,幸会幸会。”接着,那两个坐着的男人也都站起来先后和任飞握手,满嘴官方地打着招呼。
任飞好歹是东道主,连忙客气地伸手延客:“周主任,两位领导,请坐请坐。”
几人落座,却不急着颁奖,反倒唠了几句,“你在派出所里的英雄事迹可都传开了,大伙儿对你可都崇拜得紧呐!”
“可不是,我们办公室都有好多人嚷嚷着一定要见识见识呢!”
“那当然,任飞可是我们朝天门片区的骄傲,多能耐的一小伙子啊!”
“过奖了,过奖了。”任飞挺不自在地应付着,瞟向一旁站着满是疑惑的小妹,“霜儿,给几位领导斟茶。”
“哦哦。”任霜儿连忙抱着水壶一一满上,又退到一边儿了。
“这姑娘,可真懂事,比我家那闺女听话多了!”周理秀毫不吝啬地赞叹一番。
又聊了一会儿,区委的领导才切入正题,从公文包里取出一本荣誉证书和一个胀鼓鼓的信封,说:“任飞同志,这是上面领导给你颁发的‘好市民奖章’,还有我们区委表示的一点奖金,请收好!”
“谢谢领导。”任飞微微一笑,双手接过证书和奖金,随手放在面前,举止平静,谈吐优雅。
几个领导看在眼里,惊在心里,连道是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如此淡然,宠辱不惊,实在是难得,果真是人中龙凤。
临了,任飞送客出门,两个区委的领导走在前面,周理秀却故意停了几步,在任飞耳旁悄声说:“家里有什么困难,可以来找居委会哦~”
说罢,她也抬脚出了巷子,留下任飞暗自琢磨:这个周主任看我的眼神,还有态度……怎么有些不对啊?
转身回屋,任霜儿兴冲冲迎上来挽着他的胳膊,好奇问:“哥,快说,你到底干了啥?怎么突然就掉了个大奖下来?”
“也没干啥,不就扶了一老太太过马路嘛,多大点儿事?”
任霜儿自然是不信,“切~你就吹吧!”
“快打开看看,有多少钱?”任飞最关心的却是这个,那本精美的荣誉证书扒拉在一边看都不看,只顾埋头拆着信封。
“哥,你变了。”任霜儿哭笑不得,“你从前可是视金钱如粪土哇!”
“这不时代在改变嘛!”任飞腆着脸说,猴儿急地取出信封里面的大红钞票,见刚好是一扎,瘪嘴道:“才一万块?”
“额滴天呐!一万块?哥你还嫌少了?我们学校一年的奖学金都没这么多啊!”
“啧啧,瞧你那点儿出息。”任飞心情似乎不错,一脸鄙夷地打趣说:“你哥可是干大事儿的人!”
任霜儿深以为然,点头说:“那倒也是……”
“来,拿去花,自己添点衣服书本学习用具什么的,我还有事,晚上就不回来吃饭了。”任飞随手抽出十几张丢在桌上,揣着剩余的钱就出门了。
任霜儿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张了张嘴还是没说,目送着哥哥远去……
今天是周末,天刚擦黑,夜市一条街就开始热闹起来了,三三两两的酒客勾肩搭背有说有笑地钻进各自熟悉的摊子,准备开怀畅饮、谈天说地了。
这些人总有谈的,也总有的喝。
老疤烧烤摊,除了任飞一伙二十多号人散开四桌以外,另外还围了两桌,一水儿的大老爷们儿。
任飞他们也是刚到,早就给老疤打过招呼,留了中间几张桌位,还提前开始烤上了,这会已经开始一盘一盘端出来。
今天也是个大日子,意义非凡,为了庆祝老张升天,七号码头飞哥、凡哥、力哥、寒哥四位大哥犒赏众位兄弟,扬言敞开了整,大口吃肉,大碗喝酒,不醉不归!
大伙儿兴致勃勃,个顶个儿的精神抖擞,肉还没出就干了几杯!
码头这边的伙计全部到齐,萧杰是偷跑出来的,绷带都还没拆,缠了好几圈,修理厂就留了两个伙计看着,其余人也都到场,几方会师,气氛相当之高。
好在早就开始准备了,烤串上得贼溜,一盘接着一盘,就没断过,可把老疤那几个伙计忙活惨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任飞他们四个都走了一圈,高凡就冲里边喝道:“老疤,别忙活了,出来整两杯!”
“就好,再等两分钟。”老疤嘴里叼着烟应道,双手忙着翻烤肉串,面前碳架上传出滋滋滋的响声和着不断升腾的烟雾,老有感觉了。
没一会儿工夫,他把最后一盘烤串丢给伙计,让送到另外一桌去,就解掉围裙出来了。
任飞这桌就坐了他们四个,还专门给老疤留了个位置,见他忙完了,高凡几人赶紧帮着开酒递杯。
当然是一杯三瓶的大扎杯,这种型号的杯子已经被冠上了“大哥杯”的名号,哥字辈儿都得用这个!
“小飞,你小子行啊,来,先整一个!”老疤大喇喇坐在任飞旁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任飞笑笑,举起面前的大扎杯跟他碰了一下,仰脖子一口见底,才道:“小事儿。”
老疤的消息向来灵通,任飞并不意外,再说这事儿也算不得什么秘密,舒亦然说了,现在自己可是体制内地地道道的“名人”了呢!
随便喝着聊着,老疤闷了半天,问了句任飞接下来打算怎么干,另外三人也都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打算这样问。
任飞想了想,道:“嗯,老张虽然不是什么东西,但毕竟管着这一带,以前和刘老三狼狈为奸,我们比较受限,这下总算翘了,接下来就该和刘老三比划比划了!”
他早就查清,刘老三之所以混得风生水起,霸着四号码头赚得盆满钵盈,除了仰仗背后的刘二爷,另外就要数和张大为之间合作愉快了。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别看张大为只是区区一所之长,手头权利大着呢!
如今张所长西去,刘老三就失了这道用真金白银填出来的护身符。
新任所长估计是黄长龙,副所长自然就是李忠德了,不然前两天也不会平白扣个功劳添了颗星,而他俩,都跟刘老三八竿子打不着,倒对任飞观感不错。
故此,任飞当然有了底气,明的暗的都不虚!
“太好了,总算要干了!”高凡兴奋抚掌,自顾自又喝了一杯,以前没想过能和刘老三这样的地头蛇对上,这一天他等了太久。
孙力也是激动不已,磨拳霍掌道:“就等你这句话呢飞哥,赶紧打出一片江山来,也封我个官儿当当,嘿嘿。”
“飞哥,泥头车队已经组好,目前收购了五辆,半新的大东风风神,足够折腾好几年的了!”宋寒神采奕奕,得意地伸出了五根手指。
任飞愣了两秒,旋即大手一挥:“那就干吧,咱先跟刘老三他们分杯沙方的粥喝喝!”
原本,他就打算着手了,又看到兄弟们都这么积极,已经暗地里做了这么多,哪里还能拖延?
至于老妈的病,这么些年了,也不急这一时,先找个机会跟南宫竺打听打听,安排妥当了就进京,两头一把抓,不冲突!
这想曹操曹操到,任飞刚想到这儿就接到了南宫竺的电话。
“任飞,你在哪儿?快来一趟医院啊,你那小兄弟不见了!”
南宫竺这会儿正站在萧杰病房外,她刚下班,寻思着过来看看萧杰的伤势恢复得怎样了,结果一看人没了,就赶紧给任飞打来电话。
任飞笑了,瞅了眼旁边桌喝得正起兴的萧杰,轻声说:“别担心,那小子在我这儿呢!”
“啊?你怎么私自把他带出医院了呀?”电话那头,南宫竺明显松了口气,又狐疑道:“你们在哪儿呢?怎么那么吵?”
“哦~跟几个兄弟在夜市撸串喝酒呢,你要不要来?”任飞讪笑着似真似假问。
“什么?喝酒?他伤口还没完全愈合你就敢给他喝酒?你等着,我马上过来!”
……
有这么严重吗?任飞放下电话,耸了耸肩,一脸没所谓。
想当年,自己和那帮兄弟出生入死的时候,身上挨了枪子儿挨了刀,用烧红的匕首往伤口上一放,滋滋滋的声音和老疤烤串时差不多,闻着自己烧焦的糊肉味就开始喝上了,还是醇浓的高粱酒呢!
身体照样倍儿棒,不见有事?
不过,始终是人一番好心,任飞想想还是冲萧杰吼了声:“阿杰,快他妈别喝了,护士姐姐赶过来了!”
“啊?”
不光是萧杰,在座的人都是一惊,旋即都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看着萧杰,嘴里还不停打趣,闹出不少笑话。
任飞这桌言归正传,老疤喝了口酒,缓缓道:“小飞,可别忘了,刘老三背后还有尊佛啊!”
“刘二爷?”高凡几人秒懂,一齐看向任飞。
“放心,我有数!”任飞一脸淡笑,眼里却是寒光:“他还欠我几刀呢!”
“行,你有数就成!只要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吱个声。”老疤点头,他知道任飞不是莽撞之人。
“少不了你的!”任飞说着,先同老疤单独碰了一杯,然后才接着说:“还是你先跟我吱声吧,发生什么事了?”
高凡几人正埋头撸串呢,听得这话,不禁抬起头来。
任飞心细如发,有着极其敏锐的洞察力,其实他早就看出来了,老疤今天有些不对劲儿,再加上他俩身上有着同一种东西,哪能瞒得过?
“唉~”老疤倒不怎么意外,叹了口气,道:“也没多大点儿事,一个战友的遗孤在乡里犯事儿了,得回去处理一下。”
“战友?遗孤?”高凡几个就算再笨,听到这些字眼儿也懂了,敢情老疤也是扛过枪的汉子啊!
这种战友情,最为挚烈,那可是真正一起经历过生死的,老铁老铁,何况是故去的战友,也难怪老疤这么愁了,那可是相当于自己的儿子啊!
而且,以老疤沉稳的性子来看,事儿还不小!
孙力想也没想就说:“哪个县?哪个乡?看我能不能帮上些忙。”
“对,老疤,阿力家里有个官老头,兴许能搭上话。”高凡连忙应和。
“不用,多谢兄弟们的好意了,我搞得定。”老疤笑着拒绝了,随即望着一脸沉寂的任飞说:“小飞,这摊子你帮我照看一段时间,我把伙计都给你留着,让他们搞,你就管着收钱就成。”
任飞似乎缓了过来,点了点头:“行,多久走?”
“明天一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