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什么脉象会突然急促？
顾谨言不知他的紧张不安，已经通过脉象传递给了沈辞，让原本专注诊脉的她不由得抬头望向他。
这一看不打紧，顾谨言这会儿竟然白了脸色，指尖还隐有轻颤，一双眼更是不安的躲闪逃避。
沈辞更加觉得奇怪，追问道：“没有？那你是怎么了？”
问完，她又给候在门口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们都退下候着。
顾谨言闻声却是一个激灵，片刻后才调整好状态，随后有些讪然道：“没，没什么。”还特别强调道：“是真的没什么。”
真没什么才怪了。
沈辞不曾应声，就安静的坐在那里等着他的下文。
顾谨言不得不找话题道：“我是想起了流言的事……我安排的人已经混入了京城几处人流量颇大的说书摊子，集市闹街也有人流动散说。”
“一共是两拨人，一拨打着太子府仆从的名义，宣称自己知道内情，不遗余力的将流言坐实，另一拨人则与他们唱反调，旁敲侧击的质疑，并带动更多的人加入质疑的队伍中。”
“虽然都是我安排的人，但基于双方始终在唱反调打嘴仗，又将流言的热度炒了起来，想来不会有什么人猜到他们是出于同一个目的，自然也就猜不到我的头上。”
“如今效果不错，已经有不少人开始动摇，质疑这次流言的真实性。相信用不了几天，就会有言官提议彻查此事，只是……”
顾谨言面露难色：“只是谨衍也不知是中了什么迷魂汤，始终不可能透露被何人所惑，我一时也找不到什么方向，齐王庶子那里虽说是个方向，可到底彻查需要时间，敌暗我明的情况，总是让人少几分心安。”他垂下眼帘，低声道：“我倒是不怕，就怕谨衍遭了人算计却不自知成为争斗的牺牲品。”
就因为这样所以才面色紧张，心慌的连脉象都不稳起来？
被她一问更是白了脸色，指尖发颤？
沈辞并不相信这个说辞，怀疑的问道：“只是因为顾谨衍？”
“嗯，是……。”顾谨言抬头笑道，仿佛已经从刚刚的情绪中脱离，眸若星灿，笑如春风，“当然，我还有些担心你会嫌我无用，更加厌恶我……”
“殿下可还记得那日在太子府中，沈辞与殿下说的话？”沈辞淡淡的提醒。
他当然记得！
阿辞说他们可以尝试着好好做一对夫妻！
也是从那天以后，阿辞才与他有了几分亲近之意，他才有机会与她来到红螺寺同居小住。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更加害怕那件事被她知晓。
要不干脆就坦白了吧……
阿辞最是爱恨分明的一个人，若是知道内情，或许能原谅他几分。
但若是适得其反了可怎么好？
顾谨言一时陷入天人交战之中。
沈辞见他久未出声不免有些不高兴，面色微沉，高了几声道：“殿下此时沉默，这是不信沈辞所说之言么？”
她一口一个殿下，一口一个沈辞，明显的生了气，有了几分刻意疏离之意。
“没有，没有。”顾谨言瞬间回过神，急忙解释：“我怎么会不信你。我，我只是……”
只是没想好该不该与你坦白。
顾谨言在心中默默地补充道。
但他张嘴后却没有吐露心中所想，而是道：“只是每每想起你那日的转变，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直至今日我还有些飘然不安之感，生怕这几日不过是我的日有所思，等醒来才发现这不过是大梦一场。”
这也不是说谎，这几日他一直如梦如幻的，心里既甜蜜欢喜，又忐忑不安。
但他很快就收拾了心情道：“总归是我不好，我们还是先不要说这些事了。”他提议道：“时候也不早了，不如我们先用了晚膳在说话，也尝尝这红螺寺的斋菜如何。”
还能是如何？
当然是好吃了！
红螺寺的斋菜一直都是远近闻名的好，很多香客前来甚至不是为拜佛求缘，只是想要品尝一番这寺中的斋菜而已。
沈辞前世就很喜欢这儿的素斋。
这个时间也确实不早了，她还真就有些饿了。何况，就算是要与顾谨言谈心，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他与她的日子还长着呢。
于是她向外招呼了寄暖进来，吩咐她去安排晚饭。
顾谨言见状松了口气，忙道：“这的玉米面窝头很是不错，平日不常见，一会儿你可要尝尝……”神色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讨好，让人忍不住想要怜惜……
这个想法，让沈辞不由得愣住，她忍不住的想，前世的顾谨言是不是也这般没有安全感呢？
想到她前世对他的冷淡、怨毒和算计，她突然就觉得冷着他未免有些残忍，尤其是她不久前才给了他希望……
如果她没说想与他尝试着做夫妻的话，他也许就不会生出这么多不安了吧。
这么想着，她神色和缓了许多，应了声“好”，倒没有再去追问了。
甭管是因为什么，他不想说，那她愿意纵着他，等到他想说。
顾谨言虽有些意外，但沈辞不在追问还是让他松了口气的，只是这口气，始终不敢松到底。
他瞒得了一时，却未必能瞒得了一世，若在运气差点，让沈辞从别人的口中知道那事的内幕，怕是不会给他机会求得原谅吧。
到底该怎么办呢？
顾谨言心念一松后再去想这件事，竟然又一次走神了。
沈辞无奈的摇了摇头，简直没眼看他，这么明显的走神，就是她想要相信他没什么也不行吧。
可她既然决定了不在追问，也就只好装瞎了。
顾谨言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又一次走神之后，不免有些赫然，在看到沈辞一副很努力装作“我没发现你走神”的样子时，更是愧疚起来。
他竟然想要欺瞒阿辞！他怎么能欺瞒阿辞呢？
纵使日后被阿辞所嫌所厌，那也是他应该承受的啊。毕竟他做下那般‘禽兽不如’的事情，本就没资格得到阿辞的爱意，能娶她为妻，死后能与她葬在一处，他就已经很满足了。
只是他很贪心，他想和阿辞恩恩爱爱的过日子，最好在生几个孩子……
就是因为这份贪心，所以他才会害怕不安的吧，说到底还是他太不知足了。
可他有什么资格贪心呢？
想通这些，顾谨言决定向沈辞坦白。
“阿辞，”他很没底气的喊了一声，嗫嚅了半天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