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战湘潭（六）
正在胡思乱想了，就听见耳边一阵“喔”、“喔”、“喔”的呕吐声，四下一望，原来是刚刚经过血战的湘勇勇丁们，刚刚在砍人的时候还不觉得什么，但是战斗一停下来，每个人绷紧的精神从刚才的血战中舒缓过来，胃里面一阵急促的翻滚之后，就有人开始用口向外清理肠胃。.有第一个人带头，呕吐就像是传染病一样，迅速蔓延，想吐的立马就吐了出来，本来还能忍住的，看见这幅场景也吐了。而劈山炮队一路走过来，闻着血腥、硝烟和胃酸的混合型气味，看着满地缺手断脚的尸首和人体的各个零部件，洒了满地、并且已经汇集成小池塘、小溪流的鲜血，再混杂这朵朵白花花的肠胃清理过后的产物，很不幸的感染上了这个传染性呕吐症。
呕吐过的人都知道，呕吐过后，最好还是不要看见自己的呕吐物、闻着那个味道，因为看见了，会更加刺激自己的神经，可能引起再次呕吐，就算不呕吐，想想那些玩意是从自己嘴里出来的，心里也不会好受。现在几千人一起呕吐，虽然说是壮观，但是视觉、味觉冲击绝对更加刺激。留在原地休息，估计会吐得更厉害。
我立即向身边的亲兵下令：“全军不要原地休息了，全军开拔，先离开这里再说。”
“将军，您真是料事如神啊！长毛果然溃败了！”
“将军，您真是孔明再世啊！”
刘建德和崔宗光这两个家伙从前面跑过来，遇到我就急忙开始拍马屁。我刚刚有说太平军会溃败吗？只是吓吓他们，能出现这结果还是要感谢太平军的主要将领不在。
“两位大人谬赞了。”伸手不打笑脸人，另外我还有苦货累活脏活要他们干了。
“将军客气了，但是看看这战果，将军可是受之无愧啊！”刘建德接着说。
我可没有功夫在这里磨蹭了。“两位大人，我有一事想请两位帮忙。”
“将军折杀小的了，还请将军吩咐。”
“长毛现在败退，我欲领军追击，还请两位大人辛苦，帮忙收拾一下战场。”
本以为苦货累活脏活要他们干，他们会不乐意，没有想到他们居然眉开眼笑，连声说：“将军哪里的话，这是小的应该做的，将军只管放心追击，这里就交给小的们了。”
为什么苦货累活脏活这么受欢迎？还眉开眼笑的？转眼想了想，也是啊，不用上前线拼命，这些死透了的长毛还有能力杀死他们吗？另外，这些长毛的人头可就是战功啊，趁着我没有清点，先攒上几个，等到向长沙报告的时候，起码能看着杀敌不少的情况下，说不定手一软，死罪就这么逃过去了。
向他们拱拱手，抬头看看，湘勇的勇丁已经集结好了。刚刚去传令的亲兵前来请示，是不是可以出发了。
我点点头，说：“出发吧。”突然想起，呕吐过后，人的身体会损失很多的水分，现在勇丁们应该多喝点水。就补充说：“所有哨官安排伙勇去打点清水，让每个勇丁都要漱口，而且还要多喝点水，喝不进去把蛮也要喝。”
“是。”这亲兵领命而去后。我爬上亲兵牵过来的马，再向刘建德和崔宗光拱拱手，客气一下，就由亲兵牵着马，走了。
队伍走得很慢，而且还不时的回头看看刚才战斗的地方。估计这个让他们出生入死的鸭娑垅会让他们记住一辈子。
慢慢的走到，一个小山包上，我也忍不住停下马来，回头看看。只见下面乱七八糟的场景已经不见了，刘建德和崔宗光的速度还真是快啊。
太平军那些缺手断脚的尸首和人体的各个零部件，被刘建德和崔宗光的溃勇溃兵用箩筐收集起来，堆成一堆小山，而人头则割下来，在一个账房先生面前过了一下之后，再专门堆成一堆。
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京观”？所谓“京观”就是古代为炫耀武功，聚集敌尸，封土而成的高冢。只不过后来逐渐转变，因为计算战功是以人头作为标准，所以后来就只收集人头，为了避免发生瘟疫，尸体直接就地焚烧，土也难得再掩埋。计算战功之后，人头堆成金字塔的形状，至于这塔尖，可就是敌军最高指挥官的脑袋。这样就更有威慑力，震慑那些心图不诡的人。在一些欧美的影片当中，那些文明人进入野蛮部落的时候，满地的人体骨头，的确有很大的视觉冲击力。
等太平军的尸首收集完后，又有一些人扛着刚刚打来的柴火堆到尸体堆上。刘建德向旁边的人挥挥手，那个人点起火把点燃了柴火，很快，空气中就弥漫着一股焦臭味。
原本不快的队伍，在闻到这股恶臭之后，立即提高了速度。先是磨磨蹭蹭的挪动着步子，接着开始走，后来就是小跑步了，后面的人居然还嫌慢，不断的催促前面的人快点。
队伍从我身边过去后，一个亲兵小心翼翼的问：“将军，队伍都走光了，我们是不是也走啊？”
最后看看看这地方，说：“我们也走吧。”就任由亲兵牵着马，小跑步的追赶大部队。
鸭婆垅虽然首战告捷，但是，此时的湘潭城陷落大约有六、七个时辰。这六、七个时辰内，足够太平军在湘潭修筑坚固的工事了。到时候，湘潭到底该怎么打啊？那作者写书的时候主角是曾国藩，结果就描写了曾国藩的靖港之败，对于我的湘潭之战就是个“十战十捷”就糊弄过去了，当时看过了也就看过了，没有去查资料，现在那个后悔啊。
正在懊恼的时候，前面突然出现了混乱，马上，前面穿来了准备作战的命令。我急忙派遣亲兵去打听，没有想到，亲兵去了之后不久，又解除了作战命令。
正在疑惑时，亲兵回来了。带来了最新的消息，原来是彭玉麟行船到了半路上，突然打听到太平军主力前来对付我，唯恐我兵力不足。虽然说本来就是我来当诱饵，但是也别真被太平军给吃进去了，所以命令湘勇的陆营营官伍宏鉴、魏崇德、郭鸿翥三人带着他们的营过来支援。刚刚探马发现他们的时候，没有仔细的分辨就跑回来报告，在前面领队的周凤山接到报告后一边下令准备作战，一边拍探马再去看清楚。弄清楚是自己人之后才解除了警报。
不一会儿，伍宏鉴、魏崇德、郭鸿翥三个人到我面前来报告，我和他们几个寒暄几句，之后向他们打听太平军的动向，结果他们下船之后直接过来，探马并没有发现太平军。没有获得有价值的情报，我就安排他们部队跟在我的营后面，他们的队伍还没有见过血。都知道见过血和没有见过血的部队作战差别很大，起码打起遭遇战，见过血的部队一般也能鼓起勇气站在前面迎敌的。
继续行军了一阵，前面的探马来报：“长毛已经在马坡下寨，城北已竖起了木城，有与我们相持战斗的准备。”（马坡：今湘潭市建设北路。此处有一坡，形如马鞍而得名。）
我听探马把地形说了一下，等会儿湘勇到达马坡之后正好在马坡的坡顶上高处，而太平军在低处设立的营垒，正好适合从上往下的冲击。
想了想，下达命令：“全军休整，劈山炮队上前。叫周凤山过来一下。”
等周凤山过来之后，我问他：“周凤山，你知道长毛的部署了吗？”
“将军，小的知道了，刚刚探马给我说了。”
“恩，那就好，这些年来，长毛若是遇到弱旅，就趁机强攻，冲乱官军阵型，那些胆小的家伙自然会逃；若是遇到强军总是坚壁高垒，以守为战，反客为主之法，拖疲官军，然后反击。很可惜，这也是我们湘勇定下的作战之法。所以，我们如果不能快速攻破长毛的营寨，等到长毛营垒修好了，我们再想攻打就难了。”
“那，将军，我们该怎么办？”伍宏鉴有点着急的问。
“不用急，刚刚我们在鸭婆垅跟长毛打了一仗，但是论人数，我们只有将近两千人，但是长毛比我们还少，他们这些年打顺风仗打得太多了，把我们湘勇也当成了那些无胆之辈，刚刚与其说是败给我们湘勇，还不如说是败给他们的轻敌之心。”
看见这几个家伙嘴角抽搐，估计我说了半天还没有说上正题，嫌我啰嗦了。
“现在我军又长途行军，气力不比刚才，长毛又是以逸待劳，胜算比我们大多了。我们现在休息一下，等会儿出击的时候，大家先把劈山炮队集中，由秦左林指挥，大炮先开始轰击，掩护步卒冲击。伍宏鉴、魏崇德你两人为一路，郭鸿翥、周凤山你两人为一路，我的两个营为一路，刘勇你来指挥，三路一起进攻，攻击长毛的营垒，让长毛首尾不顾。另外，所有的伙勇集中起来，就在劈山炮队的周围设下营垒，今天再打完这一战，怎么也赶不到湘潭了。走夜路有多危险你们也知道，所以今天晚上就在这里安营下寨，休息一晚。明天天亮之后再向湘潭进发。但是山坡上没有水源，犯了兵法大忌，但是事急从权，只能将就。注意让伙勇多准备净水。听清楚了没有？”
“是！”伍宏鉴、魏崇德、郭鸿翥等湘勇军官抱拳回答。
“喳！”周凤山等从绿营过来的军官打了一下马蹄袖，半跪着同时回答。
结果双方见对方那个样子，都在难堪了，我挥了挥手，说：“算了，算了，老子没有那么多规矩，明白了就去准备。”
可惜，现在湘勇的探马都不太专业，太平军的确轻敌了，从湘潭出来阻击的只有1500人，而且石镇仑、曾添养这样的大官都出来看热闹，结果曾添养被我打伤了，被抬回湘潭治疗，石镇仑担心曾添养的伤势，又担心火炮没有人管，就连同拉着火炮一起回湘潭的，但是半路上接到败报，太平军群龙无首的情况下在鸭婆垅被湘勇击退。石镇仑大吃一惊，一边向湘潭发信要援兵，一边回头堵截败兵，又怕再次兵败，就先让火炮回湘潭。
在马坡收容败兵之后，稍事整军，就在这里修筑堡垒，准备与我的追兵接战。而且湘勇的探马勘察完回去后，湘潭城里接到报告后从城中又派来了4000人的援军，石镇仑信心来了：“他娘的，曾添养兄弟，你就在湘潭城里安心养伤，今天我就可以为你报仇了！”
两炷香的时间之后，我下达出击命令，劈山炮队在伙勇的帮助下，很快把炮推上了山坡，摆好大炮后就开始向太平军轰击，伙勇就在山坡上修筑营垒。而其他人兵分三路，集结成三个大大的盾牌阵，在大炮的掩护下，开始强行冲击太平军马坡岭垒。
情报的缺乏让我估计错了现在的态势，原以为太平军兵少，而且有刚刚打了败仗，就会依靠营垒死守。没有想到援兵来得这么快。
还没有等湘勇将近太平军的营垒，太平军就兵分五路直接冲了出来，从三个方面夹击冲下来的湘勇。每路大约有1000人，总共5000人，人数差不多比湘勇多了一倍，这还不算还在守卫营垒的太平军士兵。
刚刚开始的时候，湘勇的勇丁们被漫山遍野扑来的的红巾黄巾怔住了，有点慌乱。但是，见过血的三个营很快反应过来，按照平时的训练和战术规定，放下盾牌，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圆圈，火枪手在盾牌后面在什长的命令下射击。刀矛手紧紧的靠在火枪手后面，警惕的盯着外围的情况。
我的两个营反应最快，迅速进入状态进行还击；周凤山和郭鸿翥混编的部队就稍微迟了点，在周凤山营里军官鞭子的帮助下，才反应过来。而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就差点了，死伤不少人之后居然边打边退，还有溃败的迹象，
妈的，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再要退的话，看就要退上山了，退败倒是事小，冲击劈山炮队和未建成的营垒，那可会害得我们全军覆没的。
现在可不是仁慈的时候，我大声下令：“亲兵营抽刀，随我上前。”然后抽出腰刀，拍马上前。这时就是要组织督战队，不能让他们再退了，督战队的作用就像二战中，苏联红军军队中地某不可或缺的重要角色，如果不知道，看看《兵临城下》里面那些拿着图卡列夫TT1930\1933的家伙就是，另外，影片开始的时候，使用托卡列夫·马克沁重机枪对苏联红军扫射的也是。
结果我忘记了这里还是下坡，马匹冲下山坡的时候越来越快，我不断的拉着缰绳，让他慢点。以前的“塔齐布”可能是个骑兵好手，但是我不是啊，身体能掌控的东西不受大脑掌控的滋味不好受啊。
冲到山坡脚下，终于可以拉住马了，使劲的拉住缰绳，马儿吃痛，高高的扬起前蹄，长长的嘶叫一声。然后就是人发出的悠长的惨叫声“啊~~~~~”。
等我的马匹彻底安静下来之后，我才看清楚，刚刚一个向后退的勇丁好死不死的退到了马的前面，我拉缰绳的时候，马抬起前蹄嘶叫，他惨叫着被吓倒了，然后就同平常的悲剧角色一样，在马蹄落下的时候被马的两只前蹄一次次践踏，胸口、脑袋、手臂、手掌全部是凹了进去的马蹄印，他先还能惨叫几声，不久就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最后马停下的时候就既不进也不出了，彻底的去见上帝……应该是去见阎罗王了。
难为的低下头仔细看看这倒霉的家伙，抬起头时，四下里望望，伍宏鉴、魏崇德的两个营后面的大部分勇丁都盯着我了。脸上都是吃惊的表情，怨恨、愤怒到是看不出来，我该怎么办？
灵光一闪，想起以前看过的那些片子里面威慑众人的场面，连忙挥挥刀，指着地下那不似人形倒像肉饼的东西说：“狭路相逢勇者胜，弟兄们，给我顶住！顶住！散勇退者，杀伍长！伍长退者，杀什长！哨官退者，杀哨官！凡是退过我的这里的，有如此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