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战湘潭（二十二）

天已经大亮，湘勇水师实行三班倒，连环攻击。．

这时，湘勇水师勇丁停下进宫，吃早饭，但是炮勇依然开炮，压制太平军的火力。

炮队的哨长李朝斌看着其他水勇坐在甲板上吃饭，心里很是不平衡，对自己属下的勇丁说：“反正是放炮，放完了就回去吃饭睡觉。”急于完成任务，炮队放炮的速度自然也就快了。（李朝斌，湖南善化人，始在长沙协标营，后投湘勇水师，隶杨载福部，任中营哨长，后官至江南提督。）

辎重船上的太平军可就没有这么幸运，湘勇水师的饭菜可以直接在船上做，太平军还没有那能耐，只能在岸边上做好后送上船，还在下船去吃，而且现在还有与湘勇对射、监视湘勇的行动，他们是饿着肚皮，想眯一下眼睛也不可能。

这边，湘勇水勇一边吃红烧肉一边向对手喊：“长毛，投降吧，这边有红烧肉有酒喝！过来吧！”

辎重船上的太平军普通士卒目不转睛的盯着水勇的动作，水勇吃进一块红烧肉，就咽一下口水，嘴角流出一道油迹，肚子就响一声，提醒太平军，肚子已经很饿了。

太平军的军官见到这样的情况，气得吐血，命令士卒端起抬枪就是一通猛射，距离稍微远了点，抬枪射出的子弹打不到湘勇水勇那里。

湘勇水勇最初听到枪声时还有点紧张，但是看见自己这边一点事情都没有，立即有几个狂妄的湘勇水勇破口大骂：“不识抬举！看爷收拾你！”只不过还有几个水勇非常体谅太平军的心情，大声喊：“那边的长毛，是不是嫉妒爷爷吃肉，想杀了爷爷？爷爷这就遂了你的愿！”

“啊”那人一声惨叫，栽进江中。不过一会儿他就露出头来，爬上船，对着太平军大声喊：“刚刚高兴了吧！”太平军那边又传出几声吐血的声音。

吃完早饭，彭玉麟下令继续开炮，耗死太平军。

从巳时正至午时四刻（上午9：00至12：00），湘勇水师击沉太平军水船八十多艘，毙太平军士卒二百多人。什长戴北雄道：“这个战果不佳，弟兄们，跟我上船，抢东西去！”

戴北雄、欧本昌带着一批水勇复爬上一燃烧的辎重船，抢了一批太平军旗帜衣服等。

褚汝航不满意放了这么多火炮，湘波鼎沸，却只烧了几百艘船，他夺过一名看上去像吸了鸦片的湘勇水勇的火把：“我也来亲自放两炮，看准否？”一炮即炸在辎重船的船头，咕噜咕噜的就开始进水，十多名太平军掉落水中。

“看到没有，就这样，你们开近点瞄得准些。怕什么怕？长毛的炮都哑了，只有几杆抬枪，打不着的！”

彭玉麟与杨载福坐着小舢板往来指挥，不许水勇偷懒。

杨载福到处指着他受了伤的肩膀说：“老子受了伤，也没下火线，你们别跟我叫苦，不把这一片船烧完不收队！”

这样，湘勇水师从未时正打到酉时正（13：00至17：00），又烧船三百艘，毙敌三百人。也不得不佩服水师进口的火炮质量好，要是陆营自己铸造的火炮早就炸膛了，更别说八旗、绿营的了。

有人喊：“岸上的民房起火了！”

原来因为烧得太猛，船上的物资与岸上的物资连在一起，风助火势，着船之火引起岸上物资之火，物资之火又引起附近民房着火。市总是湘潭最繁华之地，这一场火从河街烧到正街，正街的商店一家挨着一家，只要一家着火，众家遭殃。此战，引发大火，烧掉了总市一半。这场火让一个王朝看到了中兴的希望，却使湘潭的经济暗淡无光了。

“烧吧！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烧它个屁！这都是我们湘潭的民脂民膏。烧，这些当官的不知民之疾苦也！我就不相信，除了烧就灭不了长毛？”湘勇水勇一边烧一边骂。

“天下财富，就被这些官兵一把火烧了，可惜呀！”

岸上的老百姓也在骂。

百里之外，见火光烛天，到底烧死了多少太平军，多少平民百姓无法数计。反正有人欢喜有人忧。

城楼上的太平军见此情景，流着泪连声叹息：“完了，完了，人财两空了！”

这一烧，市总一线的太平军辎重尽没。只剩下文昌阁附近三十多艘船了。原来黑压压的一片，现在满目疮夷，少了太平军的那么多船只，江面上倒是空旷了许多。

湘勇不论水师陆师，均习水性。他们在烧光了船之后，又从战船上跃出，跳上岸，朝瞻岳门、观湘门一带进逼。

岸上，太平军营垒中指挥抵抗的曾添养看得真切，下令：“令兵士将几十箱银子、洋布摆在阵地前，待清妖捡拾时，我们再狠狠地打！”

前进中的水勇被耀眼的银子迷住了心窍。他们停下来捡拾银锭：“他妈的，老子昨天三打哈输的都搞回来了！”

“长到三十多岁了，还从来没有碰到路上有钱捡的事！”

“这叫富贵逼人，挡都挡不住！”

一名水勇将早就准备好的长布袋从**后面摸出来，从容地装银子。

一名水勇羡慕得眼睛发痒：“兄弟，我没带袋子，寄点放在你那里吧？”

有袋的水勇说：“这个时候你想到我是兄弟了？昨天三打哈为什么下手那样狠毒？你可是痛打落水狗啊！”

“此一时，彼一时。人总有犯错误的时候，改了就是好人！我掩护你，回去后分摊！”

“那行，我四你二。”

“对半吧！”

“那坚决不行，这是原则！”

没袋的湘勇只好作罢。

但是这两名湘勇谁也没有活着离开现场。

太平军见湘勇水勇上当了，营垒中猛地飞出几十个火罐，火罐朝贪焚的湘勇飞过来，炸得捡钱的湘勇一个个鬼哭狼嚎。在满岸是银子的诱惑中，他们才发现这世界没有白捡的钱，性命是第一位的。有了命才有钱，可惜没有被炸到，还有后面跟来的水勇依然要钱不要命的捡着银子。

已督战至岸边的彭玉麟见到这样的情况，大喝：“捡钱者斩！”

立即，彭玉麟就抽刀斩了一个捡钱的水勇。

为了怕湘勇捡拾金银财宝而影响作战，彭玉麟下令：“烧！”

“又是烧？你除了烧还会别的吗？”

一名湘勇看不过去，嘟囔了一句。

彭玉麟反手就是一巴掌：“这是你问的吗？混账东西！没大没小的家伙，找死啊！”

湘勇捂着红肿的脸执行命令去了。

一群湘勇将洋油洒在岸上堆积如山的货物上，然后，纵一把火。

他们一面执行一面暗地在心里骂彭玉麟：“这些当官的，自己贪饱了，我们捡点芝麻都不行？”

“他，贪官还不算，就是有点呆。他从头到尾就知道烧。不准捡就不准捡，打完了仗再说嘛，你又何必烧呢？”

“这又不是烧他屋里。”

“把我们想得都那么坏？立一条命令，捡者斩，不就得了。”

此时货物已经起火，火势冲天。

彭玉麟想后悔也来不及了。

为什么要用“烧”来约束水勇呢？水勇的贪婪，从衡阳建军时就已见端倪。本来在水上讨生活的鱼龙混杂，又有几个好鸟？这一点彭玉麟心中有数。譬如说，这帮来自三湘四水的乌合之众，他们常常豪赌，赌输了怎么办？即开船沿江巡寻，见有灯火处，知疑为民间赌博场所，便合而围之，捉赌讹索，“得数千或千万乃肯释放”。或者，以查拿私盐、查拿小钱为由，搜索船民及江岸边人家，讹到钱才肯释放。民船拉纤，不许从水师的炮船桅杆上盖过，违者，即重罚之。

有人举报，举报又如何？哨官以棍打举报人。凡此种种弊端，不一而论，更不用说在战场上看到满地金银，能不动心？故彭玉麟提出：统统烧掉！捡钱者斩！

此仗，太平军水师受到重创，溺毙者千余人。

“烧”字在湘潭之战中处处体现。

首先是太平军计划用火“烧”。《潭城纪事》中记载道：初二日，塔齐布本欲令兵勇暂歇一日，没料水路贼匪先夜四更时烧放大船数只，顺流而下，小船载油灯随之，总欲惊烧我军。是日辰时，褚汝航令兵勇将所放火船撑聚一处，听其自烧，另防焚烧之贼船。

可见，是太平军的“烧”启发了湘勇的“烧”。

第一次参加焚烧太平军辎重船的有以下几名官员：广东外委罗管全、哨官张宏邦、欧联彪、吕胜等。罗管全抓了一名太平军头目。湘勇水师连续攻击，自辰时至午，击沉太平军船只八十多艘，毙敌二十余人。

欧本昌、戴飞雄、周辉祖等又分途出击，烧死一名太平军官。登岸追获太平军战马一匹，杀得眼红，复登船抢掠，在船上夺得太平军前十一军师部帅旗一面（黄色），及红缎风帽、黄绫帽、太平军的名册等。

褚汝航亲放大炮，朝船上岸上一顿乱轰，又炸死十多名太平军兵卒。湘勇水师的长龙船、快蟹、舢板船争先过江，轰击太平军的辎重船。从午时至申时，又烧太平军二百余艘船只，毙敌三百余人，生擒太平军头目二名，夺船三十艘，缴获大米二百石、火药四百斤、大小铅弹九桶，衣帽器械无数。

彭玉麟、杨载福指挥急战，从辰时到酉时，又烧辎重船三百多艘，毙敌五百人，擒获五十三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