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担忧-50 求救
作者:洛浮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46509

担忧

杜芊芊跟沈致文的恋情,维持了三天不到,就以一种莫名其妙的方式结束了。

宴会的第三天,是醉马画会的人聚会的日子,杜芊芊没有来,她家的管家永贵,送了一封信过来。信封上写的是:“醉马画会全体会员收”。

大家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子璇急忙抽出信笺来,朗诵给大家听:“子璇、舒奇、致文、秀山、叶鸣、子默、若鸿,你们好!当你们收到这封信时,我已经离开杭州,去上海了。我将在我爹的公司里,学习有关航运的事情,暂时不会回杭州了。你们一定不能理解我为什么会突然不告而别,我一时也很难跟大家说清楚我的原因。总之,太复杂了,剪不断,理还乱!”

大家都一脸困惑,一脸沉重。子璇看了看大家,又继续念:“仔细思量,愁肠百折。只好抛下一切,离开一阵。也许一段时日后,再面对各位,已是云淡风轻,了无挂碍……我亲爱的好朋友们!我在这里诚心祝福你们在人生的旅途上,都可以追寻到你们所要追寻的!芊芊,五月十日于灯下。”

这一封字谜一样的信,让所有人都困惑了起来,三天前还好好,怎么忽然就说要离开去上海?所有人都把目光移向了杜芊芊的官方男友沈致文,“芊芊给你留信了吗?”

沈致文的表情比他们还迷惑,怏嗒嗒的像是被霜打过的禾苗,垂头丧气的可以,“没有,她一个字也没有留,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她离开的。你们说,好好的,她为什么会离开呢?难道是生我的气了,还是我做什么错事了惹她不开心了?”

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全都迷糊了。只有若鸿,眼光落在窗外遥远的地方,内心思潮澎湃,脸上一副激动而怆恻的姿态。

“是不是你那晚送芊芊回家,让她爹娘有了某种看法……”陆秀山猜测道。

“对了!”叶鸣接口:“她那个家庭,肯定对搞艺术的人有成见,所以,就把芊芊押到上海去了。”

叶鸣这样一说,大家都认同了。立刻,大家讨论着各种可能性,也分析着各种可能性。都猜测芊芊是“被迫”带走了。子默把信来来回回看了五六次,脸色一次比一次凝重。最后,他把信递给沈致文,安慰着说;“或许芊芊是被迫走了;或许是她看到子璇她们搞事业,心动了,也想自己一番成就,所以才会去父亲的船行学习。如果是前者,你先不要着急,我们会帮你想办法一起说服她的家人,让你们在一起的。如果是后者,你做为一个懂她爱她的男人,你要尊重她的决定,支持她的梦想才是。所以,快别在这里自怨自艾了,你要打起精神来,好好工作,好好作画,别被这几个‘弱女子’给比下去了。”

“就是就是!”汪子璇听到汪子默这种话,也连连点头,“致文,不要害怕,上海又不远,坐一夜火车就到了,等你放假的时候你可以去看她啊。至于现在,你可以多写写信,发动情书攻势,我相信,真情可动天地!芊芊,她一定会在你的感召下回来的!”

“是啊!”钟舒奇拍拍沈致文的肩:“我从没有看到你被任何事情难倒,这件事你一定会成功的!”

“何况,”陆秀山说:“还有我们这么多的好友,在支持你!”

大家纷纷想出各种各样的话安慰他,鼓励他,沈致文终于被大家劝服了,点了点头,坚毅的说“我明白了,我会在这里好好工作,安心等她回来的。我会努力提升自己,让自己变成配的上她的男人,成为她最坚实的臂膀!”

“这就对了!”看起他又重新打起了精神,昂起了斗志,醉马画会的人才如释重负。可是在整个过程中,唯独梅若鸿表现的很奇怪,不言不语,只是有一双眼睛注视着窗外的云烟深处,脸上是即幸福又痛苦的纠结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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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心情不好,聚会被提前结束了。翠屏跟子璇走在路上,忽然想起自己还有东西遗漏在了阁楼上,于是便让子璇先回去,自己上楼去取。

她没想到她蹬蹬的一上去,却发现汪子默一个人坐在桌子前看着窗外发呆。

“哎,你怎么还在这里?”翠屏本来不想打招呼,可是看到他已经发现自己了,不得不挤出一个尴尬的笑容。

他们好久都没有这样两个人在一起了,所以不知不觉的就感觉到有些不自然。

“喔,我是在想事情。”汪子默抬头看是翠屏,笑的很勉强,“你又回来是?”

“我忘记拿包了。”翠屏展示了一下自己的包,这才看到汪子默手上还拿着那封信,心里有些不舒服,但是脸上还是满是微笑着说“既然你在想事情,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走了。”

“等等,”看到她转身要走,汪子默忽然起身叫住了她,有些踌躇又有些烦恼的说,“那个,翠屏,你能陪我坐坐吗?我心里很烦,有些事又不知道可以跟谁讲,你可以陪我一下吗?”

“我”,想到他要向自己倾诉对别的女人的爱意,翠屏就觉得头皮发麻,恨不得拔腿走掉,可是看到他那么忧郁,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着她,她又找不出别的拒绝的话,只能点了点头答应他的请求,“好吧。”

翠屏搬了一把椅子坐到他对面,两人这么长时间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隔着一张桌子说话,翠屏坐下才觉得离的太近,尴尬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看好,只有低下头去数桌子上的木质花纹。

“上次子璇的事情是我不对,我后来仔细想想,在处理这个问题上我的确是太护短太不理智了。”翠屏没有想到她坐下来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汪子默的道歉,当下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你能原谅我吗?”他坐在她对面,局促不安的问,话语中带着几丝忐忑,又带着几分期待。

“当,当然。”翠屏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听到他的道歉,她很高兴,虽然她介意的并不是这件事情。

有了这个做开场白,接下来的话便好说了。两人说了几句不咸不淡的话之后,汪子默捏着手上那封信,一脸的不安,“翠屏,我很担心致文。”

“担心他?为什么。”翠屏有些不理解,心里盘算的是难道他不是应该担心莫名其妙失踪的杜芊芊吗?

“我从这封信里读到了让我不安的东西。”汪子默展开那封信,长叹了一声,“她这封信,短短数字,欲语还休!她不是被迫走的,她是自愿放逐的!她也不是为了去闯荡什么事业走的,而是明显为了逃避什么!致文对芊芊爱的很深,可我觉得他对杜芊芊的认识还很肤浅,不曾深刻的了解她,不曾进入她内心深处……杜芊芊显然还在犹豫……这表示杜芊芊并没有完全接受致文!否则她至少可以给致文一封私人的信,写得清楚一点!”

翠屏接过信来看了一遍,不得不承认汪子默很敏锐,她听了他的话,也看出了信中杜芊芊的游移不定。

“她自己还没确定自己的感情,就接受了致文的追求,并且在众人面前都做了姿态,这实在是有点,”翠屏想了想,不得不用上“不负责任”这四个字。

“的确,如果她没有对致文做出任何回应,那即使她拒绝了致文,致文也不会受到打击。可是她偏偏做出了错误的回应,但是却又在给了人家回应之后留下一幅语焉不详的信,抽身走人。这种做法真是,唉,真是小孩子。”汪子默也感慨了一句,“我认识致文很多年,我知道他是个好强的人,自尊心又强,又认死理,杜芊芊这样做,我真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她会伤到他。”

“那你要怎么办,再去劝劝致文?”翠屏也拿捏不准主意。

“感情的事,岂是别人劝就能劝的了的?不管用的。”汪子默摇了摇头,“因此我这些担心都不敢再致文面前显露出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在他面前替他宽心,不提杜芊芊的摇摆不定,将所有事情往好的地方猜测。我只希望能拖得一时是一时,希望时间能让他对杜芊芊的感情变淡,希望杜芊芊从上海回来之后下订定的决心不会让我们失望……”

汪子默越说越没信心,直到有一双手温暖的覆上了他放在桌上的紧握的双手,他才惊讶的停止了倾诉。

“你别担心了,也许事情并没有你想像的那么糟糕,也许你只是杞人忧天。”翠屏握住他的手,温柔的安慰着他。

通过汪子默刚才的一系列倾诉,翠屏已经明白了他喜欢的人绝对不是杜芊芊、因为如果他在意的是杜芊芊的话,他现在应该正为杜芊芊的安危而感到焦灼,而不是为沈致文的情绪不稳而担忧。当他发现杜芊芊跟沈致文感情有嫌隙的时候,他想到的应该是自己如何追求到杜芊芊,而不是想办法希望杜芊芊和沈致文的感情稳定。

心中烦闷了许多天的苦恼忽然就这么解开了,翠屏只觉得天都一下子便蓝了,笑容也更加的发自内心。

有她在身边,汪子默猛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所有的秘密不再是他一个人知道,所有的负担不是他一个人背,她坐在这里这样温柔的看着他,似乎什么都与他一起分担,笑容里再也没有了前一段时间的那种疏离,他觉得他又能走进她的王国了。

他不知道这种改变是怎么样发生的,但是不能否认,这感觉真的很美好。有她在身边,他觉得那些烦心的事似乎也没有那么让人烦恼了。

所以,汪子默抽出手,握住了她,真诚的说,“谢谢你。”

“我们之间哪里还用得着说谢谢。”直到翠屏的手被他握在手心,翠屏才觉得两人的姿势有点太亲密了,可是当下也不好抽出手来,只能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将脸侧向一边,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家长

“你好,请问是汪先生吗?”这天,汪子默刚刚下课,一到办公室,就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

“我是汪子默,你好,请问你是哪位?”汪子默有些惊讶,但还是礼貌的报了自己的名字,有些猜测谁会这个时候打电话到自己这里来。

“你是沈茹画的家长吗?我是城南小学一年级三班的班主任,有些关于沈茹画同学的问题想请你到学校来谈谈,你现在有空吗?”电话那头的女人声音很是温柔,解释了自己的身份以及来意。

汪子默听了这话先是一愣,然后本能的反应道,“画儿在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画儿随母姓,跟翠屏一样都姓沈,因此老师说的沈茹画就是画儿的大名。当初他帮画儿找小学的时候,顺手就在那里的联系电话里写上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个时候出问题老师才会第一时间给他打电话吧。

画儿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从来都不会给人添麻烦,在学校也挺得老师的喜欢,怎么这会儿会需要老师打电话来请家长呢?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故?那她要不要紧,有没有什么危险!

汪子默正紧张着,电话那头的老师倒是很耐心的解释了一下“没什么大事,就是今天她在学校里跟同学打架,被老师知道了之后让她给同学道歉,她拒绝这样做,现在人家孩子的家长也来了,闹的很凶,所以现在正在教务处呆着等候老师教育,我想你可能需要来一趟。”班主任还特别补充解释“沈茹画同学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学生,同学们也非常喜欢她,我们不知道她这次为什么会做这种事,希望你们家长能来协助我们一起解决这个问题。”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现在你能让我跟她说句话吗?”汪子默连连点头,然后有些担心画儿的状况,便提出了这个要求。

老师同意了,过了不一会儿电话那头就想起了画儿的声音。

“画儿,你现在没事吧?”汪子默听到过了一会儿画儿拿了话筒,却沉默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又有些紧张小孩子现在的心里状态,于是语气格外温和。

“没事。”画儿沉默了很久才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没事就好,”汪子默松了口气,正准备挂电话,忽然听到那边画儿忽然小声的发出一句请求“汪叔叔,你,你能不能不要把在这件事告诉妈妈。”

上了小学之后,在那些礼仪规范的教导下,画儿已经入乡随俗的将“娘”改成了“妈妈”。

“你妈妈不知道?”汪子默这才意识到,这电话是直接打到自己这里,而不是打去翠屏的店里。

电话那头没有声音。

“汪叔叔,不要告诉妈妈好吗?”画儿小声的又说了一遍,语气里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汪子默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画儿想要瞒着翠屏。按他的本意,这种事一定是要告诉她妈妈的,但是看到画儿语气中充满了忐忑不安,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答应了她的要求,“好的,我不会告诉你妈妈,但是待会儿你要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听到他这句话,画儿破涕为笑,“那汪叔叔,我等你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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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子默赶到城南小学的时候,就看到画儿乖乖的坐在教务处外面的长条板凳上发呆。早上梳的整整齐齐的小辫被扯的七扭八歪,小裙子上也满是灰尘,看样子,这架打的还不小。

汪子默没想到画儿还会打架,当下就下了一跳,快走了几步过去检查了一下,发现还好除了衣服脏了头发乱了之外没有其它受伤的地方之外,才松了一口气。

画儿坐在那里,看到他来,小脸上是显而易见的如释重负,一下子就扑到了汪子默的怀里,“汪叔叔,你来了。”

“嗯。”汪子默拍拍她的背,蹲在她面前问道,“画儿你怎么跟同学打架了?”

“我,”画儿低下头玩了半天的手指,才低声嘀咕,“明明就是她不对,是她先说我妈妈坏话,我才打她的。她那么大个子还打不过我,明明是自己没用,还敢哭着找老师,丢死人了。”

“说你妈妈的坏话?”汪子默皱起了眉头,正要问具体状况是什么的时候,教务处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着蓝布旗袍戴眼镜的女人走了出来,看到蹲在画儿身边的汪子默,“你是沈茹画的家长?”

汪子默听到她就是电话里面的那个声音,当下赶快站了起来,很有礼貌的点点头,“你好,我是汪子默,画儿的叔叔。请问我们画儿这次犯了什么错误?”

“事情是这样的,画儿她,”老师打开门,正示意汪子默带着画儿进去慢慢说话,就听到里面一个胖女人旋风似的从里面冲出来,大吼着“你就是那小丫头的家长?你们家孩子怎么可以打我女儿!我们家娇娇身体那么弱不禁风,打坏了你们赔的起吗!!!”

汪子默被胖女人的气势汹汹吓的退后了一步,站稳了身子看清楚那个胖女人身后的女孩子时,花了好大力气才忍住没有笑出声来。

那个女人自己长的牛高马大的,一身旗袍穿的跟绑在身上一样,走起路来让人看着担心她身上的布随时都会被崩坏。而她身后的那个女孩子也显然是得其母真传,壮的跟牛犊子一样,比画儿高一个头,手臂更是比画儿的腿还粗,整个人的大小可以分画儿两个,长相可爱的画儿站在她旁边就跟个玻璃娃娃一样,让路人很难觉得画儿“欺负”了她们家的孩子。

“赵太太,麻烦你小声一点,这是在学校,孩子们还在上课呢。”显然,老师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家长,但是碍于礼貌问题,不好意思直说,只能委婉的提示她小声。这两个学生以及家长,老师显然更是偏向可爱的画儿和儒雅的汪子默这边的。

五个人在教导处的办公室坐了下来,经过老师的介绍,才知道原来两个小孩子不知道为了什么事情,相约课间在教室后面的空地决斗,还邀了各自的好朋友做见证。但是结果让人咂舌,牛高马大的赵娇娇被个头小她许多的沈茹画压在地上揍了个痛快,完了按约定是谁也不把这事告诉老师的,可是赵娇娇被揍的不服气,跑来告状。老师虽然怀疑她话中的真实性,但是还是尽职责的找来双方学生的家长商量解决问题。没想赵娇娇的家长比汪子默早一步到来,来了之后看到女儿这样子,又是哭又是闹的搅的人不得安生,非要说是画儿“欺负”了她的宝贝,要让画儿的家长负责!

打架的意外收获

“负责?”汪子默好笑的看了一眼那个喳喳呼呼的女人,然后半蹲在躲到母亲后面不敢出来的小女孩面前,很温柔的询问道,“小朋友,你能告诉叔叔你们是为了什么事情起冲突的吗?”

汪子默长的温和,基本上属于那种很得小孩儿爱的人,所以小女孩儿被他这么一哄,怯生生的从母亲身后站出来。

她不走出来还好,一走出来,看到她脸上那显眼的一熊猫眼,在场所有人都憋笑憋的很痛苦。

“娇娇,告诉他们,她是怎么欺负你的!”赵太太看着女儿脸上的熊猫眼,心疼的不得了,拽着女儿趾高气昂的站在汪子默面前,一副不肯善罢甘休的样子。

“我,我,”娇娇想缩回去,但是被自己母亲拉着,不得不硬着皮头,在汪子默面前用比蚊子还小的声音说了句什么话。

“大声点!”赵太太不满意的看着女儿的样子,硬是把她拽到所有人面前,“有什么话大声说出来,妈妈给你撑腰,我看他们还敢欺负你不!”

“我,我,”赵娇娇在众目睽睽之下,只能闭着眼睛一副豁出去的样子喊了句话出来,“叔,叔叔,对不起,是我不好。”

看到女儿这个样子,赵太太惊讶了,当下语音提高了八度,“她都把你打成了这样,还是你的不对。”

“我,我,”赵娇娇被这高八度的嗓音吓的当场就哭起来了,配着她那副熊猫眼更是搞笑“我,我,我没有想叫妈妈来的。我只是打不过她,想让老师骂骂她而已。我,我再也不会说画儿的坏话了,对不起,对不起~”

情势急转直下,所有人都看的目瞪口呆。

花了好大一会儿,才明白,原来事情的起因只是因为一件裙子。大概就是翠屏给画儿做了一件很漂亮的小裙子,画儿很得瑟的穿到学校里炫耀,还说自己的妈妈多么多么厉害,会做好多好多漂亮的衣服,于是小朋友们都很羡慕。赵娇娇牛高马大,穿裙子向来不好看,非常嫉妒别的小女孩儿穿裙子,看到画儿的样子嫉妒的不得了,于是上写字课的时候坐在画儿后面,故意把墨汁洒在她裙子上。

画儿是个非常爱惜衣服的孩子,这下看到有人把她的衣服弄脏了,自然很不高兴,下课了她的好朋友也站在她旁边帮她一起骂赵娇娇,恼羞成怒的赵娇娇气愤的回骂,然后就不可避免的波及到了画儿的妈妈。这样一来,连好脾气的画儿也火了,单挑解决问题就不可避免的发生了。本来事情到这里也就结束了,可是谁想到单挑失败的赵娇娇不痛快,还想找回场子,于是破坏大家的协议,一状告到了老师那里。

赵娇娇也只是个小孩子,坏能坏到哪里去,不过是想找画儿晦气,想让老师骂画儿一顿而已。她没有想到事情会闹的那么大,不但请来了双方家长,而且她妈妈一来就先声夺人的将所有人骂了一遍,还要别人道歉赔偿她的医药费营养费零零总总的一大堆费用。

赵娇娇好几次想插话都没有机会,看着事情发展的越来越失控,害怕的躲在妈妈身后不敢出声,直到汪子默来温和的问她,她才找到了说话的机会,哇的一声边哭边把事情解释了一遍。

等所有人弄清楚来龙去脉之后,看着哭的满脸鼻涕眼泪的赵娇娇以及脸红成猪肝色的赵太太,都有些无语。汪子默看了一眼一脸无奈的站在那里的画儿,给她使了个眼色。画儿想了想,掏出口袋里的手帕,走到赵娇娇面前递给她,“别哭了,这个借给你擦擦鼻涕。刚才的事情我也有不对,我不该打你打的那么重,我跟你道歉。”

赵娇娇拿着手帕狠狠的摁了一下鼻涕,然后听到画儿这么说,又激动的一下子抱着她哭的大声了起来,“呜呜呜,对不起,我是个坏孩子,呜呜,都是我不好……”

既然画儿肯先一步做出和解,事情就好办的多了。汪子默也微笑着对赵太太伸出手,“赵太太,小孩子家在一起玩儿,哪有不打闹的事,这孩子的事情我们大人就别掺和了吧。”

“是是是。”大闹了一通却发现自己理亏的赵太太难得有人肯给她一个台阶下,于是也非常配合的连连点头。于是一件本来火药味极浓的事情就么烟消云散了,等到所有人走出去的时候,都亲热的好像老朋友一样,刚才还把画儿骂了个狗血喷头的赵太太已经完全转口夸起画儿听话懂事聪明伶俐了……

送走那对难缠的母女俩,也到了放学时间。看着画儿一脸心虚的样子,汪子默只有再借学校的电话给翠屏店里打了个电话,说今天他刚巧路过学校,就顺便接画儿一起回家了,要她不要再来跑一趟。翠屏听是他,也不疑有它,顺口叮嘱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现在我们要赶在你妈妈回家之前到家,换身干净衣服,再让陆嫂帮你把小辫子梳起来,这样才能彻底的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汪子默让画儿在自行车面前坐好,一边推着她一边叮咛。

“汪叔叔,你不骂我?”画儿趴在前面,好奇的转头过看他。

“骂你,骂你什么啊?”汪子默边骑着车子,边笑笑的反问。

“我跟同学打架啊。”画儿趴在扶手上玩着手指,脸上的表情很纠结“我还把人家的眼睛打肿了。”

“嗯,说起这个,”汪子默严肃的点点头,“我是要好好的批评你。”

“啊?”画儿听到他语气那么严肃,当下就垂头丧气的耷拉起了脑袋。

“我是要批评你,你怎么能瞅脸那么容易被看出来的地方打呢。我告诉你啊,下次打架,你朝着肚子啊屁股啊胳膊啊,专拣不容易看着的地方打,那样老师就不会批评你了。还有,记得跟人家打完,万一老师来了,你一定要比别的小朋友先哭出来,这样即使是你先动手的,大家也会觉得你是被欺负的一方……”汪子默一边骑着车子,一边滔滔不绝的将自己多年来的“打架经验”一一传授出来。

“啊?!”画儿听的一愣一愣的,听完之后由衷的感慨,“汪叔叔,你真奸诈。”

“这哪里叫奸诈。”汪子默笑着朝她挤挤眼睛,“害人之心不可有,但是你也不能不会保护自己啊。尤其是女孩子,更要多长几个心眼,免得在外面被别人欺负了,让你妈妈操心。”

“嗯。”画儿点点头,把汪子默的话记在心里,“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不让妈妈担心的。就像今天的事情,我可以自己解决好,那就不让妈妈知道,免得她听到又要担心。”

“嗯,对。”汪子默点点头赞同她的决定,“以后有这种事就找汪叔叔好了,叔叔帮你解决。”

“好。”画儿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汪子默忽然笑的奸诈无比,“那既然这样,叔叔你顺便帮我在试卷上签个字吧。”

“试卷?这又是为什么?难道你考试不及格不敢让你妈妈看?”汪子默有些惊讶的问道。

“才不是,我成绩好着呢。”画儿拍拍小书包,眉头皱的有些纠结,“只是我们这次的试卷,有要用家庭人员来造句。例如,我的爷爷、我的奶奶、我的妈妈、我的爸爸……我没有爸爸,所以我就写了汪叔叔,结果被老师扣了分。”

画儿很纠结的瞅着汪子默,“我无所谓有没有爸爸啦,可是我怕妈妈看到了伤心,所以不想拿这张试卷给她看,你帮我签了字我交给老师好不好?”

“这个,”汪子默想了想,点了头,“好吧。”

汪子默一边骑着车,一边看着趴在车前头哼歌的画儿,心里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其他的东西。

画儿,虽然现在没有爸爸,可一切都只是暂时的。

翠屏那么好,那么优秀,随着她一点一点的绽放属于她的光彩,一定会有很多人喜欢她,那身边出现追求者也不稀奇。虽然她说并不打算再结婚,可是,可是如果画儿想要一个爸爸的话,她或许会考虑这件事的吧?

那么,如果以后她身边出现其他的护花使者的话,那自己的位置又在哪里呢?

只是忽然很不想看到那样的画面。

理智上知道她一个人很孤单,也明白她那样的好女人值得有一个好男人去呵护,可是感情上却自私的不想看到那种画面。

“嗯,那个,画儿,”汪子默清了清嗓子,有些不怎么自然的问,“你想不要想要一个爸爸?”

“为什么要爸爸?”画儿干脆的摇摇头,“不想,我跟妈妈两个人就可以过的很好,我才不要一个人插在我们中间呢。”

“可是你妈妈一个人会很孤单啊。你一天天长大,你会出去上学,会有你的朋友,你的家庭,不能总陪在你妈妈身边一辈子啊。那等你离开了,你妈妈一个人过会多可怜,你想要你妈妈那样吗?”听到画儿说不想要爸爸,汪子默觉得自己本来应该心安的,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又有些不舒服。

“可是新爸爸不一定会对妈妈好啊?你不觉得,忽然出现一个人会很奇怪?”画儿想了想,然后摇摇头,大声的宣布了自己的看法,“我才不要新爸爸呢,除非汪叔叔你来当我的爸爸。”

“啊?”汪子默被这个意外的答案给噎住了。

“有什么好惊讶的,汪叔叔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我妈妈吗?要不然你来当我的爸爸好了。”画儿笑嘻嘻的一拍掌,“这样最好了!”

汪子默听到这句话,直接把车子骑到了旁边的湖里。

密谋

“你们这一大一小是怎么回事,骑个车子都能骑到湖里去!”

翠屏刚回家的时候,就听到小客厅里陆嫂在嘟嘟囔囔,进去一看,只见画儿跟汪子默落汤鸡似的站在屋中间,一人抱着一碗姜汤猛灌,喝的眼睛眉毛都皱到一起了。

“妈妈。”画儿看到翠屏回来,惊喜的叫了一声,正要扔下碗扑过去,被陆嫂一瞪,只能乖乖的继续站在原地喝姜汤。

“这是怎么回事?”翠屏看着也惊奇的不得了,画儿的衣服跟早上出门时不是同一套,头上的头发乱糟糟的跟鸡窝似的直滴水。汪子默也差不多同样狼狈的站在她身旁,脖子间搭了条毛巾,没带眼镜,头发湿漉漉的跟刚从河里捞出来的一样直淌水。

“也不知道这爷俩怎么回事,骑个车竟然还掉到湖里去了。幸亏这是夏天,要不然还不得出人命不是?我说少爷也真是越活越回去了,十来岁骑车都没见他摔下去过,这会儿这么大人了还能干这种傻事。”陆嫂监督两个人喝完一大碗姜汤,一边絮絮叨叨收碗,一边指挥翠屏监督这一大一小擦干头发。

“好好的大路,你们怎么会掉湖里去了?”等到陆嫂走了,翠屏把画儿按在椅子上,边帮她解了辫子擦头发,一边问坐在旁边默默擦头发的汪子默。

“那个,咳,”汪子默尴尬的垂下头,借着手上的毛巾挡住翠屏探究的视线,然后拼命的朝着画儿使眼色。

“我跟汪叔叔在路上讨论问题,我们讨论的太入迷了,所以才不会小心骑到湖里去的。”画儿果然不辜负汪子默的期望,想出了一个合情合理且带着七分真实的借口。

“画儿真厉害,还会讨论问题了。”翠屏顺嘴夸了一口,然后下一个问题就让俩人跟锯了嘴的葫芦一样哑了声“你们在讨论什么问题,说出来让妈妈也听听?”

“这个,这个,”画儿支支吾吾了一会,然后看着汪子默尴尬到不行的样子,眼珠子一转,“妈妈,这是我跟汪叔叔之间的秘密,别人都不能听的。”

“连你都是我生的,你还能有什么秘密。”翠屏心里牢骚了一句,不过作为一个懂得尊重别人**的现代人,她还是没有把这话说出口,只是狐疑了瞄了一眼心怀鬼胎的两个人,然后摇了摇头,“好吧,既然是秘密我就不问了。画儿,你头发还没干好,就先这么披着吧。子默你动作也快点,快要吃饭了,我先去厨房帮忙端菜,你们赶快拾掇好了出来。”

“是是是。”听到翠屏这么说,一直紧绷着神经的汪子默如释重负,“你去吧,这儿有我照应就好了,等会儿弄完了我们一起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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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翠屏出去,汪子默如释重负的瘫坐在沙发上,瞅了一眼旁边拿着大毛巾在跟她自己长头发搏斗的画儿,又好气又好笑的一个弹指敲在她脑门上,“你可吓死叔叔了。”

“什么吓不吓的,我说的是实话啊。”画儿把毛巾放在一边,开始拿梳子梳头,“你喜欢我妈妈是很明显的事情啊,大家都看的出来的。”

“喜欢?”汪子默若有所思的重复了这个词,往常那种莫名其妙的心理活动忽然就有了答案。看到她不在意他会生气,看到她在人群中第一眼看到他会高兴。看到她跟他心意相通会得意,看到她彻夜不眠的工作会心疼……

想到那一些甜蜜的细节,汪子默又情不自禁的坐在那里傻笑了半天,不过他还是不能理解画儿所说的大家都知道了是指什么“难道我喜欢你妈妈的样子很明显吗?我怎么发现没有人察觉到啊?至少子璇阿姨,那些画会里的叔叔阿姨们都没有发现啊?”

的确,大家都开过他跟杜芊芊的玩笑,可是从来没有人出言打趣过他跟翠屏。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笨!”画儿好看的翻了个白眼,丢了个鄙视的眼神给他,“陆爷爷和陆奶奶,厨房的阿婶,翠花姑,买菜的蔡嫂,修剪园子的阿木,甚至连扫地的阿福和送报纸的叔叔都知道你喜欢我妈妈。”

听到这话,汪子默的脸“轰”的一下红了,心里暗想:真的有那么明显?按照画儿说的,那不是除了他跟子璇之外,家里所有的人都看出来这件事了?

“可是你妈妈说,她不会喜欢比自己年纪小的男人的。”明白了自己心情的汪子默,迅速调整了心态,可还没来得及高兴,想到翠屏的反应,不由得又失落了起来。

“你又不是别的男人。”画儿挥挥手,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如果是你的话,妈妈一定不会在意年龄的。”

“你又知道!”汪子默颓废的伸手在画儿刚梳整齐的头发上揉了一把,然后看着她鼓起腮护着自己的脑袋瞪他,一副不服气的样子,“我当然知道了,我妈妈才不会在乎这种东西呢!你没听人说过:‘只要相爱,年龄不是问题,身高不是距离’吗?”

“这话你是听谁说的?”汪子默被这句话雷到了,从一个小孩子嘴里听到这种话,真的不是一般般奇怪。

“是妈妈告诉子璇阿姨的,我偷听来的。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深奥,说起来好高大的样子……”完全不懂这句话的小屁孩只是因为听到年龄这两个字就把这话背了出来。

翠屏说的?汪子默被深深的震撼了一下,没想到看上去传统的她,会与这么新潮的观点。

可是,这句话真的是特别的恰到好处,一下子就解开了汪子默心里的疙瘩。

“这么说,她其实没有那么在意这件事情?”汪子默坐在沙发那里自言自语,有些想相信,又有些不确定,正游移间,被被画儿一个巴掌给拍醒,“汪叔叔你放心啦,如果你要追妈妈的话,我们所有人都站在你这边。”

“所有人?”汪子默摇摇头,好笑的看着她,“你一个人能代表哪些所有人啊?”

“我能家里的所有人啊。”画儿小手一挥,“我代表爷爷奶奶叔叔婶婶们举双手双脚赞成你们在一起。所以,你放心大胆的追我妈妈吧。我们就做你的大后方,帮你通风报信,呃,不对,是出谋划策,然后你就一定可以旗开得胜,马到功成!”

正在练习背成语的小孩儿充分显示了什么叫生搬硬套,虽然词不达意,不过却也直指要害,说的汪子默很动心。

所谓的众人拾柴火焰高,有大家帮忙,这命中率可就比个人单枪匹马的高多了啊。汪子默也不是个含含糊糊把助力往外面推的人,思索了一下,当下就凑过去跟画儿打听,“那大家真的都知道了,而且不反对?老陆的反应怎么样?”

自从汪父汪母搬去北京之后,老陆这个管家基本上就是奉了尚方宝剑的钦差大臣了。虽然说他不能做出什么实际性的干涉,可是这老头看不顺眼了给人添添堵还是很擅长的,例如他就经常不听汪子默的话给梅若鸿颜色看,又例如他也经常不听汪子璇的话私放谷玉农进来……总之,倚老卖老让汪子默兄妹对他也没办法,一严重了就哭鼻子抹泪的说上北京城伺候老爷太太去,让人碰不得说不得。

如果他对翠屏有意见,那可就麻烦了,至少以后汪子默要做点什么小动作,绝对是事倍功半。

“陆爷爷?不会啊,他是最支持你们的,而且你喜欢妈妈的事情还是他告诉大家的呢。”画儿把老陆平素在家里的话说了一遍,听的汪子默那个满头大汗啊,他怎么都不知道他原来背地里跟翠屏已经“好”了那么久,有了那么多故事了呢。

想象一下老陆那张皱巴巴的老脸笑的跟朵花儿一样的对着众人散布“谣言”的时候,汪子默心里就觉得一阵恶寒啊~~

不过,有他的这番推波助澜,那么家庭内部的阻力就应该小了许多。从来没有追人经验的汪子默很是兴奋的摩拳擦掌了一番之后,忽然发现虽然万事俱备,可是自己就是不知道要怎么下手。

“那个,画儿,你说我如果喜欢你妈妈,要怎么才能让她知道呢?”他竟然很丢脸的要求教一个才十岁的小孩子。

“当面说可不可以?”画儿眨巴着眼睛,也没了辙。

“那会把她直接吓跑的。”知道翠屏个性的汪子默设想了一下自己站在面前对翠屏说出这句话,然后她的反应一准立马打包收拾东西带女儿离开汪家并且以后在有汪子默出现的地方离他三尺远。

“那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我又没有追过人!”画儿烦恼的揪了揪头发,机灵一动,忽然有了主意,“你去找子璇阿姨帮忙把。子璇阿姨交过那么多个男朋友,她肯定懂得该怎么做。”

“找子璇,真是的,我怎么把她给忘记了!”汪子默一拍大腿,有道是上阵不离父子兵,哥哥有事,找妹妹帮忙那是天经地义的。

“可是,”他犹豫了一下,“会不会好丢人的啊?”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还想不想当我爸爸啊!”画儿生气的嘟起了嘴,“你再犹豫,那我就帮妈妈找新男朋友了。”

“好好好,就子璇,等一会儿你子璇阿姨回来了,我们就去找她这个军师参详参详。”被画儿这么一逼,汪子默立马举手投降了起来,“我们现在该出去吃饭了,要不然你妈妈又等急了。”

两个世界

依汪子默和画儿的心思,当然是越快向汪子璇这个军师讨教越好,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当天晚上还没等他们开口越汪子璇出去聊聊,汪子璇就宣布了一个重大消息。

“什么,你要去上海?”汪子默吃惊的筷子都要掉下来了,“好好的你去上海做什么。”

“这几天天气渐渐热了,再过不久就是夏天,正是夏装大卖的季节,我们当然要提前去上海那个时尚之都感受一下本季的流行风向,琢磨要主打什么款式什么用料啊!”汪子璇用看白痴的眼光瞄了一眼自家那今天看起来特别蠢的哥哥,自从她自己盘了店之后,身上那女强人的气质当当当的直往上升,强到让汪子默有点后悔自己这注意力转移政策也转移的太成功了,看看这丫头现在都不随便把男人放到眼里了。

“就你一个人去?”汪子默问了一句,有点不放心。

“当然不是了,这种事情少了翠屏怎么可以。她跟我一起去,不过她只去三四天,我要呆一个礼拜而已。”汪子璇一边咬着菜一边交代行程,只是不明白今儿怎么自家老哥这么喜欢问东问西。

“要那么久才回来啊~”汪子默跟画儿对视了一眼,失望之情溢于言表。不过汪子默还是很快的打起了精神,“那个,你们两个人会不会太危险了,要不然再等等我抽空陪你们一起去?”

“你傻的啊,等你有空都放暑假了,时间就是金钱你懂不懂!”汪子璇觉得汪子默今天婆婆妈妈的可以,还想再说几句,被翠屏解了围,“不用了,我们两个人就可以了,再说还有小谷在那边照应,安全方面你大可放心。”

“谷玉农也在?”汪子默觉得自己反而更担心了,这人啊,心态不一样,看问题的角度也就不一样了。例如以前他发现翠屏跟谷玉农走的挺近的就没多想过什么,可是今儿个一听翠屏提起,他就忍不住想多了。

“对啊,他也在。我们这次去上海还是他竭力促成的呢,听玉农说他在那边有认识的这方便行家,我们总这么闭门造车也不是回事儿,不如出去走走,交流交流,说不定有新灵感。我想这话说的在理,上海向来都是引领全国风尚的地方,我们去看看今年流行什么,顺便拜访几个老师傅,说不定还能挖几个老裁缝回来。”

自从谷玉农跟汪子璇离婚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反倒好多了。谷家在上海也有不少生意,谷玉农常常两地来回的跑,平时也多帮汪子璇留心与她行业相关的新闻,时间长了,相处的甚是愉快。

“挖裁缝可能有难度,但是学徒应该不难。我们的人手太少,能请来几个基本功扎实的学徒也是好的。”翠屏点点头,补充了一下汪子璇的计划。

“那你们的意思就是,一定要去了?”刚刚下定决心,就遇到出这种岔子,不受打击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汪子默问的那个垂头丧气啊。

“老哥,你有什么意见就说啊,这么不阴不阳的急死人了。”汪子璇放下筷子,奇怪的看着他,“我以前也阿迷少出门,哪儿见过你这么担心。”

我哪里是担心你了。汪子默在心里嘀咕了一句,然后赶紧堆起笑容“没意见,没意见,我只是怕你们出门不方便就是,这样有人照顾我安心多了。那个,你们在外面要小心些,好好照顾自己,该吃的吃,该买的买,别省钱亏着自己啊。”

听着他的叮嘱,翠屏觉得心里暖暖的,点了点头,“我们会注意的,你在家里也小心些,画儿就拜托你帮我照顾一下了。”

“没问题没问题。”汪子默很痛快的回答着,然后两人的对话引起旁边的汪子璇一阵大笑,“你们两个人真逗。哥,我们只是去趟上海,坐几个钟头车就能回来,又不是去天涯海角,你用得着那么叮咛。还有,翠屏啊,我哥在家里有一堆人伺候着,有什么需要小心的,你真是操心过了!”

……

就这样,翠屏和汪子璇两个人去了上海,汪子默和画儿呆在家里,跟往常一样,该干吗干吗,去学校,参加画会活动,画画……汪子默几乎都忘记了,还有一个朋友去了上海杳无音讯呢。

汪子默忘记,不代表其它人不记得。除了杜芊芊名义上的正牌男友沈致文惦记着远在上海的她以外,还有一个人惦记着她,那就是梅若鸿。

梅若鸿这段时间很不顺心,他整天一清早出发,背着画架四处晃悠,一整天,晒着大太阳,挥汗如雨的画着画,可是却画得不顺手,那画笔总是跟他作对似的,画不出他要的效果。为了排解烦恼他去爬山,可当他爬到玉皇山的山顶眺望西湖,心中忽然涌上一阵强大的哀愁和强大的犯罪感。

“梅若鸿!”他对自己说:“你到底在做些什么?既不能忘情于芊芊,又不能绝情于子璇,你既不能终于自己的情感,又不能终于朋友的情义,梅若鸿,你这种人不如掉到西湖里去淹死算了!要不然,从山顶上摔下去摔死也可以!”

他没有掉进西湖,也没有摔下山去,更没有画好一张画。黄昏时分,他下了山,带着一身的疲惫与颓唐,他推开水云间虚掩的房门,垂头丧气的走了进去。立刻,他大大一震,手中的画板画纸,全掉到地上去了。

杜芊芊竟然出现在了他家里。

“芊芊!”梅若鸿觉得自己不能呼吸了,不能喘气了,“怎么是你?你从上海回来了!我……简直不能相信啊!”

“是的,我来了!”芊芊直视着他:“我从上海回家,只休息了几分钟,就直奔水云间而来!你的房门开着,我就站在这儿等你,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

“我不明白,我不懂……”梅若鸿困惑的,惊喜交集,语无伦次。“你不生我的气?你还肯走进水云间……”

“我曾经发过誓,我再也不要走进水云间!”杜芊芊打断了他,脸上是一片激动到悲怆的神情:“但是,我又来了!因为,这一个多月以来,我在上海,不论是在街上、办公厅、外滩、桥上,或是灯红酒绿的宴会里,我日日夜夜,想的就是你!我思前想后,把我们从认识,到吵架,细细想过,越想我就越明白了!我不能逃,逃到上海有什么用?假若我身上、心上,都刻着梅花的烙印,那么,我怎样也逃不开那‘梅字记号’了!”

“烙印?”

“每次看你为子璇作画,我充满了羡慕,充满了嫉妒!现在,我来了!我不想让子璇专美于前,所以……”杜芊芊停止了叙述,盈盈而立。蓦然间,她用双手握着衣襟,将整件上衣一敞而开,用极其坚定、清脆的声音说:“画我!”

若鸿震动的看过去,只见她肌肤胜雪,光滑细嫩。她上身还穿着件低胸内衣,在□的左边胸部,竟赫然有一枝娇艳欲滴的红色梅花!”

梅若鸿被震动了,“芊芊!,你这么勇敢,用这么强烈震撼的方式,来向我宣誓你的爱,相形之下,我是多么渺小、畏缩和寒伧!如果我再要逃避,我还算人吗?芊芊,我不逃了!就算带给你的,可能是灾难和不幸,我也必须诚实的面对我自己和你——芊芊,我早已爱你千千万万年了!我愿意为你死!什么都不重要了,我愿意为你死去!”

“我不要你死去,只要你爱我!”她喊着,带着那朵红梅,投进了他的怀里。

梅若鸿紧紧的、紧紧的、紧紧的拥着杜芊芊,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

他们是如此的激动,如此的震撼,他们被彼此之间最纯粹的爱感动了,以至于梅若鸿将他以前说过的话统统忘掉,忘记当初追求杜芊芊的时候说过,大家可以各施展本领追求,但是一旦芊芊答应某人的追求之后,其它人要依约退出,并送上衷心的祝福;他忘记过杜芊芊已经答应了沈致文的求爱,到目前还没有为那段感情画上句号;忘记了沈致文在追求杜芊芊时花费了多大的心力,在杜芊芊莫名失踪之后伤心的悲痛欲绝,几乎信心全无,到现在为止还一直翘首企盼爱人的音信……

在他们的拥抱之中,天地都化为了虚无,何况那一点点小小的障碍呢。梅若鸿只觉得杜芊芊是如此的纯洁善良美好,如此的勇敢热情奔放,她新鲜美好的一切让他那颗已经枯死的心又活了起来,她简直是他的灵感女神,他这段时间的不顺心都是由于她不在身边导致的。看看,现在只要她回到自己身边,看着她胸口上的那朵红梅,他觉得自己的灵感源源不断的奔涌而出,他又能画了。

阴霾

杜芊芊回来的消息,在大家平静的水面扔了块超级大石头,搅乱了好多人的生活。

“子默,你说我该怎么办,他们为什么会要这么对付我。”沈致文在汪子默的家里醉的一塌糊涂,抱着他嚎啕大哭。

“若鸿亲自到我那里道歉,他说好对不起,他说好抱歉,他说一切的发展都不在他的预料之中……”沈致文站起来,一边猛的往口里倒酒,一边哭着大骂“既然他都知道好抱歉,为什么要做!当初我们说好公平竞争,是他口口声声说他是绝缘体的,那他这个绝缘体为什么现在不绝缘了呢!”

“梅若鸿他简直是个魔鬼,他亲口说他不会追芊芊,把我们所有人引入歧途……现在,他又轻松的来向我‘告白’,说他是怕伤害我才对我隐瞒的,现在他已经无选择,只能‘忠于自己的感情’了,所以他好抱歉,希望我能原谅他!哈哈,子默,你说我难道要感谢他之前的隐瞒吗?我现在不原谅他是不是就是我不知好歹了?”

“梅若鸿,他好伟大好高尚,他都忍心把他最爱的女人让给我了,他现在只是情不自禁,难道我就不能体谅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沈致文趴在沙发里笑的直不起身子,“真他妈的放屁!伪善!什么样有利于他,他就怎么解释,我跟这种人做了五六年的朋友,我真是瞎了眼!”

“致文,你别喝了。”看到事态发展成他预测中最糟糕的局面,汪子默也手足无措,只能竭力夺下这个醉汉手中的酒瓶子。这半年多来,沈致文对杜芊芊的暗恋他看在眼里,对杜芊芊的追求他也竭力帮忙过,杜芊芊不在时沈致文的煎熬他也记在心上,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能体谅沈致文这种遭遇情人以及朋友双重背叛的痛苦。

这种忽如起来的打击,真的几乎要击垮这个好友了。

“芊芊,芊芊怎么样呢,她怎么说?”汪子默抢了沈致文的酒瓶子,把他按在沙发上,看他跟一滩烂泥一样死气沉沉,总算松了口气,让人去厨房给他煮碗醒酒汤来,坐在他旁边问起另外一个人的举动。

杜芊芊的态度很重要,如果她处理的好的话,也许对致文的伤害没有那么严重。这一霎那,汪子默几乎是恨起了那个天真过头的女孩子了,她怎么可以这么贸贸然冲动的不跟所有人商量,就给了大家一个这么大的震撼呢。

“芊芊,”沈致文一张口,眼泪就忍不住滑落下来,“她从上海回来,从来都没有想到去见我一面,一直等到我听了梅若鸿的‘告白’,去找她,她才肯见我一面。她用她胸口上的红梅向我说明了一切,你说,我还能说什么?”

“她对我说对不起,让我原谅他。她说她去上海是因为她不能再骗我,也不能再骗她自己了……她在她身上刺了一朵红梅,一针一针,向世人宣告她对梅若鸿的伟大的爱情……她不停的说对不起,她说她知道我对她用情已深,她几次三番要对我说明实情,但是怕我受到伤害,所以迟迟不敢开口。但是她现在想清楚了,我要悬崖勒马!她说她要趁着大家还没掉到谷底以前,赶快把真相告诉我……这样,总比大家都摔得粉身碎骨,来得轻微多了……”

沈致文一字一句的复述着那些把他的心扎的千疮百孔的话,抓着汪子默的手颤抖的不能自已,“好一个“悬崖勒马”她认为只要她‘勒马’,就没有人摔跤了吗?太晚了!来不及了!我早就跌落谷底,已经粉身碎骨了!”

“子默,你说我怎么原谅他们?我没有办法原谅他们!我恨,我好恨,我恨他们把我当傻子一样的耍来耍去,我恨他们把我当做他们爱情的试金石,当做他们感情中的调味剂。既然梅若鸿他有了真爱就不要兄弟,那我就当没有他那个朋友。”

“子默,我不敢回家。我一回家,那里处处都有她的影子,我怕我会疯掉。”

“我的画室里有好多画,因为那里都有她存在过的痕迹,我怕我看着那些画会忍不住一把火全烧了它们。那些画都是我的心血,我舍不得烧。”

“我没有办法继续去工作,继续去画画,我只要一个人呆在那里,我就会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脸铺天盖地的涌过来,嘴巴一张一合的不停说对不起对不起,那种噪音几乎要把我压垮。”

“子默,我觉得我快要变成了废人,我生活中的空气似乎全部被挤压光了。我不敢去爱人,不敢相信爱,我开始怀疑我的朋友是否欺骗我,我开始怀疑我是不是真的就不值得人去爱。我不相信生活中美好的东西,我不敢再拿起画笔画画,我真担心我一人在家里会变成一个怪物,”沈致文泪流满面的抱紧汪子默,“所以,我只能到你这里来。我知道你是我最可靠的朋友,你一定有办法的。”

看着这样可怜而又可悲的沈致文,汪子默只能默默的拍了拍沈致文的肩膀安慰他“什么都不要说,这几天你就住在我这里好了。工作的事情你就不要担心,我帮你去请假,先休息一段时间再说。”

“坚强点,有我们陪在你身边,一切都会过去的。这世界上,并不是每个人都是梅若鸿。”

就这样,沈致文在汪家住了下来,每天怏怏不乐的坐在花园里发呆。梅若鸿和杜芊芊做的事情以最快的速度传遍了醉马画会,遭到了画会所有人的谴责,大家一个个都义愤填膺的要去帮沈致文讨一个公道,最后还是被汪子默安抚下来。

“他们已经铁了心打算在一起,就算我们在说也没用,不管怎么谴责都只会伤致文伤的更深,所以还是把精力花在想想怎么样好好帮助致文身上。至于对那两个人,”汪子默扶了扶眼镜,“人在做,天在看,这世界上一报还一报都是公平的。”

“就是,妈妈也说,做人要勇敢的往前看,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画儿也站在沈致文的身边,用力抱住他的手,“致文叔叔你这么好,错过了你那是她的损失,你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好的阿姨的。”

听到大家的安慰,沈致文抱着画儿小小的身子哭的泪流满面,艰难的点了点头,一声声的“谢谢”哽咽着说出来,让听者纷纷落泪。

汪子默一连很长一段时间,除了推不掉的教课之外,其它的所有活动都推掉了,每天下班回家就是带着沈致文四处闲逛,要不然就两人一起研究新买来的书籍,总之是不断的挑起新鲜有趣的话题分散他的注意,希望帮助他从失恋的伤痛中走出来。而这期间画儿也起了不少的作用,孩子的童言稚语,总是让人感觉到生活中还是有美好的东西存在。

只是很长一段时间,沈致文仍然没有办法拿起画笔画画,他提起那两个人的时候仍然恨的入骨,所以连画画也一起厌恶了起来。这些让大家很着急,可是却全无办法。一个画家最重要的东西就是他的画笔,沈致文因为这段恋情而放弃了他的画笔,那几乎就等于抛弃了他的整个艺术生命。而最糟糕的是,沈致文自己也清楚,但就是没有办法克服心魔,所以他的情绪也因此变得越来越不稳定。

而最危险的时候,却是画儿一个无心的举动让事情有了转机。

“沈叔叔,你看看我画的小鸭子好不好看?”有一次汪子默回家的时候,看到沈致文坐在花园里发呆,画儿拿着一盒蜡笔在他身旁涂涂抹抹,然后画儿就忽然举起她手里的那张纸,笑嘻嘻的问沈致文。

汪子默在花园的入口看到这一幕,吓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沈致文最近几次都试图拿起画笔,但是最后都以颓败的掀翻了画架做为结束,他们其他几个朋友不敢再刺激他,于是不约而同的不在他面前提跟画有关的任何东西,连汪子默也是每次都偷偷躲在书房里作画,完了立马用画布遮起来,完全不敢让他发觉。

现在,画儿大刺啦啦的把画拿给他看,会不会又让他刺激的发起狂来?汪子默几乎不敢想象那种场景,立马快步走上前去,想制止这一幕惨剧的发生。可是还没等他走进,就听到沈致文不怎么稳定但是还算温和的声音“好看,只是小鸭子的嘴巴你画错了。”

“噢?那要怎么画,沈叔叔你教我好不好?”画儿拉着他的袖子撒娇,把蜡笔硬塞在沈致文的手里。汪子默猛然的收住脚,站在假山背后,看着花园中心的两个人。

沈致文没有扔掉画儿递过来的画笔,他双目无神的握着那半截蜡笔,发了很久的呆,然后慢慢的俯下身子,在另一张纸上画了起来。

“看,小鸭子是这样的。它们的嘴巴是扁扁的,脚掌之间有璞,在水里游的时候会又快又稳,但是一上岸就会摇摇晃晃前后不稳,笨笨的很可笑……”沈致文开始的声音有些不稳,然后慢慢的,声音边的平稳了起来,温和的如同春天里河流,缓缓蜿蜒流过平稳的草原。

“哇哦,沈叔叔你懂的好多,画的小鸭子好漂亮~”阳光下,是画儿充满朝气的惊呼和快乐的笑声,汪子默站在那里看着沈致文眼角的泪花,想了一想,悄悄的离开了。

希望

翠屏回来的时间比预计的要晚了一个星期,回来的时候,是汪子默开车去接的。

“怎么才一个礼拜没见,你就瘦了这么多?”汪子默帮翠屏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后排上,两人坐在前排,翠屏看他消瘦的样子,吃了一惊。

“别提了,你走的这段日子状况不断,幸好你回来了,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还能撑多久。”汪子默叹了口气,一边开车,一边开始给翠屏讲起这段日子的纷纷扰扰来。

“竟然发生了这种事,那我们可要帮致文多开解开解了。”翠屏也是吃惊不已,尤其想到其中有个主角是梅若鸿之后,那感觉就跟吞了个苍蝇一样,恶心却又说不出来,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要问起其它的事情来,“哎,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接我,画儿呢?”

她记得今天是礼拜天,女儿应该没有上课啊?

“哦,最近致文心情不好,就画儿陪在身边才开朗一些,所以这会儿我来接你怕致文情绪不好会出事儿,就让画儿在家里陪他。”汪子默一边开车,一边风淡云轻的说着,看上去若无其事,只有自己才知道他心里早就虚的不得了。

那个,他总不好说这是全家集思广益一致认为像是这种能让两人单独相处的时间绝对不能容许第任何电灯泡的出现以至于连一直很想妈妈的画儿都主动让贤让汪子默一个人来接翠屏给他们二人世界创造机会吧?

以前不觉得什么,可是现在跟她单独在一起,汪子默总觉得很紧张,只能战战兢兢的没话找话说,“那个,去上海这一趟有收获吧?”

“收获可大着呢。”翠屏倒没有察觉他的异样,听到他问起上海一行的收获,便滔滔不绝的讲述起了她这一路上的所见所闻,汪子默也一直沉默的听着,一直听她讲到遇到某个细节的时候,才开口,

“你说,那个男人一直约你吃饭?”汪子默很敏感的从一大堆描述中嗅到了“情敌”的味道。

“对啊,那个威廉实在是太客气了,又是要请我们去吃饭,又是要请我们去看电影,热情的让人招架不住。”翠屏笑着讲到,“后来实在是没办法,我参观的行程很忙,挪不开时间,他又陪我逛了好多地方,还介绍了一些行业内的朋友认识,让我获益匪浅呢。这次回来的行程推迟了两天,就是因为他。”

这家伙的举动太明显了吧,吃饭,看电影,喝咖啡,这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追求嘛!汪子默一下就激动了起来,不过看样子翠屏似乎还没有察觉到。

“他是做女人衣服的?”汪子默醋溜溜的问道,心里想的却是:上海那地方真是大大的坏了,哪有我们杭州人这么淳朴。切,一个大男人做女人的衣服,真不害臊。

“他是一个女装设计师,算是我的同行,不过人家可比我专业多了。”翠屏说起来的时候满眼都是崇拜,“他是去美国专门留学选修这个的,真是太让人羡慕了。我们聊了很久,我以前好多迷惑的地方,百思不得其解,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就让我茅塞顿开,真是高手!”

切,有什么了不起,我也留学过。不就是一个专门拿皮带量人家腰围的裁缝,长的一定很娘娘腔!汪子默在心里酸溜溜的想,然后有些吃味的问,“你对他印象很好?”

“那么一个博学多才并且风度翩翩的绅士,我当然对他的印象很好了。”翠屏笑眯眯的说,然后伸了个懒腰,“我们还互留了地址和电话号码,他说以后我在有专业方面的问题,可以随时跟他讨教呢。”

“哦。”汪子默心情简直跌落到了谷底,那个叫做什么威廉的家伙,一定长着罗圈腿麻子脸豁豁牙,外加说话漏风口齿不清。

“嗯?你今天心情不好吗?”翠屏跟他说了半天话,他的回答不是“是”就是“嗯”,引得翠屏好奇的往他脸跟前凑了凑,汪子默吓的连忙往后仰头,避开她探究的视线,“那个,没,没什么,我只是最近几天因为致文的事情愁的吃不下饭,心情有些低落,没事的。那个,很高兴你能交到其它的朋友吧。”

“哦,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总提威廉的事情你不高兴呢,”翠屏看上去笑的很开心,“既然不是的话那就好办了,改天他到杭州来的时候我帮你介绍认识认识。他听我提起你的时候对你也很感兴趣呢,说喜欢你的画很久了,家里还藏有好几副你的真迹,早就想来拜访你本人了。”

“那好啊。”汪子默装作很高兴的说,心里却哼哼道:我才不想跟他认识呢。附庸风雅的娘娘腔,不知道他买了我哪几幅,早知道烧了也不卖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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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翠屏回来之后,汪子默总算松了口气,至少什么事多个人商量,也不用什么都自己一个人都死撑着。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解开致文的心结,让他赶快能重新握起画笔。”汪子默在屋里走来走去,分析着问题的关键,“致文是个很要强的人,很有事业心,我想只要他能在自己的事业上取得成功,那一定可以抵消他现在的失落感。我们的画展快要开始了,我看了一下他前期准备的作品都非常不错,一定会受到大家的欢迎的。可是问题是现在离画展不足一个月的时间了,他还有近十幅作品没有完成!”

“时间的确是非常紧急,”翠屏点点头,安慰汪子默先坐下来,“但是我觉得致文的健康更重要。画展错过了没有关系,只要他还能继续画,那就一定有出名的一天,所以我们要把目光放长远些,不要给他压力,不要让他感觉到你的着急。不仅言语上不能表现出来,更重要的是你的态度不能给他这种暗示。”

“好吧。我尽力。”汪子默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恢复以前的开朗豁达。”

“我觉得他应该出去走走。”翠屏沉吟了一下,提出建议。

“我每天都带他出去散步啊。”汪子默回答的有点委屈。

“我说的不是这个,我的意思是,他要接触新的人群,跟人打交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躲在家里,把你这里当成避难所。”翠屏挥挥手,耐心的解释她说的“走出去”跟“汪子默”所说的走出去有什么不同,“他如果走出去,接触到更多的人和事物,他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一个人在角落里把自己的痛苦无限放大。你想,他也许会结识别的女孩子,开展新的恋情。要知道治疗失恋的最好方法就是展开一段新的恋情。

“话是这样讲没错,可是他现在不愿意出去接触人群啊?”汪子默苦恼的一摊手,“他现在连上班都不愿意去,我总不能押着他去社交吧。”

“这个,我想我有办法。”翠屏想了一下,忽然有了个点子,“你说他虽然不能握笔,可是并不排斥教画儿画画,不排斥跟孩子们打交道,是不是?”

“是啊,”汪子默点点头,不明白翠屏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看我的吧,我有办法让他走出现在的小圈子。”翠屏得意的冲他一笑,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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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艺术进学校?”沈致文看着那几个字,有些发愣,环顾了四周一圈,看看好友们一个个笑嘻嘻的脸,终于忍不住开口问,“这是什么东西。”

“这是一份计划书,我们跟城南小学的老师们一起举办的一项活动,目的就是教小孩子们画画,培养他们的艺术天分。”叶鸣拍了一巴掌沈致文,然后把那几页纸甩的哗哗作响,“我们醉马画会成立了这么久了,举办的活动也有不少,但是思来想去,却发现都只局限在自己的小圈子里,这简直太封闭了。”

“就是,像我们这种人,怎么可以不走在潮流的前列呢!”陆秀山也接下去说,“所以我们觉得,我们应该紧跟时代的步伐,开展一些对社会、对大众有意义的活动。”

“思来想去,我们觉得我们最大的优势就是我们的特长,所以我们应该充分利用发挥我们这一特长,为社会做贡献。”

“我们讨论了很多方式,最终觉得教孩子们画画是最有意义的。因为孩子们是祖国的未来,少年强则中国强,少年智则中国智,只要我们在孩子上多下功夫,不要埋没任何一个孩子的天分,那么哪怕就算一千个一万个孩子中有一个有天分的,那我们的辛苦也不算白费,总为中国画坛将来出现达芬奇、拉斐尔这样的人物敬献了一份微薄之力。”

“就是就是,就算他们全部没有天分也没有关系,孩子们那么可爱,大家共同度过一个快乐的下午也是好的啊。”

“对啊,我觉得有时候跟孩子们在一起呆久了,我们也可以从他们那里偷一点天真无邪出来,我们画画的人,不就是最需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去发掘那些美的东西吗?”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很快把气氛炒热了,在这种激动的氛围中,沈致文也觉得自己似乎被感染了,不由得随大家一起兴致勃勃的讨论起这些话题了。

“致文,我们跟城南小学的老师们商量了一下,每个礼拜三下午义务去教孩子们画画,你跟我们一起去吗?”等大家感慨完毕,汪子默笑着扶了扶眼镜问沈致文。

沈致文犹豫了一下,然后猛的点了点头,“我也是醉马画会的一份子,这么有意义的活动我怎么能不尽一份心力呢。去,我跟你们一起去!”

挑明

星期三,城南小学的操场上格外热闹,一堆小孩子抱着画板围绕着在醉马画会众人身旁,又蹦又跳不亦乐乎。

今天是汪子默他们第一次来学校开展活动,每个人也是憋足了一口气要把这第一炮打响的,因此格外的尽心,来之前专门做了功课的,还向画儿咨询了意见,最终确定教学计划。

现在,他们专门带了许多小孩子感兴趣的花鸟鱼虫之类的画作过来做范例,先是像他们展示了那些画作,用栩栩如生的猫啊狗啊的勾起了他们的兴趣之后,然后才鼓励了大家只要努力就可以画成这副样子,然后再开始教他们基本笔法,有些人更是带小孩子们到操场上写生。小孩子们都很喜欢这种松散有趣的教学方式,所以学的很认真,四处欢声笑语不断。

画儿他们班是由汪子默负责的,不过画儿也没有搞特殊,此时正跟其它人一样守着块画板坐在草地上画树,她旁边坐着的就是上次跟她打架告状,后被汪子默收服的赵娇娇。自从上次打架事件之后,赵娇娇洗心革面,迅速的从画儿的反对者变成了跟随者,坚决要认画儿做“老大”,跟块牛皮糖一样的甩也甩不掉。

此刻,她就正抱着一块画板坐在画儿旁边,看上去是在画画,实则东张西望。

“老大,我看来看去,还是觉得那堆画家叔叔中汪叔叔最帅!”某人口水哈拉的说。

“那当然。”画儿头都没有抬的拿着炭笔画画,不过语气还是颇与有荣焉的。

“比我爸爸可帅多了。”赵娇娇盯着正在指导其它小朋友画画的汪子默发了一会儿花痴之后,继续问画儿,“那汪叔叔什么时候能变成你爸爸呢?”

“这个,要看他的速度了。汪叔叔真笨,他追了这么久也没有追到我妈妈。”画儿瘪瘪嘴,一边画画,一边告诉赵娇娇“他得先从我妈妈的朋友变成我妈妈的男朋友,再从我妈妈的男朋友变成老公,这样才能让我改口叫爸爸。”

“听起来还要好久……”赵娇娇发了声感慨,然后问道,“那过年的时候成不成啊?我还想要收到汪叔叔亲手递的红包呢,如果他还是你的叔叔就没办法了……”

画儿看了一眼在小孩子中笑的格外灿烂的汪子默,也不由得耷拉了脑袋,“不知道,不是我说,汪叔叔的动作,真不是普通的慢,我真怕一不留神我妈妈被别人追走了。”

“没关系,还有我们呢。”赵娇娇拍拍胸脯,一副一切看我的样子。

然后,经过赵娇娇的大嘴巴,不一会儿全班的小朋友都知道了,原来教他们画画的汪叔叔是沈茹画同学妈妈的男朋友。八卦是人的天性,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小朋友们更是如此。当第十个小声过来求证的小朋友被画儿板着脸说“不是”拒绝后仍然带着神秘的笑意离开的时,画儿终于忍不住揪着赵娇娇的耳朵,“你干嘛散布那种谣言啊!”

“老大,这个你就不懂了。”赵娇娇委屈的不得了,“我这是在帮汪叔叔啊。他这么好的教我们画画,我们当然要做点什么报答他。”

“你的报答就是散布谣言啊!”画儿气呼呼的看着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笨手下。

“我哪有,反正就是早晚的事,我只是提前那么一点点向大家公布了而已。”赵娇娇坚决不承认自己是因为炫耀说漏了嘴被其它人知道,她凑在画儿跟前小声的说,“你看,一件事即使没有发生,只要大家都说它发生了,那它就跟真的发生了一样。这个,这个就是我们今天课堂上学的那个什么三只老虎的故事一样。”

“三人成虎?”画儿想起今天的语文课。

“对,对,就是这个。你看,现在汪叔叔虽然还没有成为你妈妈的男朋友,但是我们大家都说是,那他就会真的变成事,那我们不就是帮到了汪叔叔嘛。”

“三人成虎不是你这么用的,你以为你只要念叨念叨都会成真啊!”看着这个上课偷吃东西听东西听到一知半解的“笨手下”,画儿真是气死了。

“难道不管用么?我肚子饿的时候只要念叨着我不饿我不饿,念久了就真的不饿了啊~~”赵娇娇想了一会,拍拍肚皮搭在画儿的肩膀上说,“你放心,真的管用的。搞不好我们这么多人一起念,汪叔叔今天下午就变成你妈妈的男朋友了。”

画儿翻了个白眼,对这个吃货彻底的死心。

“安啦,等一会儿你妈妈不是要来嘛,到时候你看看就知道了,没准儿真跟我说的一样。”赵娇娇一边安慰画儿,一边从口袋摸出几颗花生,“你要不要吃,我有点饿了。”

“我才不要吃的跟你一样呢。”画儿生气的一跺脚,走开了。

“跟我一样有什么不好。”赵娇娇按了按自己圆滚滚的肚皮,决定把这剩下的几颗花生吃掉。默,真的好饿,为什么还不放学呢~~

翠屏知道今天下午醉马画会的人会去学校,所以特意交代了铺子的事情,早早的就来接画儿,打算到时候跟汪子默一起回家。她是经常来学校接画儿回家的,跟学校的老师们都混的挺熟悉,所以来了打声招呼,并没有花费很大周折就知道了他们现在的活动情况,明白是汪子默负责教画儿她们班之后,问清楚地点就直接往她们活动的地方走去了。

这个时候,今天的课程差不多都结束了,孩子们正在收拾东西,争先恐后的拿着自己的作品凑到汪子默面前等他点评,所以翠屏走过去的时候,远远就看到汪子默正坐在草地上,周围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人。

翠屏的到来,引起了小小的轰动。因为画儿的同学中有几个是认识翠屏的,所以当下就很热情的打招呼说“沈阿姨好。”翠屏一边点头,一边奇怪为什么其它小孩儿听到之后,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她,经过一阵的交头接耳之后,所有小孩儿都微笑的过跟打招呼说“沈阿姨好”,并且主动的让开一条路,让她能走到汪子默面前。翠屏一边吃惊的向这些孩子们点头回礼,一边在心里疑惑着这些小孩子为什么这么这么热情。

在他们莫名其妙却格外热烈的欢迎的气氛中,翠屏走到了汪子默面前,汪子默刚才一直在专心的看着画,没有察觉到周围的奇怪气氛,一直等到翠屏走到他面前才回过神来。

“你来了啊?”汪子默看是翠屏,笑着扶了扶眼镜,有些犯难的看着手头的东西,“你再等我一会儿,我还有几张画就看完了,等我弄好了我们一起回家吧。”

这么多孩子等着,他不忍心让这些孩子失望。

“好,你慢慢看,我不着急。”翠屏本来也是来接画儿回家的,并没有什么要紧事要做,所以也并不着急,跟汪子默说了两句话,就让他继续忙他的事,自己随意的坐在一边跟着那些孩子们一起等他。

汪子默认真的时候非常专注,翠屏坐在那里看着他皱着眉一张张仔细的看着手上的画,仿佛在研究什么世界名画,然后他耐心的每一张看上去差不多的涂鸦做出点评,从一团麻似的线条里找出所有可以用来夸奖这些孩子的闪光点。看着周围小孩子们期待紧张的神情变成了开心的笑,翠屏也忍不住浅浅的笑了。

“沈阿姨,我们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当翠屏在发呆的时候,旁边有一个很可爱的女生弱弱的拉了拉她的袖子。

“当然可以。”翠屏点点头,“有什么话你就大方的问吧。”

“沈阿姨,你是不是汪叔叔的女朋友?”那个小女生连珠炮似的扔了这个问题出来。

“啊?”翠屏没有料到是这个答案,有点傻了。

“笨,不是这么问的。”小女孩儿旁边的一个小男生推了她一把,然后自己开口问翠屏,“沈阿姨,汪叔叔是不是你的男朋友?”

“男朋友?”翠屏有些慌乱的看了汪子默一眼,这个问题太突然了,她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就是那种可以结婚的男朋友……”

“可以生小宝宝的……”

“可以跟我姐姐一样穿白纱的……”

旁边的小孩子们彻底的热闹了起来,生怕翠屏不懂什么叫“男朋友”,还特意给她用列举法“说明”了他们问的是哪种“男朋友”。

“赵娇娇说汪叔叔是沈阿姨的男朋友,可是画儿说不是,我们到底应该相信哪个?”

“肯定不是啦,赵娇娇在吹牛皮,她最喜欢吹牛皮了!”

“肯定是啦,是沈茹画害羞不好意思承认啦!”

“不是不是!”

“就是就是!”

“沈阿姨,你告诉我们是不是好不好?”

“我,”看着那些争执成一团的小孩子,翠屏有些口吃,尴尬极了。而那些小孩子见她回答不出来,索性去问汪子默。

汪子默正在替他们看作业,一不留神发现身边嚷嚷的厉害,刚抬头就看到一个小女孩站在他身边,热切的大声问道,“汪叔叔,沈阿姨是不是你的女朋友?”

汪子默听到这话,吃惊的一抬头,就看到在不远处翠屏也被一群小孩子围着问这个问题。当他的眼睛对上她求救般的视线时,他忍不住神使鬼差的点了一下头,说,“是。”

“看吧,我就说是。”坚持“是”的那一堆小孩儿听到这句话,都欢呼了起来。而翠屏坐在那里,看着说出这句话的汪子默,眼神里满是惊愕。

告白

他喜欢我?等翠屏被汪子默手牵手拉着走出去的时候,脑袋里还晕乎乎的。

意外,还是惊喜?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震惊过后,心头涌上酸甜苦辣的五味感觉,竟然一时分不清是喜还是悲。

因为汪子默的磨蹭,他们出来的时候,其他人早就走了,所以在那堆小朋友的“汪叔叔再见,沈阿姨再见”的道别声中,还没有缓过神的翠屏跟个木头人一样任凭汪子默牵着手,跟所有人道完别,然后一家三口似的走出了学校门外。

汪子默的车子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沈致文借走了,于是三个人便也只能手牵手的一边散步,一边往回走。

夕阳夕下,将三个人的影子拖的长长的,纠缠在一起,谁也分不清那是谁的。翠屏看着自己跟他交握的手,视线顺着他的手缓慢移到他的脸上,看着那张年轻英俊的脸,带着温和而让人可以信赖的笑容,有些迷惑。

他走在她跟画儿中间,一只手牵着画儿的小手,另一只手则是十指紧扣的握着她的手,紧的仿佛怕一松手,她就会跑了。她被他握的脸有些发烫,扭动了几下,想要从他手里抽回手,却没有成功。

“你喜欢我?”她有些艰难的开口询问,之前一直忽略的很多东西浮出了水面,她不是不知道他对她的好,只是她不敢把那些举动背后的含义往正确的方向猜。

是的,不敢。

她知道自己长的不算难看,可是也没有美到让他可以为了她打破他誓言的地步。他见过的各式美女并不少,无论是清纯可人的学生还是典雅贤淑的名门闺秀,太宽的眼界造成了他太过于挑剔的眼光,他根本不可能看上自己。

除了还过的去的外表,她在这个时代人的眼光下,其它条件更是糟糕到可以。她不年轻,没有家世,没有学历,身无长物,最糟糕的是,她还离过一次婚。

他跟她,比灰姑娘的童话还离谱。

至少,人家灰姑娘不会带着一个十岁的女儿跟王子在一起。

她跟他可以做朋友,因为朋友不用考虑太多的身份问题,可是如果要做情人,那很多以前不是问题的问题都会成为问题。

他们之间的差距,太大,大到她连跨过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已经过了风花雪月的年纪,不是天真的小姑娘,还以为只要有爱,就能跨过一切世俗的阻碍。

所以,当她问那句“你喜欢我?”的问句的时候,她想听到的是他否定的答应。她希望他只是跟以前那样笑笑,然后说我只是跟小孩子们开玩笑的,你别在意,然后她就真的装作一切都只是个玩笑般的不在意。

她在等他的答案。

“我爱你。”过来一会,他开口了,他给的答案,比她所期待的还要多。

多到她几乎承受不来。

汪子默没有否认翠屏的疑问,他给了她一个明确的不得了的答案,明确到她连想装傻都不成。

回家的路毕竟太长了,画儿还是个小孩子,走着走着就有些累了,于是汪子默便只有松开了翠屏的手,蹲下去,让画儿趴在他的背上,替她背起了女儿。

他静静的在她旁边,步速与她一致的往共同的目标走去。

他的倒影就在她的旁边,高大而温暖,一副随时可供她依靠的样子。

其实,他一直都这么的站在她身边的。

汪子默看着翠屏的犹豫,耐心的等着她的答案。

以前不敢说,是怕自己一说,她就会逃走。可是现在他一旦张口,便抱着破釜沉舟的勇气,不会给她任何逃脱的机会,非要等到一个明确的答案不可。

“我爱你。我想问你,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他问的风淡云轻,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有多紧张,紧张的几乎都要跳出来了。

“我比你大。”翠屏沉默了一会儿,说出这个答案。她没有说不喜欢,因为硬要说她对他没有任何一点心动,没有任何一点感觉,那简直连她自己都骗不过去。

听到她没有直接否定,汪子默松了一口气。所有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所以他的脸上恢复了轻松的笑容,“虽然你的年纪比我大,但我不认为我的心里年龄没有你成熟。如果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向你证明我已经已经足够成熟到可以任你依靠。”

他的言辞,滴水不漏到让她无法反驳的地步,她只能转过头去,逃开他望向他的眼神说,“我嫁过一次人,我有一个女儿。”

“你嫁人又不是你的错,有什么好在意的。至于画儿,我很喜欢画儿,我会把她当做我自己的女儿一样疼爱的。”他背着在他背上睡熟的孩子,脸上的笑容越发的轻松。

“你这样做,别人会觉得你疯了的。”她所有的犹豫,在他眼里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问题,她被他说的无处可逃,只能挫败的这样感慨了一声。

世俗的眼光,是压在他们头上最沉重的压力。人是社会性动物,你在社会中生活,就不可以避免的受到周围舆论的影响。汪子默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他有他的社会地位,被人尊重敬仰者,当然也容易受到别人的言论攻击。想想他惊世骇俗的娶一个结过婚并且比他大的女人,那他要承担多大的非议?

“别人是别人,只要我自己清楚我自己在做什么就好。”这个问题在汪子默看来更不是问题,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受世俗目光左右的人,要不然他也不会视传统的“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为狗屁,二十八岁了还没有结婚的打算,并且坚持不婚下去。至于惊世骇俗,那些东西他做的还少么?他的画作,向来都一风格大胆闻名的。

所以,他只是用认真的眼神看的她无处可逃,然后轻轻的问,“别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要紧,我只是想知道在你心里,你喜不喜欢我?”

“我,我不知道。”翠屏老实的回答的,带着一点可怜兮兮的样子,有些无助的看着他,“我以前从来都不敢抱这种奢望,做这种幻想。”

“那就从现在开始想,好不好?”汪子默给了她一个“你放心”的笑容,“不管你想多久,我都等你。你只要在你想到答案之后第一个告诉我就行了。”

听到他的这句话,她抬头看他,发现他眼底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爱你,不是我一时头脑发热随口而出的话,着是我想了好久,犹豫了好久才做出的决定。在我没有做出承诺之前,我会犹豫,会软弱,可是当我把话说出来,相信我,我会比所有人都坚定。”汪子默的眼里是一片真诚,那种真诚让她无处可躲,无处可逃。”

“为什么会是我?”面对这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已经心乱如麻了。

“这个问题”汪子默笑笑,“如果你早点问我,我或许会有很多答案,我爱你的善良,你的坚强,你的能干,你的聪明,你的体贴……。可是现在,我没有答案。这世界上善良的人有很多,坚强的人不少,能干的女人我也见过,聪明,体贴,只要想找,总会在其她女人身上找到这些特质,可是我为什么喜欢的偏偏是你,而不是任何一个有着这些优点的女人呢?”

“我想这就是缘分吧,我喜欢你,没有道理,只是因为你是你而已。我在那个时候,恰好就遇到你在那里,被你吸引,想要接近,然后不知不觉的发现你一点一滴的好,为你动心,等到我察觉一切时,便已经爱上你了。你身上一切美好的品质,我不是因为它们而喜欢你的,我只是喜欢你了,才在你身上发现了那么多美好。”

“说的好听,你跟多少女人说过啊!”任何女人听到这种告白,都会脸红心跳,翠屏自然也不例外。看了一眼靠的那么近的汪子默,她脸红心跳佯怒的说了一句,但是怎么听起来都像是撒娇兼吃醋。

“天大的冤枉啊,我哪里有跟别人说话,我嘴笨不会说好听的话你又不是不知道。”要不是背上还背着画儿,汪子默绝对恨不得举起两手发誓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看到他那样子,翠屏终于忍不住被逗笑了,这一笑,让汪子默觉得犹如漫天的乌云都散开,阳光又重新灿烂了起来,“你对我,不是没有任何感觉的吧?”

“在我的心里,你一直都跟别人不一样的。”翠屏想了想,斟酌着自己的用词,“我会莫名其妙的在人群中最先看到你,我总会奇怪的第一个发现你情绪的变化,而你情绪的波动总能影响到我的心情。我很在意你给我的鼓励与意见,也在乎你的批评,我会因为你对别的女人太好而莫名其妙的心烦……”

有感觉的,从来都不是他一个人。

看到他因为她的话儿渐渐浮起的傻笑,翠屏叹了口气,看着地面,不好意思的说,“我想我是喜欢你的。”

说起来丢脸,虽然她“一把年纪”了,可是,真的竟然还没有谈过一场恋爱。

听到她的话,他笑的满脸的幸福,单手托着孩子,空自己的左手,伸过去握住了她的右手,“既然你也喜欢我,那不如我们在一起试试看吧?”

“试试看,好不好?”

“好。”

求救

等到醉马画会小聚的日子,在一片惊讶以及惊叹声中,汪子默对其它朋友公布了自己对翠屏的追求。当汪子默宣布这一事情的时候,翠屏站在汪子默旁边紧张极了,连笑容都有些僵硬,心虚的整个手心里全是汗,生怕会看到其它人讽刺鄙夷的神色。要不是汪子默在桌下握着她的手坚定的不让她逃开,她绝对会闪到屋外面去的。

但是让她松了口气的是,所有的人在小小的惊讶之后,送上的都是祝福。

“我一直以为怎么样的人才能让子默动心,思前想后,怎么就忘记我们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最适合子默的人!”

“就是就是,子默不愧为我们中间眼光最好的人,看中的果然都是不一般的女子!竟然抢先对翠屏下手,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以前一直都觉得你们站在一起是最合适的,现在看起来我的直觉果然没有错!”

“对嘛,以翠屏的才情,陪子默真是天生一对!”

“……”

每一个人都发自内心的对他们祝福,分享着他们的快乐,从他们平时的言谈品行中发掘出了好多他们合拍的例子,懊悔没有早点撮合他们,当这个现成的媒人。这种待遇,让翠屏几乎受宠若惊,他们完全忽略了那些外在的东西,只从他们自身给他们的爱以最大的肯定、鼓励,和支持。

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沈致文甚至心情也有好转,还特别敬了杯酒给子默祝他们幸福,这也扫去了汪子默怕朋友看到自己幸福而加重自身郁闷的担忧,当下两人也就把酒言欢庆祝开来了,至于其它人也纷纷加入拼酒的行列,说是要惩罚汪子默拐走画会中唯二的两位女性中的一位。于是所有人陷入一场拼酒的混战中,气氛跟当出沈致文摆那一桌酒席时有异曲同工之妙,唯一不同的是现在每个人都是欢乐的。

酒酣耳热之际,跟沈致文交好的叶鸣更是爆出了有一位年轻漂亮的小学老师暗恋沈致文的事,当下将气氛掀到了□。沈致文急的结结巴巴的解释他们没有什么,他只是在那次教小学生们画画的时候误撞到了一位美术老师,刚好那个女孩子在一起杂志上看过他的插画,对他的画很是崇拜,所以一去而来有几句交谈而已。因为沈致文把那个女孩子撞的崴了脚,行动不方便,于是连接几天他便承担起了送人家上下班的责任,在路上两人会聊很多画画方面的事,那个女孩子很鼓励沈致文在插画上面的天赋,说像他这么充满爱心的男士,画的儿童插画非常有感染力,他应该多画画这些东西而已。

“真的,我们没有什么,只是都喜欢画画,所以平常交流一下这方面的东西。”喝的半醉的沈致文面色通红的像所有人强调,反而惹的那些人嘘嘘不已,看样子是即使他现在没有点什么关系,将来也要给他制造出点什么关系。

所以,在这种欢乐的气氛中,梅若鸿的出现就格格不入,甚至是引人厌恶了。

“你来做什么?”汪子默看着忽然闯进来挠着头发大叫的梅若鸿,沉着脸挡住了他。

“少爷,我没办法,他跑的太快了,我拦不住。”老陆在后面追的气喘嘘嘘,歉疚的说。汪子默知道他一个老人家也不容易,摆了摆手让他先进去。

“子默!”梅若鸿站在画室里,面对所有人,一副焦急到世界末日的样子:“我知道我现在没什么脸面站在这儿求救,我知道大家对我已经有了成见……但是,我走投无路了!芊芊给她的爹关起来了!我求求大家,拿出我们的团队精神,看在芊芊曾经是我们大家的朋友份上,一齐去杜家,说不定可以救出芊芊来!”

在场的所有人莫名其妙的看着梅若鸿,面面相觑,不知道他为什么现在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这句话。

“你既然知道你已经没脸面了,你干嘛还道这里来?”叶鸣讽刺的说,他跟沈致文关系最好,自从梅若鸿抢了杜芊芊之后,他很为沈致文抱不平,把梅若鸿跟杜芊芊恨到骨头里了,这会儿自然没什么好话。看着因为梅若鸿的到来而脸色发青的沈致文,叶鸣简直讨厌死他了,心想“致文这两天心情才稍微有点起色,梅若鸿竟然又敢到这里来作怪,他真以为我们这些人是软柿子,爱怎么拿捏就怎么拿捏啊!

梅若鸿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都用厌恶的眼神望着自己,不由得慌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朋友们,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呢?

不行,现在救芊芊最要紧,什么自尊啊脸面啊都是可以放弃的东西,他心里这样想着,走到汪子默身前,自以为低声下去的恳求道,“子默,芊芊的爹一直很敬重你,你能不能帮我出出面!我想,假若我们全体去一趟,他或者会把我们看成一股力量……”

汪子默脸色铁青的看着梅若鸿絮絮叨叨说着他的计划,眼镜片后面的眼神冰冷。梅若鸿前段时间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失望透顶了,他以为梅若鸿这次来请求帮助,至少也得到道歉做个姿态,反省一下他自己的错误,谁知道他开口闭口都是要求他们去为他做什么做什么,完全没有一丝半豪自我检讨的意识。

或许,梅若鸿从来都不觉得他自己有做错事,从来都没有意识到他对沈致文造成了多大的伤害。看着滔滔不绝一脸悲痛的男人,汪子默只觉得这个男人提出来的一切要求都很荒谬。他凭什么以为他们为无条件的帮助他做这一切,难道他以为太阳是围绕着他转的不成?

“太可笑了!”还没等汪子默开口,一直在旁边颤抖的沈致文终于忍不住“腾”的一下子站起来,怒视着梅若鸿,一字一句咬牙切齿的说,“太荒谬了!梅若鸿,你居然还敢走进烟雨楼,要我们去帮你追芊芊,你欺人太甚了!”

“是是,我可笑,我荒谬,可是我已经无计可施了!他们把芊芊关在房里,锁了三道大锁,她在受苦呀!”梅若鸿抱着头打转,一副所有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你们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千万别怪我爱人的姿态。

“她受什么苦?”一向沉默不多话的陆秀山也忍不住尖锐的插嘴:“她在她父母保护底下,会受什么苦?她所有的苦难就是你!”

“对对对!是我是我!可是已经弄成现在这样子了,追究责任也来不及了!我现在到烟雨楼来求救,已经是病急乱投医了,难道你们不再是我的朋友了吗?”这个时候的梅若鸿,不管你怎么指责他,他都会一口一个是,那种敷衍的语气,让所有人都气愤不已。

梅若鸿根本就不觉得这些人指责的错误是他的错,在他心里这只是朋友们盛怒之下的恶人恶语,他是好人,大方的让他们骂就是,他简直都懒得掩饰一下他语气中的漫不经心,他在这里点头称是只不过是要眼前这些人答应他的要求而已。

他口口声声说是,他总是轻率的认错,但是从来都不会认真改。

“朋友?简直笑话!”沈致文一拂袖子,愤然抬头,怒瞪着若鸿:“你早已把我们的友谊,剁成粉,烧成灰了!现在,当你需要支持的时候,你居然敢再到烟雨楼来找友谊,你把朋友看成什么?你养的狗么?挥之即去,呼之即来吗?我告诉你,我们没有人要支持你!”

沈致文说完话,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你们有人要支持他吗?有吗?”

“我认为这是你个人的事,一人做事一人当!”陆秀山说。

“对啊!我们总不能打着画会的旗子,杀到杜家去帮你抢人啊!”叶鸣接口。

“就算我们愿意帮你去抢亲,也师出无名啊!”钟舒奇说。

梅若鸿看到他们一张张愤慨的脸,心灰了,意冷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汪子默身上。在过去的这么多年里,汪子默一直无私的向他提供任何援助,子默是最可靠最忠诚的朋友,或许他会帮助他。

可是让梅若鸿失望的是,即使汪子默,也对他摇了摇头,“这个忙,我不能帮你。这是人家杜家的家事,我们根本没有任何插手的立场。”

“我懂了!我懂了!”若鸿看到这样,仰天长叹,一副被天下人负尽了的样子,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一副风萧萧系易水寒的架势:“我和芊芊,已经触犯天条,罪不可赦了,你们每个人都给我们定了罪,没有人再会原谅我们了!罢了罢了,我不必站在这儿,向你们乞讨帮助,我一人做事一人当,我去杜家面对自己的问题!”

说完,他转过身子,大踏步冲出烟雨楼。

汪子默看着他的背影,叹气的摇了摇头。为什么梅若鸿在被拒绝了之后,从来不想想他对别人的伤害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