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里，父母已经被大勇叫走了。

大方看看时间已是中午十二点，整个大楼里弥漫着饭菜的飘香。这个男人在此之前从没动手做过一顿饭。已经吃了母亲做的饭整整二十八年。像今天这样回家没饭吃还是破天荒第一次。尽管家里不富有，可他也是父母中年得子，家里的老玄，至少在这个家他是养尊处优的。这也是自林晓春进门，母亲就着手改造媳妇的主要目的。她希望有个女人能接过自己的班，一辈子替大方洗衣做饭。

而现在妻子林晓春已然赌气了，关了卧室的门，不再出来。

他打开冰箱看，有些感动。里边放着一盘鸡蛋，一盆切好的大白菜。一定是母亲留下的。去大哥家吃饭还记挂着小儿子这顿饭。

他找了半天，找到了妻子的花布围裙和袖套，朝房间喊道：“晓春，你休息一会，我做饭去。”

林晓春想，他会做什么饭？婆婆说过在这个家做饭就是女人的事。可是她却懒得去搭理，心中的气还没完全发泄完。

来到厨房里，几个洗碗的女人同时大惊小怪地叫起来：“大方啊，你做饭吗？西天出太阳了？”

“是的！何家姐姐教教我，这大白菜炒鸡蛋怎么做呢？”大方来到自家的煤气灶前。

“没听说大白菜能炒鸡蛋？”几个女人笑了起来：“现在都几点了？你才做饭？来来来，我家有些剩菜，你拿去吃就是了。”

“那怎么好意思？”大方婉言谢绝。

“那我来给你做，做个白菜汤，再给你大肚子老婆箭个荷包蛋吧。”有人自告奋勇要帮忙。

“我还是自己做，你这顿给我做了，下顿怎么办？”大方像模像样戴上袖套，系上围裙。

于是热心的邻居们就指点着他开始起油锅，煮饭做菜:“油里放点盐，就不会溅出来了。”“两个人吃饭一碗米，两碗水……”

“知道了，就这么简单？难不倒我！明天你们买菜叫我一声！我现在正式加入到你们买汰烧大军里！”大方的声音夹杂着锅碗瓢盆的声音，这让房间里的林晓春听来倒觉得有些亲切，似乎找到了家应该有的那种温馨感。

“晓春，吃饭了。”大方左手端着菜盘，右手提着电饭煲如同耍杂技一般走进客厅。“我是第一次做菜，做的不好吃，还请老婆大人多担待点。多提意见，我虚心接受！”他极力讨好着林晓春。希望妻子早点忘记上午发生的不愉快，颇有将功赎罪的感觉。

林晓春觉得肚子里的孩子闹得欢腾，想是饿了吧。她坐了下来，接过丈夫递来的饭菜吃了起来。大方马上夹了箭鸡蛋放在妻子碗里。“将就着吃点，晚上要吃什么，你开菜单，我去买。”

“你确定以后买菜做饭给我吃吗？”林晓春问。

“恩。”大方毫不犹豫地回答。他知道林晓春在娘家是不做饭的。

这是这对夫妻第一次独立的用餐。虽然菜的味道不尽人意，却因为没有了婆婆的唠叨，林晓春胃口大开，一口气吃了两碗饭。

一会公公婆婆回来了，看见自己的儿子居然围着女人的围裙在收拾桌子，婆婆的脸都气绿了。“男做女工，越做越穷，这个道理你们也不懂吗？”婆婆痛心疾首地问，眼睛却直直射向林晓春。

“现在男做男工，好象也不富啊？”林晓春轻轻说道。看似自言自语，却是在回应婆婆的话,不卑不亢。

“你！”婆婆气得。才分开半天，就一切都面目全非了。这做了近一年的规矩等于白做了，说了还不服气，居然还回反话？什么叫不富？

“妈，晓春挺着个肚子还做饭？再说我喜欢做饭菜。”大方急忙打圆场，并朝妻子使劲打眼色，随之端起碗筷逃也似的去厨房洗碗。林晓春也重重关上了房门。

婆婆刚正襟危坐要好好与媳妇理论，没料到媳妇干脆给她吃一个闭门羹。上海人都说，吵架不理最凶。就是你说啥都不理你，把你当空气，无视于你的存在。这可把婆婆气得！“家门不兴啊！生了两个儿子到头来都要给女人做饭做菜，我真是上辈子做啥虐了？”婆婆一半是痛心，痛心儿子的不争气，一半是深深的挫败感。又一次败在了媳妇手里，实在心中郁闷啊。

客厅里传来公公的声音：“儿孙自有儿孙福，你管那么多干吗呢？”这一次公公没有帮老妻出面指责儿媳。这是因为看着儿媳越来越膨胀的肚子，他对孙子的渴望也日益迫切。

终于客厅里安静了下来。

林晓春有一种胜利的感觉。她忽然觉得她完全可以主宰自己的生活。在这个家，逆来顺受，面对这样的婆婆公公以及大伯大嫂，那是错误的。美好的生活就是要靠自己去开创。</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