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冬的时候，寒风乍起，却抵挡不住庙会带给人们的喧嚣与热闹。城内的人是孤独的，这一天可以在宽阔的大街上，随着拥挤的人流，找到亲朋好友，更有平时不大出门的妇人小姐，这一天可以在求神祈福许愿之后，体验庙会带来的购物乐趣。城外的人，这一天赶集般来到城内，或拜佛求神，或当街贩卖自家特产，又或当做一次大集般赶集采购。两股人流交汇，尔后朝东汇流至城东的龙华寺，还有观音庙。

“这个不孝子，老娘就知道，这个买卖早晚得被他毁了…哎呦，我的头啊…”妇人忿忿的抱怨声，带着点泼辣的味道，一听就是一个勤快利落的女人。

“这位小姐，看好了哪盒胭脂啊？”三十七八的年纪，皮肤保养得很好，岁月的痕迹在她的脸上划过，虽然有点沧桑，笑容却不减，依稀可以看到当年的姿色，年轻时想必也是个美人吧。

“全部。”西汐看着眼前强忍着头疼还打起精神，满面笑容的女人，正手脚麻利的挑出一盒山茶花胭脂。

“二十两银子！”妇人虽有一点点的惊讶，但是却迅速的伸过手。虽然这些胭脂差不多是她全部的家当了，可是一年也难卖出这么多银子，儿子又快参加一级考试了，倒是要去皇城考试，少不得要存点钱。

“一百两银子，一年，我请你帮我卖。”西汐淡淡的目光掠过妇人的因操劳略带沧桑却又因护理得当并不显老的手，递上一百两银票。

妇人这回没听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中，她的胭脂什么时候这么值钱了？

“西汐，咱们赶紧去龙华寺吧，那里的住持圆通大师特别厉害呢，晚了咱们就排不上号了。”清绮一路小跑回来，这会倒是记起今天的正事了。

“娘，你怎么出来了，外面风大，你头又疼——”钟蒋跟着清绮后面，看到他娘亲李钟氏，急急上前扶着她。

“你还说呢，要不是你这个不孝子，扔下我的心血跑了，我——咳咳”李钟氏看到儿子，早已收好了银票。一面假咳，一面指责儿子的不孝。

“娘，你别生气，气伤身，我，我刚刚上茅房去了。”钟蒋显然很担心母亲，也不管母亲是真咳还是假咳。

“考虑好了，就到春来秋返找我。”不再看眼前母子情深的画面，西汐依旧用淡淡的语气说完，转身和清绮走了。

“咦，我错过什么好戏了？”清绮重又挽起西汐的胳膊，不再留恋街边的摊点，一心赶路。

“过两天就知道了。”

“好无聊啊，我也想找点事情来做，可惜我又不会算账。”清绮走着走着，突然感慨道，她本来就是个闲不住的人，如今琉璃岛上也没有什么事情。夜之蓝开花后，会进入休眠期。

“嫁人吧。”西汐看着只盯着自己脚尖的清绮，沉默了一会，只说了这三个字。

“嗯。”清绮无精打采的应道。之前还兴高采烈的逛庙会，这回居然兴致缺缺了。她是不是转得太快了点？

“啊，西汐，你居然戏弄姐姐我！”清绮看到西汐唇边的笑意，方才大呼上当。不过西汐的笑真的很好看，淡淡的如梨花带着朝露般，朦胧又清冷，但就是这样的笑容，却让人甘愿为之上当。

“岛主天天盼着娶你呐，你还不嫁，如今还敢取笑我。”清绮本来理直气壮的，越往后说越是娇羞，眼中一片柔情。

西汐也不答话，泤境天天盼着娶她？这半个月来，他对她的种种行为，都是温柔中带着霸道，在清杨和宋之明前更有宣誓所有权的意思，与她形影不离，十指交握。而她本来就不是一个被世俗拘束的人，只要内心愿意，何必非要加上条条框框去束缚呢？因此她并不想退缩逃避，而是坦然接受。两人在外人看来，是比新婚夫妇还要亲密。至于婚姻么，她还从未想过。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当下。

“那今天，姐姐不是去求姻缘的话，我们不去那么早？”西汐学着清绮的语气揶揄道。

“呀，你个小丫头，居然也回开玩笑的啊？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吃雪花长大的呢。”清绮的心事被西汐点破，反而心里豁然，又是第一次看到西汐开玩笑，早已被西汐对自己前所未有的亲切感动了。这么开心的西汐，她还是第一次看到。

龙华寺，位于苏城城东，矗立于香山半腰，雄伟庄严的庙宇将大半个香山占了去，人员攒动，香火鼎盛。虔诚者，从山下的观音庙烧香到寺庙前，一路都是香烛的味道。

大雄宝殿内，数蹲金光大佛，有慈眉善目，也有面相不善者，俱高高在上俯视芸芸众生。钟声幽幽响起，回荡在半山中，木鱼上上下下不轻不重，握在沙弥的手中。

久久地立于蒲团边，西汐一时迷茫了，她要求的是什么。看着清绮一脸虔诚的双手合十，脸上是从未有过的肃穆，继而又带着稍稍的苦恼于期盼。

“阿弥陀佛！施主，可是无欲无求？”一名年轻的和尚看着良久不跪下的西汐，走上前。

看着眼前的和尚，西汐想要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施主不求功名利禄，不求姻缘祈安康，施主可求归途？”年轻的和尚，白净的脸上，双眸一片清明。

西汐点了点头。早闻圆通大师乃当世得道高僧，看来眼前的和尚是他的大弟子法寂了。一句归途就将她的迷茫收了起来。

“施主，住持有请，请随小僧来。”法寂说完，率先在前方带路。

穿过后堂，法寂将西汐请入一间厢房。圆通早已在此等候。

“阿弥陀佛，老衲圆通。施主请坐。”

“何谓归途？途在何方，如何归？”西汐静静地坐下，端量了圆通一会。眼睛微睁，面部表情平和，胡子纯白。

“心之所向，途之在，心之所在，归之至。”圆通笑着缓缓闭眼，那笑容似乎能包容万物，宽恕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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