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这一个冬天(九)
作者:静谧的阳光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2968

昨儿,初春的风还有些寒,今天,太阳一出来,整个世界就一下子变得温暖起来。柳枝在微风中摆动着枝条,一个个仿佛今天才冒出来的小芽苞在阳光下偷偷地欢笑。

梅晓曦,在周末的午后,把孟歌押了出来。

如果换了以前,孟歌是打死也不出来的,更别提去闹市区。可上了班后,他没那么?了。

梅晓曦就好哄歹吓地,把孟歌推了出来。开始,孟歌还很紧张,一会儿怕人笑话,一会儿怕撞到人,一会儿又怕过不及马路。梅晓曦全当没发现他的紧张,只若无其事地和他聊天闲扯,渐渐地,他适应了,话也多了起来。

车水马龙的商圈街上,三教九流人等来来往往。路边,不时有乞讨者。现代文明社会,行乞也成了一行职业。乞讨者也有一个圈子,里面也分三教九流。第一类是天生严重残疾无亲无友,的确实不能营生的,靠乞讨两个子儿度日;第二类是天生严重残疾但是有亲有友的,凭残疾挣两个子儿补贴补贴生计;第三类是小有残疾以此吸引人们怜惜行乞的,这一类相当于自己给自己评了个一级残疾,由社会有同情心的友好人士发给残疾补助;第四类是本身无残疾被歹人废掉,把他作为赚钱工具的,这一类往往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生活暗无天日;第五类是没有残疾假装残疾,以此骗钱营生的,这一类纯粹把行乞作为了职业,与行骗性质相同;第六类是不装残疾装倒霉,假装爹死娘病出公告,哭天哭地的装无助,这一类也是把行乞作为职业。此六类众生,如果说他们都把行乞作为职业,那么第一至四类可谓正当职业,而最后两类则是非正当职业了。还有一类人,人们往往也把他们归到乞讨一类,就是卖唱卖画卖字等各种技艺的。其实,他们不算行乞,他们做的也是一种买卖,只不过没有明码实价,全凭施舍者随意。他们也是靠劳动吃饭。

在一些闹市区,这样的行乞者比比皆是。

路边,一个无腿的男人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破瓷碗,无精打采地望着来往的人们。他的眼睛里溢满漠然。梅晓曦不紧不慢地推着孟歌从他身边走过,仿佛没有看见他。

前面十来米远,一个双手只有几寸长的残疾男人,站在一个破旧的立式话筒面前,伸着脖子唱《流浪歌》。他是天生残疾,手太短无法扶住话筒,于是只好用嘴来够话筒。卖唱者声音响亮中带着疲劳的沙哑,但他中气很足,歌声很有感染力。

走到这个卖唱的面前时,梅晓曦故意放慢了迅速。孟歌大概也受到了感染,望着这个人若有所思。梅晓曦推着孟歌缓慢地走过,当快要走过时,孟歌转过头对梅晓曦说:“晓曦,有零钱没有?”

“给他还是他?”梅晓曦抬了抬下巴,又指了指坐着行乞的无腿乞丐,意思问施舍钱给哪个残疾人。

“一人给点儿吧?都挺可怜的。”

“可我更愿意给卖唱的。”

“为什么呢?”孟歌不解地问。

“就因为他们不同的眼神。”

“眼神?”孟歌满腹狐疑,比较起两个行乞者来。梅晓曦则悄悄地把孟歌往回推了几步,让孟歌看得更清楚。

“啊,我看见了,一个充满着失望,一个充满着希望。是这样吗?是吗?晓曦。”孟歌像个兴奋的小孩子,急切地问。

“是的,对生活的热爱,不是一两张金钱可以买来的。对生活充满失望的人,金钱只是帮助他苟延残喘的工具,而对生活充满希望的人,金钱是人们对他勇敢地活下去的动力。”梅晓曦低下头,温柔地在孟歌耳边说道。

“谢谢你,晓曦。我明白了。”孟歌把手伸到肩头,握住妻子的手。午后的阳光照在孟歌的脸上,他的两个眸子里,闪烁着两个小小的、快乐的太阳。

回到家,欣儿正埋着小脑袋在算算术题,孩子圆圆的小脑袋悬在作业本上方,眼睛偶尔眨一下,专注得连爸爸妈妈回来也没听见。孟歌过去,怜爱地掰了一下儿子的头,说:“头抬高点。”

许是孟歌的声音和手去得太突然,许是孟歌昔日的冷漠让孩子不习惯这突如其来的亲昵,欣儿吓了一大跳,手中的笔掉到了地上。欣儿有些惶恐地望着爸爸,不知所措,更不敢去捡笔。

孟歌有些心疼,把笔捡起来,递到儿子手上,温柔地说:“怎么?爸爸有那么可怕吗?”

欣儿望着爸爸,不说话。

孟歌抓了一下头皮,欣儿条件反射把头往后一仰,吓得直眨眼睛。他以为爸爸要打他。

孟歌轻轻把手放下来,把双手伸到欣儿面前,说:“说,是这只,还是这只,老欺负欣儿。今天,我收拾它。”

欣儿还是不说话,突然忍不住笑了一下,又赶紧抿紧嘴巴,装严肃。

“爸爸知道,那就是两只都不乖了。”孟歌抓起旁边的陀螺棍,猛击自己左手,然后,又换左手打右手,边打边说:“叫你以后还欺负我儿子!叫你欺负!”如此一边打了十来下,手掌打得通红。

欣儿说:“不是爸爸的手不乖,妈妈说了,是爸爸心情不好,我们要让着爸爸,爸爸打骂两下,心情就好了。”

孟歌把儿子抱在怀里,儿子的身体瘦弱纤小,孟歌的眼睛不禁湿润起来。

从卧室走出来的梅晓曦看见父子俩,鼻子又一酸,百感交集。

后来,每当梅晓曦以单身的身份坐在别的男人面前时,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这一幅画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