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经意的你
1.)
1974年,岁末。
一个月黑星稀的夜晚。
如灌的风,吹得房屋前面院坝中央的一颗苍老的核桃树和房屋背后大片的竹林子,哗啦啦的遥相呼应着,响成一片。
逢上这样的夜晚,又没有办法做晚饭了。
因为房东王婆婆家的猪圈没有房门。不仅没有房门,就连那摇摇欲坠的四面土墙,也有三面只筑起来半截,好在还有遮挡着厕所的那一面墙,勉强挡得住*。
而没有房门的猪圈里除了堆积柴火,除了男女共用的开放性的厕所,另外,就还有用一张石块凿了孔,再填上几筐泥土;简便搭成的一个灶台。
一个八面通风的土灶,以前煮猪食的时候用一用。
萧涛涛插队被安排住到王婆婆家后,就给萧涛涛做煮饭用了。
灶台和猪圈和厕所连在一起,臭而不可闻也。
最怕的还是起风的日子。
因为灶台正对着住房到背后竹林的通道,那风不论是从前边来还是往后面去,都要顺着通道使猛劲的灌,。到那时间,一灶的柴火就只冒出滚滚浓烟,根本就生不着火苗,哪里还轮得上煮饭
好在,并非每个夜晚都是风潇潇兮。
萧涛涛平素收工回来就蹲在猪圈旁边的灶台跟前做饭。
名曰做饭,实际上多半也就是削三俩个红苕,有时候切成条,有时候随便在手心里捏着,拿把刀几宰宰,成段或成块不论,就手丢进锅里,掺瓢水,烧几把火;生点熟点,硬点软点都不在乎;热呼呼舀进个大碗,连汤带水半咕噜的,片刻工夫就填饱了肚子。
柜子里面有谷子。但是舍不得把它们背去碾成大米。
米饭当然好吃多了,可是贫寒出身的孩子往往不教自会的习惯于节省。
“穷人家的米是有颗数的”
萧涛涛大口大口咽着红苕的时候,会掉眼看看进门左侧角落里的大木柜。想象着大木柜里面接近满载的谷粒儿该要怎么个数,才能够数完;萧涛涛就忘记了长年吃红苕吃得胃返酸的难受,就感觉碗里的红苕汤格外的甜。
而今晚就连清水煮红苕的那份甜,因为只能够想象,就更让人平添了几分的口馋。
好在插队两年了,萧涛涛对这种劳作一天下来,热汤都喝不上一口的光景,早已经能够忍受。
萧涛涛落户的生产队本来就很贫困。起初根本不想接受她这个知青。因为多出一个人,就要分走一份口粮;而知青的口粮,是按一个半人的标准来分配的。所以到了生产队不多久,萧涛涛就从一些尖酸点的老乡脸上或嘴里,读出或听出了自己的不受欢迎。
不过,欢迎不欢迎,人都来了,朴实的乡亲们大多还是很关照这个身子单薄,个子也不高大的小知青。
因为人多地少,队里就有很多户贫困人家。那些人家大多是孩子成堆,又都还没长到可以上山下田去挣工分。没长到挣工分的年龄,却到达了吃“长”饭的水平。于是就越穷越吃,越吃更是越穷。穷得没办法了,就早早的吹灯上床,赶着大家子睡觉。长久的效法下来,练就了肚皮的忍耐,也养成了一天只吃两顿饭的习惯。不是愿意的习惯,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忍耐。
萧涛涛一天只吃两顿的习惯,不完全出于穷的因素,但也不是自己的情愿。也不过是不得已而为之的另一种版本。
乡下的风,大约是因为没有高楼大墙的遮挡,只要一刮起来就是显得比城里的威猛,尤其是那份穿堂过缝的嚣张,真叫做摧枯拉朽;让人简直无从抵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