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经意的你
4)
两年很长。
两年也很短。
两年里面,萧涛涛在头顶烈日挥汗如雨,或身处寒风口瑟缩着举步唯艰的时候,不是没向往过回城工作;但是每一次向往的画面,都超不过坐在一个铁匠铺的炉灶跟前,给拳击手一样硕壮的铁匠师傅呼呼拉扯着风箱的有限画面。
拉风箱。
是萧涛涛对未来对自己可能得到的工作,最切实可以触摸得到的向往。就只这点设向往,都常常被萧涛涛自己的泄气给覆灭的一干二净。
不仅因为出身,萧涛涛还自卑自己是个没戴眼镜的近视眼。
萧涛涛十岁以前就开始近视。但是一直没勇气告诉任何人。
有一度,妈妈突然想要教会每个孩子认时间。
因为家里没有钟表,妈妈一起意,就会把所有的孩子赶到他们居住的楼顶的窗户跟前,让孩子们一溜排站好,挨个地按妈妈的要求,指认远远的政府大楼中央,那高端的钟鼓楼上的一座时钟。
然而,几乎每次的演练,都以妈妈怒其不争又无可奈何地哄散孩子们的结果而告终。
萧涛涛挨着骂,更不敢告诉妈妈,自己不是不认识时钟,是根本看不清楚那上面的时针和秒针。
诸多的自卑,使得萧涛涛不愿也不敢去想回城,更不要提工作。
眼下,妈妈的一句话,象神话般地开启了萧涛涛未来的窗户,她的想象一下子展开了翅膀,飞翔着上天入地……
“涛涛――”
妈妈的声音,把萧涛涛从无边的遐想中拉回到现实跟前来。
“妈妈,真的啊?”萧涛涛双手紧捂着自己的脸颊,感觉这象一个梦,生怕梦猛的一醒就不再成真。她喃喃地问:“是真的要回城去工作了吗?真的是我吗?”
“真的,是真的。你运气好。你爸爸他们文教系统的领导为了解决自己没有下乡的子女,搞了几个自然减员名额,你爸爸他们单位的黄书记分到一个,但是名额下达的时候,黄书记的儿子已经被部队录取了。这个名额只好拿出来,在本单位下乡时间满了两年的子女里面做挑选;结果一选,就只有你一个人够资格,还是刚刚满了两年。几乎没多出去十天。”妈妈换口气,说:“幸亏当时没挡住你,让你及时下了乡,要不然到今天就该被你埋怨了。”
“埋怨说不上,”爸爸折衷地分析:“要后悔倒是很可能的。”
萧涛涛欣喜之余,却不由地生出些空洞和伤感。
她转过身,抬起脸,凝望着墙上那依然闪耀着金光的奖状,想起自己曾经铮铮的誓言……
她想起扬书记代表党支部与自己的谈话。扬书记几乎明确得再明确不过的告诉她,他们正在选拔新的接班人,他们对她寄予了很大的信赖和期盼;扬书记希望她尽快交递上自己的入党申请书。
萧涛涛把扬书记代表组织给自己的谈话写信告诉了妈妈。妈妈给涛涛回了信,并在信封里单独给她写了份家庭背景材料。读过妈妈的信,再仔细看过了自己的家庭背景材料,萧涛涛跑到背静的高山上去暗自地哭了一场,把信和材料一起撕碎,抛洒进深深的山谷里去了。
这会儿,萧涛涛知道,即使没有今天的机会,自己也是不会留下来的了。虽然,对这片土地,对祖辈生活在这里的父老乡亲,她曾经是真心的热爱过,并且是终身不会忘怀的;她还是将选择离开。
萧涛涛是知道了,自己的未来并不在这里。
她目前得到的这份奖状,是从老天爷那儿偷来的一点点容光。
一当她所热爱的贫下中农,和她所“敬仰的扬书记得知,她萧涛涛原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崽崽”;完全可以想象将是个什么下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