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从来不能够提起
1•
早饭的时候,谢阿姨仿佛临时想起来,告诉萧涛涛,说已经找人带信,请萧涛涛的妈妈中午过来吃午饭。
萧涛涛抬眼看看姚远,从昨晚离开房间,姚远就一直面无表情。
萧涛涛说:“不用了吧,我下午有事,要赶着回去。”
谢阿姨说:“都带过信了,你还是等你妈妈来了,吃了午饭走也赶得及的。”
萧涛涛就不再言语。
谢阿姨走的时候掏出二十元钱放到小方桌上,说:“去买只鸡来炖锅补药汤吧,姚远最喜欢喝补药汤了。”
谢阿姨没指明让谁去买鸡。
谢阿姨走了一小会儿,姚远拿起桌子上的钱,递给婆婆,说“婆婆,你去买鸡,我们在家生火。”
姚远家烧的是“蜂窝煤”,晚上没闭好,就熄掉了;得重新用木柴把火生起来。
本来姚远找到个支开婆婆的充分理由。
可惜婆婆不上当。
婆婆说,“我脚痛,那么远的路,我走不动,我不去买鸡,我在家生火。”
姚远没辙。萧涛涛只能出面解围。萧涛涛伸手把钱从姚远手接过来,说了声:“我去买鸡。”就走出门去了。
婆婆真是太可恨!
萧涛涛拖着沉重的脚步,往遥远的镇上去找卖鸡的集市。一路上心情就象眼前的天空一样苍凉。
加了一快“厚跟”的布鞋,鞋面软,鞋底硬,走起路来才知道滋味。萧涛涛往返走了近两个小时,总算买回来了炖汤的鸡。
两个小时过去了,萧涛涛出门时冷啾啾的“蜂窝煤”灶仍然冷啾啾地没有半点热气。
姚远在屋檐下有一下无一下地砍着木柴,婆婆一会儿进一会儿出,看不出是在找东还是找西。
压下心里的无奈。萧涛涛跟姚远交换了劈柴的刀和待宰的鸡,自己三两下砍好木柴,点燃一张报纸,塞进炉灶,先捧进一把细柴,看火苗逐渐引燃,再把粗柴一根根错开搭在细柴上面,放上个蜂窝煤,用蒲扇猛劲地扇起来。
一个蜂窝煤燃了并不能烧水做饭,要三个蜂窝煤孔对孔都燃起来了,才有足够的火力把一锅冷水慢慢烧得沸腾起来。
萧涛涛把三个蜂窝煤都扇得冒出来火苗舔着烧水的锅底了,这才走进房间,坐到小方桌跟前的木凳上去歇口气。
姚远和婆婆在屋檐下宰鸡,只听见鸡的扑腾和哀鸣;听不见姚远和婆婆的声音。
沉闷的空气一直挤压在房间里,散也散不开。
鸡终于被开水烫过后被扒光了毛,死气沉沉地放在案板上垂掉着长长的脖子和小小的脑袋。
姚远拿出一只高压锅,盛了水座上灶台,婆婆把鸡胡乱一阵砍宰,剁成一堆鸡块,捧进高压锅里面去,又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个纸包,打开里面的补药,一并倒进锅里去了。
蜂窝煤缓慢地燃烧。萧涛涛一分一秒地受着煎熬。
姚远似乎已经放弃和萧涛涛说话或相处的打算了。把鸡炖进锅里就没再露面。
谢阿姨下班回来,高压锅还没“嗤嗤”地冲气。谢阿姨明显有不满,但还是好言好语问婆婆什么时间开饭。
婆婆硬声硬气应道:“什么时间开饭你问灶王爷,我忙到这个时候屁股还没沾过板凳咧。”
萧涛涛从木凳上起身,走到院坝里去张望,希望妈妈不要出现,不愿意妈妈看到自己的这个处境。
但是妈妈还是来了。妈妈得到谢阿姨稍去的约请,赶到谢阿姨家已经一点多,。
时间高压锅才开始“嗤嗤”地冲气了。
萧涛涛在妈妈走近的瞬间说了声:“妈妈,你来做什么啊?”
妈妈瞅了萧涛涛一眼,没做回答就走进房间和谢阿姨互相问候起来。姚远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了,跟妈妈礼貌地招呼了一声就嚷嚷着“婆婆,开饭?。”
大家一起把从食堂打回来的饭菜摆上小方桌,婆婆把冒着热气的鸡汤也端到了桌子中央。
萧涛涛跟妈妈坐在一方,谢阿姨对着她们坐;姚远坐在萧涛涛的左侧,婆婆坐在妈妈的右侧;五个人各自端起饭碗,使筷子夹着桌面上不多的菜肴。
谢阿姨把一只鸡腿夹进姚远的碗里,随口说:“你多吃点,在部队上肯定没有机会你吃到的”
姚远烦躁地盯了他妈妈一眼,旋即把鸡腿夹进萧涛涛碗里,:说“你吃,我喜欢喝汤。”
萧涛涛哪里咽得下这只鸡腿,但也不敢给姚远夹回去,痛苦了半分钟,萧涛涛把鸡腿夹进了妈妈的碗里。妈妈没让大家继续尴尬下去,夹起鸡腿自己咬了一口,笑言:“我不跟你们客气了。”
婆婆端着腕起身去了外面的灶房,到收拾碗筷才重新露面。
饭后,妈妈很快告辞,说要下午有事情很急,赶时间。
萧涛涛跟妈妈一起离坐。拿出背包困难地启口:“我带来点花生,姚远路上剥剥混点时间。”心里只企望姚远能给一点情面。
“哦哟――”谢阿姨夸张地拒绝,说“不了,不了,幺妹你带回去自己剥,我们姚远的包早都挤满了。”
萧涛涛看看妈妈,妈妈掉开眼睛;不想发言。
姚远一声不吭地走过来,夺过萧涛涛手里的包放到婆婆的小床上去,弯腰从床下拉出了自己军绿色的帆布包。
姚远把帆布包一把拎到床上,哗地拉开拉链,几把抓出他妈妈托人给他买来路上解渴的橘子,然后拿起萧涛涛的包,把花生一粒不剩地倒进自己的包里去了。
期间,萧涛涛出手帮姚远把帆布包的豁口撑得开些。姚远在动作的过程中,手背擦过了萧涛涛的手背。
那独一无二的肌肤亲密摩擦。
只不一秒的瞬息,却象电流一样迅速地注入了萧涛涛的记忆。
多少年过去,它仍然流淌在她的血脉之中,泊泊不断。
姚远把萧涛涛和妈妈送到车站,等来了公车。萧涛涛上车的那一刻终于忍不住问:“你后天的车吗?谁去送你?”
“鬼去送我!”姚远怨恨地应了一声。
萧涛涛无言,最后看了姚远一眼,抬脚登上已经发动的公车。
转天,妈妈回家告诉萧涛涛,说刚刚在车站看见谢阿姨和姚远,说姚远跟前堆着大包小包,他妈妈站在他身后,他们各自看着不同的方向。妈妈说那情景看上去很让人心酸。
萧涛涛有股冲动,想飞到奔火车站去;但立刻又压抑住了自己。
作者题外话:谁能告诉我,谁对谁又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