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一九二五年。醉酒湾。
一座满是藤蔓缠绕的小楼,树荫清凉,鸟鸣悦耳。
一声口哨,二楼上的窗户应声打开。一个相貌清纯的少女出现在窗边。“震勋?”
“快下来!有好事情哦。”一个少年骑着显然和他身高不相配的高大二八脚踏车,在楼底下的花园外连连招手。
“你今天的练习做完了吗?”女孩向四周张望着。
“师傅睡觉呢,我想着你,就赶紧过来了。”少年倒是不很在乎今天的练习是否完成,嘿嘿笑着。
“妈妈在外面呢,她不会让我出去的。”女孩还是有些害怕。
少年一摸脑袋,“跳下来吧,来,跳下来。”
“这里是二楼嗳。”
“哈哈,没事,你还信不着我吗?”少年大大咧咧。
女孩带着一脸的担心慢慢翻出窗外,可还是攀住窗框,不肯松手。
少年双手一合一分,“下来!”
女孩一下子从上面跌了下来,正好跌在地面上的一篷厚厚的杂草上,她马上翻身站了起来。“震勋哥,你最近好像又厉害了些啊。”
少年没有回答,脸色发红,“白色……”
女孩一愣,低下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裙子。
“你这个大坏蛋!看我打死你!”女孩害羞的笑声。
“啊~~~~~!不要啊,晴雪!我不是故意的啦!”少年捂着脑袋。
笑声渐渐远去,在这个平淡无奇到了极点的香港夏日。
九龙湾永远是热闹十分的。盖满天空的各类招牌,街头喧嚷着的吆喝小贩,在店堂里探头探脑拉生意的肥肥大妈……这里永远都是最真实的香港,繁荣而古旧,中国人和外国人,人和鬼,无论谁和谁,都不可能不喜欢这里最真实的中国风情。
“怎么样,我说过这里的八宝粥最好吃,没错吧。”少年自信的笑脸。
“嗯,好吃。”晴雪,十七岁,风水大师蔡伯的独生女儿。自幼就和眼前的少年,张震勋,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虽然在家长面前晴雪总是摆出一幅矜持的样子,但两人的关系早就是青梅竹马,不可分开的了。
少年把自己碗里的花生红枣舀到女孩的碗里,两人的脸上都是一脸的幸福,百分之一百。
店子里吃饭的一个胖客人突然在两人吃饭的桌子前停下。
少年和女孩都没有抬头。
“您……您是张……张震勋大师!”胖客人如获至宝。
“哎呀!在这里能看见您真是三生有幸!我家里三代在堂,可我总是时运不济,请大师务必赐教啊!”胖客人的脸笑作一团。
少年抬起手来。
胖客人认认真真地看着那只手。
一个小鬼突然在胖客人面前出现,胖客人吓得坐倒在地。“哇哇哇呀!有鬼啊!有鬼啊!”
少年和女孩笑弯了腰,少年将一个硬币用手指弹起,“老板,算帐!”
下一秒钟,那个硬币飞到了老板的手心里。少年和女孩跑出了店子,那胖客人还在那里喊叫,“大师,别走啊!大师!”
年轻时代总是美好而且留恋的,就像是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漂亮但短暂。
“阿雪今天去那里了?”蔡伯着急地冲进屋子。
“在屋子里啊?今天她都没有出去。”女人茫然的脸。
“我突然有不好的预感,不过既然她在屋里,那就没关系了。”蔡伯放心离去。
傍晚的醉酒湾,一块小小的空地上。回家路上的幸福的少年和女孩被三个年纪相仿的邻居少年叫住了。
“震勋,我们来‘吃粮’吧?”胖迟大声大气。“亚妹的小猫丢了,想问问到底在那里能找到。”
年纪最小的亚妹在一旁看着震勋,“小毛毛好可怜,它会被野狗欺负的。”女孩的眼泪就要滚出眼眶。
亚学也在一旁帮腔,“震勋,你最厉害了!帮个忙。”
晴雪看着震勋,“帮帮她吧。”她知道那只小猫是亚妹养了多年的心爱宠物。
“好吧。”少年自豪的眼睛。
“吃粮”需要参加的男女人数相等,晴雪只好替了亚学的位子参加召唤。
“吃粮”是一种危险的召鬼活动,有问题的人可以用这种活动找到自己问题的答案,但也必须满足鬼的一些要求。要是召来猛鬼,就是很难办的事情了。但是年轻的震勋对自己的力量很有信心。再说通常出现的鬼都只是提出一些小小的很简单的要求罢了。震勋记忆中,鬼提出过的最难要求就是让他帮助祭祀一下自己的骨灰。
四个人围成一圈,圈子中心放着一个很旧的碗,盛着一碗蒸白米饭。胖迟手里抓着一只公鸡,一刀斩下鸡头,将鸡血淋进碗中。
鸡血从漫到了碗边缘,胖迟扔下公鸡,四个人开始围着碗转起圈来。口中念道,“过往神灵,请来吃粮,若吃我粮,请解我难。过往神灵,请来吃粮……”
过不多时,那碗中的鸡血慢慢冒起泡来,溢到了地上。震勋马上上前,将一张白纸放在地上,所有人都转过身去,亚妹低声问道,“神灵神灵,我想知道我的小猫在那里?”
一阵安静过后,众人身后的碗突然传出了破裂声,震勋回头,纸上用鸡血写着三个字,“仓库里。”
震勋悄悄把答案告诉了亚妹,亚妹和另外两人高兴地离开了。震勋奇怪地看着那张纸。照惯例,纸上也会同时写明要求供奉多少纸钱一类的回报,可这纸上除了回答一无所有。
不管了,没有要求还不好。震勋把碗和饭在背阴处埋了,便要把写有答案的纸拿去十字路口焚烧。
突然震勋浑身一震,纸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几个血写的字。
“我要的报答就是那个漂亮女人的命!三天之内!”
震勋脸色灰白,赶紧把纸塞进口袋。亚妹相貌平平,这里的漂亮女人指的只能是晴雪。
震勋暗运法力,希望能找出这个恶鬼。但他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恶鬼的法力比他大得多。
这下有大麻烦了。震勋的心好像缩到了一起,好在还有师傅,最坏的事情就是被师傅赶出家门吧?师傅一定会有办法的。
“纸上写的什么?”晴雪问。
“没什么。别忘了,如果不是你看的那张纸,你是不能问答案的。”震勋有些掩饰不住自己的慌张。
“嘻嘻,我忘了。”好在晴雪还沉浸在幸福的气氛里,无暇注意震勋的脸色。
“我们回家去吧。”
“不烧那张纸了?”
“我回头再出来烧掉好了。”
在女孩身后的影子中,一张凄惨的鬼脸浮现出来。
在蔡公馆里,蔡伯和蔡夫人正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发愣。
楼下传来了女孩清脆的声音,“妈,我回来了。”
蔡伯急忙推开夫人迎了下去,在楼梯口,他看到了震勋慌张的脸。
“师傅,对不起,出……出……出事情了。晴雪她……”
蔡伯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