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一边走一边说着什么,还不时哈哈笑上几声,看起来和普通的路人一般无二。走过杂务府不远,一条小河穿城而过。河上有座石桥,横跨两岸。河两侧的河滩内,长着大片树林。正值盛夏,酷热难当,唯有河滩内林荫避日,清风徐徐,自然成了人们消夏解暑的好地方。树林内,到处都是手持折扇的纳凉之人。精明的商家,当然不会放过这样风水宝地,纷纷在树林里搭起蓬布,做起生意来。
那两个人走过石桥,径直来到树林内一个茶蓬前。他们找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要了一壶茶水,一盘瓜子,坐在那里品茶聊天。周天雷跟着他们,也来到了石桥旁边。
石桥两侧的小路边,或蹲或坐,有四五个叫化子正在那里乞讨。周天雷走了过去,在他们旁边坐下。他挑了个极佳的位置,一抬头就能看到前面两个人,他们的一举一动,尽入眼中。
周天雷背靠石桥,学着几个叫化子的样子,不停的向来往的行人作揖讨赏。他小时候曾做过叫化子,现在做起来,倒是轻车熟路,有模在样。他一边乞讨,一边偷眼观察着那两个人。两人坐在那里谈笑风生,看似全无异样,但他们的眼睛,却不停的在河对岸杂务府方向扫视,显然他们正在监视着杂务府内的动静。
看来这些修魔者还不死心,还在打着杂务府内那群修仙者的主意,周天雷暗想。也好,自己放长线钓大鱼,跟着这两个修魔者,看看他们到底来了多少人。若是找到他们的老巢,将他们一网打尽,正好给修仙界死去的兄弟们报仇。
一念至此,周天雷就和那两人耗上了。那两人耐力十足,还十分认真,在茶蓬呆了整整一个上午。就连出去方便时,也是两人轮换,生怕错过杂务府的一举一动。到午时,他们依然不走,就在茶摊上随便吃了些东西。
周天雷在桥下坐了一个上午,收获颇丰。游人在他面前,扔下了二十几个铜子,足够他饱餐一顿了。他学着那几个叫化子的样子,起身买了几个雪白的大馒头,坐在桥边吃了起来。
那几个叫化子,人人都有一个破碗,他们找来泉水,边吃边喝。周天雷手边没有碗,又不敢拿出储物玉符中的水壶喝水,两个馒头吃下去,就把他噎得两眼直瞪,再吃不下去了。旁边一个老叫化子见了,连忙端起他脏兮兮的破碗,冲周天雷说道:“兄弟,别光吃馒头不喝水,那样不但容易噎着,还不容易吃饱,既费馒头又费钱。来来来,老哥碗里有水,喝上一口冲一冲。”
周天雷看着那脏乎乎的破碗,委实在有点喝不下去。但老叫化子也是一片好意,盛情难却,自己若是不喝,一来就不像个叫化子了,二来那老叫化子被他伤了面子,说不定一气之下和他闹起来,此处就再难存身了。想到这里,周天雷冲老叫化子一笑,痛痛快快的接过那破碗,一连喝了好几口。没想到那碗虽脏,水却甘冽可口,周天雷顿觉爽快了许多,忙对那老叫化子说道:“这水好甜,痛快,痛快,多谢老哥了。”
老叫化子裂嘴一笑,说道:“这馒头就凉水,最是养人,我就好这口。这世上呀,再没比它们更好的了。”说罢,老叫化子一脸得意,竟以手拍腿,打着节拍,咿咿呀呀的唱起小调来。
周天雷心中感叹,这老叫化子真容易知足呀。若世上人都像他一样,知足常乐,那里还会有什么纷争杀伐呢?突然,他仿佛明白了方老师书房条幅上,‘克欲则达’四个字的含义。人若是能克制自己的贪欲,就会变得心胸开阔,性格豁达,过起日子来,也定会无忧无虑,快乐一生。
周天雷陪着两个修魔者,在桥下整整坐了一天。天色渐晚,那两个人在树林吃过了晚饭,这才站起身来,慢慢的向城北门走去。周天雷也站起身来,远远的跟着他们,向外走去。那两人一出北门,见四处无人,他们飘身而起,向紧靠北门的一处高岗飞去。
周天雷变幻衣服颜色,溶入夜色之中,飘身跟在两人身后。到了高岗之处,周天雷这才发现,原来这里竟是一个乱坟场,四周大大小小、高高低低,竟有上百座坟头。那两人来到一座大坟前,将地上略微平整了一下,就坐了下去。
周天雷飞身到了离他们不远的一处坟头边上,俯身趴下,闭气内息,静静的看着两人。那两人坐了一会儿,竟然将头枕在坟上,躺了下去。一人说道:“李师兄,你说早上那修仙界的长老,是不是发现咱们了,怎么一钻进胡同就不见了呢?”
另一人轻轻一笑,接口道:“孙师弟,你太多疑了。我相信咱们绝无破绽,怎么会被发现呢?我想那长老一定是担心门下的弟子,急着赶路,见胡同内没有人就飞身而去了。要不咱们被修仙界长老发现,还能有命在吗?”
孙师弟听了说道:“嗯,李师兄说得有道理,看来我确实多心了。李师兄,碧阳派那些修仙者白天没有出门,若他们晚上要走,会不会走北门呢?咱们白天耗了一天,如果再空守一夜,他们却从别的门走了,岂不太冤?”
李师兄说道:“你放心,要去天泉山庄,必走北门。除非他们被我们吓破了胆,才会舍近求远,从别的城门绕出去。还有,到了晚上,每个城门都有咱们人守着,他们是插翅难飞,想跑也跑不了。”
孙师弟道:“那就好了,现在修仙界各派弟子都已是惊之鸟,全都躲在城内不敢出来。风行尊者命我们尽量把大陆搅得乱一些,他们不出城,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李师兄道:“是呀,这次秦师兄冒险入城,好不容易把那十几人骗出城来,偏偏却又遇上一个清平派的长老。大家不但无功而返,空忙一场,并且若不是跑得快,恐怕连命也得搭上。哼,清平派这下可又欠下我们一笔血债了。对了,孙师弟,你说这修仙界五大门派,咱们狂龙大尊最恨的是那一派?”
孙师弟想了想道:“我想应该是天泉派吧。他们掌管着修仙界的聚灵珠,实力雄厚,若是能把天泉派给灭了,何愁这大陆不回到我们修魔界的手中?”
李师兄一听哼了一声,说道:“你呀,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告诉你,狂龙大尊最恨的不是天泉派,而是清平派。”
孙师弟颇觉疑惑,问道:“清平派三百多年前被我们三派围攻,从此元气大伤,现在是五大派中实力最弱的一派,大尊为何最恨他们呢?”
李师兄说道:“这个很简单。我问你,狂龙大尊的师父、我派上界大尊圣龙大尊,是死在谁的手中的?”
孙师弟道:“这个我当然知道,害死圣龙大尊的,是清平派上届掌门灵智老儿。我明白了,杀师之仇,不共戴天,狂龙大尊因此深恨清平派,对吗?”
那李师兄道:“正是,我听狂龙大尊身边的人说,狂龙大尊曾说过,如果找到机会,一定会带兵荡平清平山,让清平山鸡犬不留,寸草不生,还要把那灵智老儿从什么神人山聚仙洞中拉出来鞭尸呢。”
“神人山聚仙洞,那是什么地方?灵智老儿不是在清平山战死,葬在清平派掌门墓地了吗?怎么会藏在神人山聚仙洞?”孙师弟不解的问道。
周天雷听到这里,觉得心都缩成了一团。修仙界的人都知道,清平惨祸后,灵智上人不幸战死,葬在清平山掌门墓地。可这修魔者口中却说,灵智上人尸身在神人山聚仙洞,这是怎么回事?神人山聚仙洞在那里,自己怎么从未听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