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附蛟龙王常助春陵
上回说到刘縯率义军攻破棘阳后乘胜向南阳郡治宛城进军，途中在长安聚被莽朝猛将梁丘锡率铁骑大败。刘秀被任光追撵，逃至破观藏身，幸有神灵相助，总算躲过一劫。后又被撵至松林，危急之中又为马飞艳神箭相救，才大难不死。义军退兵棘阳，刘縯因新市、平林军诸将有毁盟离异之意，不由忧心忡忡，甚感失望，被刘秀一番劝慰，心情略为宽缓。
突有天赐良机，正得救命稻草。刘秀正在劝说刘縯间，忽见阴识匆匆进帐，脸露悦色，高兴道：“大帅，那一彪人马我已打探清楚，你猜是何人耶？”
“縯一向愚钝，如何猜得着。”刘縯从塌上爬起，急问道：“阴兄快快说来！”
阴识道：“那彪人马乃是王常所率下江军也！”见刘氏兄弟惊愕，接着又道，“王常率有二千之众，皆为清一色马军，现就屯兵宜秋乡也！”
刘秀拍腿而立，对刘縯、阴识二人道：“此乃太及时也，若解义军危难，正是此人矣！”又释然道，“弟闻王常与那王匡、王凤及陈牧有所不同，此人素有大志，有勇有谋，乃一贤将也。如得此人，定能助大帅度此难关哩！”
刘縯如梦初醒，方知真有柳岸花明，峰回路转之说，不禁应验，喜悦之情溢于颜表。刘縯曾闻马成素与王常交厚，即从塌上爬起，将马成召来帐前，令其速备马匹，与刘秀、阴识一起共赴宜秋，去会王常。
原来，自王常率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等下江军将士在瓦店冲出严尤、陈茂所布重围后，转去南郡，欲投张霸、秦丰，以求暂避。张霸乃为心无大志之人，早闻王常名气，以为与虎相拌，无意接纳，仅赠良马三百匹，粮食三百担，请其另择它路。王常无奈，率众转战荆襄一带，游弋三月余，仍无立锥之地。后又遣人四处打探新市军消息，却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思来想去，只得重还汝南天中山。
王常率军北上，偶在宜秋途中停留，突闻莽将甄阜、梁丘锡率军与刘縯义军在长安聚交战，义军且又受挫，处境危险。王常当机立断，毫不迟疑率军前来相助，与臧宫、傅俊等，杀入莽阵，解了义军之危。
宜秋聚在棘阳北三十二里，属棘阳所辖。刘縯、刘秀、马成、阴识等驰马不过二个时辰，在黄昏时便赶至下江军大营。
刘縯远远望去，见下江军营寨扎在高坡之处，壕沟拒马，栅栏吊桥，样样齐全，且军旗猎猎，盔甲整齐，兵卒严谨有序，心中暗暗称赞。到得营门外，小校见刘縯等飞驰而至，问明来意，便去通报。
此时，王常正与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等在大帐内议事，突闻春陵刘縯、刘秀等专程来会，满心欢喜，起身就要去迎。成丹却不悦，疑刘縯来者不善，便问小校来者情形。小校道：“仅带十余骑，言‘愿见下江诸位将军，与其共谋大事。’”
张卯冷笑道：“刘縯新败，幸得我军解危，才虎口脱险，转危为安。今番前来，应进帐拜见才是，我等何反降身价，而到营外去迎耶？”
王常正色道：“将军此话差矣！刘縯、刘秀兄弟乃为前朝高祖之后，名门望族，今乃春陵之首，义军主帅，我等岂能无礼哉？”不顾俩人热嘲冷讽，自与臧宫、傅俊、庞萌到营门外迎接。
王常见刘縯身键魁伟，短须凤眼，气宇轩昂，神采奕奕，和言谦恭，心中暗暗仰慕，将其迎入大帐。马成与王常等曾同在绿林为将，相互熟悉，拉手为礼。刘秀、阴识与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等却是初次见面，少不了互通姓名，相互客套一番。
众人分宾主入座后，刘縯抱拳致礼道：“昨日前晌，我军遭莽军梁丘锡部所袭，承蒙诸位将军破敌解危，我等及义军众将当以致谢！”
王常笑道：“伯升将军多礼，破梁击莽也是我等举义初衷。况新市、平林众英雄也在其内，绿林本就一家，何言谢哉？”
刘縯称赞道：“早闻将军高风亮节，治军有道，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令我等大开眼界哩！”接着又问道，“不知下江军以后有何打算？”
王常拈须笑道：“愿听指教。”
“指教不敢，不过确有要事与将军商确。”刘縯起身而立，慷慨道，“王莽篡汉，*虐民，天下共诛之。当今烽烟四起，北有铜马、五校、大枪、青楼、城头子路等；南有南郡张霸、秦丰，江夏羊牧等。虽各有气势，但大都反被莽贼击灭击散，难成大事。何也？皆因名弱及形散。名弱，乃缺万众呼应之誉；形散，乃无各军聚集之德也！试想，无民拥戴，孤军飘摇，能成大事否？”王常频频点头，很是敬服。
成丹不服，讥言道：“刘将军说得头头是道，为何有今之败焉？”
刘縯心有恼意而不露，唇枪舌剑，正色道：“败为胜之师。有胜必有败，有败必有胜，世无常胜将军也！将军可知前朝高祖与项羽的故事？高祖起兵时，历经多少挫折？后一举夺得天下，建大汉王朝数百年。再说那项羽，当初何等英雄？累战累胜，皆称霸王，最后却落得个垓下别姬，命丧乌江。就说时下吧，绿林起兵时，何等声势，不也有柳家寨之败，将军难道忘了瓦店切肤之痛么？让縯看来，成丹将军不会以项羽为师吧？”成丹两颊羞红，低头不语。
张卯有意出难题，冷笑道：“若要我军与之结盟，刘将军有何破甄、梁良策？”
刘秀上前，就着王常帅案上，摊开随身带来进军表图，出指点划道：“莽将甄阜、梁丘锡有铁骑一万，步卒二万，盘踞长安聚周围一带。棘阳在其东南三十里，过棘水、沘水为平坦长坡，不利我军背水进攻，而利莽军铁骑正面冲击。经探查，离长安聚北十二里有条河，名潢淳河，河水深浅不平，宽且多泥。离潢淳河北又二里有一聚，名蓝乡，莽军辎重尽囤于此。我军若袭取蓝乡，甄阜、梁丘锡军必然过黄淳河与我决战，我军正可利用敌反而背水与我作战之利，以伏军强逼其入河，借黄淳之水而歼之。调虎离山之后，我军另遣一军趁隙而夺长安聚，一鼓而破甄、梁二贼也！”
王常听毕，大声称赞：“文叔真乃韩信在世，计谋如此周密，此一略定叫甄、梁首尾不顾，死无葬身之地也！”又慨然道，“王常不才，原助诸君一臂之力，佐其大功！”
刘秀笑道：“颜卿将军骑队甚壮，若愿助我，可趁莽军上岸立足未稳之机，而以马军冲袭之，方大功告成也！”
刘縯大笑道：“若得天下，三位将军便是有功之臣矣！”
王常大喜，当下便与刘縯盟誓，愿助春陵、新市、平林义军破甄阜、梁丘锡。且待取胜后，再与义军合营。
刘縯满意离座，与刘秀、马成、阴识等趁夜挚炬，打马而归。
王常送走刘縯等从营外回帐，见成丹、张卯、庞萌三人满脸不悦，亦问之。成丹埋怨道：“你我兄弟自起事始，生死与共，就应当自思为主。以前，兄长投绿林，我等二话未说，便依了你，结果有瓦店之败，落得天下笑话。今又要与义军合营，岂不是重蹈复辙哉？”
张卯也大声囔囔：“大丈夫天马行空，独来独往，何必受制于他人焉？”
王常摇首，毅然道：“此话差矣！我等能自颖川起事，皆因王莽苛政，人心思汉，群雄割据，才乘势而起。绿林，乃东游西闯之草莽，鼠目寸光，何能长久？焉能与南阳诸刘相提并论？乃天壤之别哩！”
王常见三人低首不语，接着劝道，“自古以来，凡能成大事者，必应顺天依人。我等现虽拥兵二、三千之众，且人强马壮，但试想当年项羽，何等威风，不也覆亡？何况你我凡夫俗子，勇谋能过项羽哉？今春陵诸刘，举族起兵，匡扶汉室，顺民心，合民意，天下趋归之。今众位将军也见到刘縯，刘秀，此是何等雄才大略，乃真英雄也！王匡、王凤、陈牧之流何能比之？也非你我之辈所能及。现刘縯以春陵、新市、平林义军之首主动邀我等入盟，乃是上天所赐，不可错过。若与义军合营，我等必将建奇功伟业，前途无可限量，岂不是你我初衷也？”
王常一席话，说得宫藏、傅俊心悦诚服，两人高声应道：“在下愿随颜卿将军与义军合营！”成丹、张卯、庞萌无言以对，只得点首依从。
翌日，王常令下江军拔寨而起，离宜秋而去棘阳，与春陵、新市、平林义军会师。
当王常、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领兵到得棘阳时，刘縯早率各部将领在棘阳北门外迎接。春陵、新市、平林诸将见王常率援兵到来，又见其军容整齐，兵强马壮，亦皆欢跃，士气大振，不再提离营之事。刘縯摆酒三日，大宴各路将士。
而后，刘縯抓住时机，重新对春陵、新市、平林、下江四军，三万余人马进行整军。邓禹受令，连夜编册列表，将义军编为八营。刘縯命王常领本部人马为马军统领，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为副；命李通取代阵亡刘仲为右中军统领，铫期为副。并建中军护卫，命刘稷为统领；原来六部不变，继续延用。各路将领昼夜操练人马，摩拳擦掌，专待撕杀。
且说甄阜、梁丘锡在长安聚重创春陵、新市、平林义军的捷报飞呈到长安，王莽乐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即下旨封甄阜为镇南将军，赏金一千；封梁丘锡为骠骑将军，赏金五百。并颁下旨谕，令甄阜、梁丘锡务必于岁前剿灭刘縯等荆州、南阳贼寇；严令荆州牧、纳言将军严尤及轶宗将军陈茂火速领兵驰援北上。
甄阜接到圣谕时，已近腊月中旬，离大年不过十数日，心中甚急，即与梁丘锡商议进军棘阳军事。梁丘锡却冷言道：“末将受纳言将军之令，在此阻拦刘縯等贼寇北窜南阳，并紧紧将其吸住，待大帅率军从南包抄过来后，两军南北夹击，共歼刘縯贼寇于棘阳也！”
甄阜恨梁丘锡只听严尤将令，不听其命，十分恼怒，便拿出王莽圣谕与其看，且横眉斜视，讥讽道：“皇旨在此，将军该不会抗旨不遵吧？”
梁丘锡不服，还以颜色，怒道：“身为南阳太守，不思防守己域，却欲冒然去攻棘阳，汝怎知用军方略耶？”
甄阜被梁丘锡抢白一顿，一时面红耳赤，但因手中无甚兵权，也奈何不了梁丘锡，摇首搓掌，只得由他去。
梁丘锡自思年关要到，为振士气，命军吏杀猪宰羊，好让将士吃饱喝足，待大年过后，严尤大军一到，即发兵攻击棘阳。
时过腊月下旬，义军各营将士已操练了十余日，自觉战力渐强，便有将领到大帐向刘縯请战，道：“大帅，长安聚乃弹丸之地，可趁我军正是兵强马壮之时，发兵去击。夺其聚，易如反掌，得胜后全军可过个安稳年哩！”刘縯一笑置之，未理。
又过了数日，各路将领又纷纷请刘縯下令发兵，刘縯仍然摇首道：“时辰未到，出兵尚早，欲速则不达也，当再缓几日。”
看看已到除夕，众将以为年内不会出兵，各自安排年货，预备守岁。
除夕那日，正当夜暮降临之时，刘縯突然传下令来，命义军各路将领立即到大帐听令。众将茫然，披衣而起，整甲戴盔，聚往大帐，鱼贯而入。
大帐内，只见刘縯高坐帅位之上，刘秀持剑立于一旁，两人神情威严，一派肃穆。刘良、王匡、王凤、陈牧、王常、刘赐、樊宏、邓晨、刘嘉等众将见了，静立两旁，垂手侯立，莫敢发出一声。
刘縯见众将到齐，逐一扫视后，亮开高宏大嗓，铿锵有力，道：“我等讨莽扶汉，顺天意民心，得万众拥护，一路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上月虽长安聚受小挫，略遭损失，但却更引燃众将士复仇之忾。今又得下江精锐，虎头山豪勇等两支雄师相助，如虎添翼，全军斗志昂扬，士气更高。今除夕之日，万事俱备，击敌时机已到，我等即突袭蓝乡、长安聚。全军将士应严遵将令，齐心协力，身先士卒，一举歼灭甄阜、梁丘锡之强敌也！”
众将齐声应道：“请大将军下令！”其声震夜空，传至满营。
刘縯随即下令；令陈牧、廖湛、李松部潜袭蓝乡，抢其粮食辎重，焚毁剩物，引甄阜、梁丘锡来救；令王凤、马武、申屠建部及邓晨、刘嘉、刘信、邓奉部，埋伏潢淳河北岸，待歼长安聚来援之敌；令王常、成丹、张卯、臧宫、傅俊、庞萌部率马军埋伏蓝乡以西林中，待莽军铁骑涉潢淳河之水，立足未稳之际而击之；令李通、铫期部及马成、朱鲔部趁敌援蓝乡而长安聚空虚之机而夺取之，并挥军向北，断其后路，夹击莽军；令刘秀、邓禹、李轶部守棘阳；令刘赐、樊宏、刘玄、刘庆等率民备车，抢运粮草淄重。为使各军遵令而动，刘縯、刘良、阴识率中军前往蓝乡督战；王匡、赵萌随马成部同行，前往长安聚督战。刘縯部署完毕，众将井然有续，一一领令而去。
蓝乡乃是一小聚，仅居有三百余户人口。甄阜、梁丘锡在蓝乡之侧另筑一营，将三万大军粮食淄重皆屯集于此。计有粮食二万担，军草五千车，帐棚三千顶及军械、衣褥等等。甄阜令一偏将甄望领八百军士在此守护。
这甄望乃甄阜之弟，无勇无谋，却又专爱沾花惹草，依赖兄长权位，得任偏将之职，实为一庸俗之徒。甄望见兄长甄阜在长安聚前大胜刘縯，以为义军此时无力北进，应是人心惶惶，谋划逃窜之事，不禁沾沾自喜，盲目自得。甄望上月在南阳宛城花楼得一美姬，十分喜爱，正是如胶似漆之时，瞒着甄阜偷偷带到蓝乡。又恰逢大年将至，本该痛快除夕，乃令军士开怀畅杯，把那守备粮草之责，抛到九霄云外，无备而息。
这正是；漫道鲸鲵吞海甸，驾雾蛟龙腾祥云；
不到地覆不罢手，不到天翻不收兵。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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