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灵霜扶住王昱，惊叫道：“你受伤了吗？”

王昱深吸一口气，压住了气血翻滚的喉咙，摇了摇头，目光忧急地望向了北方的天空。在那个方向，冉雪婷正在寒冰中沉睡，如果天蚕仙姑发现自己给她的“星移真人”为假，她会不会迁怒于冉雪婷？

冉雪婷怎么办？

冉雪婷怎么办？

想到冉雪婷会被天蚕仙姑咆哮着扔入深谷或者烈火中，王昱便五内俱焚，担忧过度之下，竟然喷出一口鲜血。

谭灵霜一对妙目审视着王昱，叹道：“你在担心‘一生一世始终如一’的那个人？放心吧，就算天蚕仙姑发现手中的‘星移真人’乃伪造的，她再恨你，也不会拿婷儿出气的……而且，婷儿本就是个死人……”

她偷偷瞟了瞟王昱越来越难看的脸色，突然把话头打住。

两人就此沉默。

身旁几株杜鹃已经开出了艳红的花朵，在春风中寂寞地摇曳着，露出一丝不知为谁开的悲凉。

谭灵霜看着寂寞的野花，眼神黯淡下来，陷入了莫名的惆怅中，却很快被王昱的问话惊醒过来。

“如果萧大哥从全真教偷出来的‘星移真人’就是假的呢？有这个可能吧？”

王昱的情绪平静下来，思维开始灵活地转动，目光闪闪地望着谭灵霜。

谭灵霜摆手，坚决地道：“不会。如果是假的，萧无迹肯定能看得出来！”

“为什么？”

谭灵霜鼻子里呼出一丝短促而有力的气息，冷笑道：“嘿嘿，为什么？那就要接着讲二十年前发生的事了……哦，对了，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天师道为了‘星移真人’纠集各门派围攻圣明宫。”

“唉，不行了不行了，人老了，记忆力越来越差……但那一段事情啊，我到死都忘不了！而且时间越久远，印象就越清晰。当年天师道的掌门叫张鹤鸣，如果还没有死的话，今年可能都是九十岁的老乌龟啦！”

王昱道：“现任掌门是铁肩道长。”

谭灵霜呸了一声，似乎对铁肩极为鄙视，“他当年只不过是一个二代弟子，要不是我把‘星移真人’给了他，他怎么会爬得这么快？”

王昱吃了一惊，“是大伯母给他的？”

谭灵霜幽幽道：“那时我年幼无知，又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我记得啊，当时漫山的秋叶正红，整座华表山杀气冲天，日夜喊杀不断，圣明宫里人心惶惶……我和娘整日呆在屋子里，靠做女工打发日子。爹爹每天晚上回来，雪白的衣服上总沾满了血迹，他什么也不对我们说，只抱一抱我们，笑着叫道好饿好饿，有时还对着娘发脾气，说厨子做的菜怎么越来越难吃了――其实，那段时间做的菜真地很难吃，因为能够吃的东西越来越少了……”

谭灵霜泪花闪动，仿佛是一个迷了路的小女孩，表情哀伤而迷离，完全陷入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中。

王昱抿紧了嘴唇，大气都不敢出地听着，他深知，在谭灵霜哀婉平淡地叙述中，藏着多少惊天的大秘密，又有多少人的鲜血染红了二十年前的那片天空。

“有一天晚上，我被惊天动地的喊杀声惊醒过来，发现爹爹正坐在我床边，慈爱地看着我，但那笑容令我好害怕，我跳了起来就喊娘。你知道吗，我娘的尸体就躺在地上，就躺在我睡觉的旁边！她胸口上插着一把匕首，我尖叫起来，吓得傻了，问爹爹是不是他杀了娘。爹爹说他和娘一起约好了要去大光明世界，娘只是先走了一步，他马上就跟着去。我嘶声叫道，我呢，我怎么办？你们都不管我了吗？”

谭灵霜突然提高了声音，嘶声吼叫了起来，仿佛真地回到了当时，把王昱吓了一跳，“大伯母，大伯母！”

谭灵霜满脸嫣红，目光亮如山下那面镶嵌在大地上的“镜子”，她一把抓住了王昱的手腕，浑然没有听到王昱的呼唤声，也没有注意到王昱呲牙咧嘴的痛哼声。

“爹爹说大明尊还没有要见我的意思，所以我必须活下去，为了延续摩尼教的圣火坚强地活下去！我问他你身为教主为什么不能坚强地活下去呢？爹爹苦笑着说他遭到了叛徒的陷害，身中奇毒，说着敞开了衣襟，天啦，他胸口的皮肉已经变为了一片绿色――”

王昱不禁啊了一声，只觉得头皮发麻，脊梁发冷，脱口叫道：“修，修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