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方似乎受了伤，一手杵着根棍子，一手捂着腹部，走几步歇一步，面色惨白地来到了众人面前。

大家都冷冷地看着他，没有人说话，仿佛他只是一个不相识的过客。

他却忍住了痛楚，露出笑脸，对着每个人都打了声招呼，除了楚寒石微微还礼之外，其余人等都淡淡地点了点头，楚湘玉甚至露出了讥诮的表情，嘴唇动了动，想要吐出一句损人的恶毒话，被楚寒石用目光制止。

云方最后来到了潘星和铁肩面前。

潘星看了他一眼，见他嘴角还残存着血痕，胸前的僧衣也沾满了红点，不禁问道：“云方师傅，你这是从哪里来？”

铁肩哼了一声，“他恐怕是从老妖人那里来的吧？”

云方面不改色，对着铁肩一鞠躬，感激地道：“要不是铁掌门引走老妖人他们，我只怕已经步入轮回――”

潘星点了点头，叹道：“妖翁他们确实让我们损失不小，‘神火飞鸦’烧伤了德兴大师、杨霜、韩寒山以及蔡子衡和赵伯衍，让我们失去了闻道一和农如此，你又受了内伤――是谁伤了你？”

他说到“闻道一”时，顿了一顿，瞟了青步虚一眼，青步虚的眼角在微微地抽动。

云方把棍子重重地戳在地上，长叹道：“我和小柳押着跛子从山谷中出来，想与你们汇合，不想在半道上就被老妖人他们三个堵住了，我掩护着小柳让他先跑，因此被暴风击伤――他们正在盘问我的时候，铁掌门在远处喊了一声，便把老妖人引了过去，然后从这里升起了一柱黑气，分散了暴风和华映的注意力，我趁机跑脱！后来在一处小溪畔遇见了养伤的德兴他们五个，才知道你们在这里――咦，小柳兄呢？他可平安回来？”

他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有意无意地把大家心头的疑问都解开了。

潘星指着山顶，忧伤地说：“小柳她在那里，月心也在那里――她们长眠于此，再也不需要在世间受苦了……”

云方面色一变，“他们，他们难道被凌霄给吸了进去――”

所有人的头都抬了起来，目光齐刷刷地瞪向了他。

铁肩转身面对云方，吼道：“凌霄？那是什么东西？你又从何处得知？”

云方沉着地闭上了嘴，左右看了看，目光中闪现出了一丝神秘，压低了声音。

“这也是我不辞劳苦爬上来见你们的原因――恩师楚山上人曾经说过，说那种冲天的黑气名叫凌霄，乃是一颗天外飞石喷出的浊气，据说每隔二十年只要有鲜血祭祀，它就会喷发一次。虽然它有诡秘的神力，但凡胎肉身千万不可靠近，否则就会被吸进去，化为尘埃――”

楚湘玉接嘴道：“你师父又是怎么知道的？”

云方没有理他，继续道：“恩师说他也只是听说而已，从没目睹。唉，不想凌霄却真有其事，而且是在武功山顶！”

铁肩的脸色变得凝重，“天外飞石……难道那玄幽地漏是飞石砸出来的？看来，老东西一定知道这一切……”

云方道：“因此我想劝告各位前辈，还是小心为妙，最好不要在此处久留！”

他的话得到了青步虚和天鸠的赞同。

铁肩一挥玉箫，悲壮地喝道：“我把女儿都埋在这里了，还要到哪里去？不杀了老东西，我誓不离开！”

玉箫呜咽悲鸣，为他的话配了音。

白芒从箫管上四下飞射，其中还夹杂着丝丝的红光。

云方一怔，随即死死地盯着玉箫，目光乱闪，似乎在苦苦思索着什么难题。

天鸠和青步虚把求助的眼神看向了潘星。

潘星无奈地看了看他们，“我们再等一天。”

再过一天，估计张鹤鸣脱胎换骨就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肯定会出来，到时是死是活，只有看各方的实力了。

“咯咯――”

风声中，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怪笑从山下传来。

是雪域妖翁！

众人转过身去，纷纷摆开架势，准备迎敌。

“咯咯――啊――呜呜――”

怪笑再度响起的时候，声音已经离大家待的地方不足一里。奇怪的是，笑声渐渐变成了惊恐的尖叫，甚至还夹杂着无助的哭腔。

众人面面相觑。

能让“雪域妖翁”如此恐惧，那人又有着何等的地位和身份！

就在大家不知所措的时候，一道淡蓝色的光影弹丸一样射了上来，从他们头顶飞过，丝毫没有停留，化作一股风声，冲着山顶掠去。

等所有的眼神追随过去，淡蓝色的光影已经立在了石屋的神兽上，他回过头来，悲壮地大喝一声，“小贱人，我现在就入地狱，你还敢跟着来吗？哈哈哈――”

蓝色的影子消失，声音逐渐远去，微弱的回声不断地从地底传出来，人已经坠入了地漏。

雪域妖翁竟然跳入了玄幽地漏！

“师父――”

“老翁，不可！”

两条人影从另一面山坡跳了出来，站在石屋顶上，发出了凄厉的呼唤。

是谁？

是谁令辛红贺如此害怕？逼得他宁愿化身地漏，也不愿面对对方？

在他飞身刮起的风中，还留存着胭脂的香气，甚至溅落了几块蓝色的冰晶。

只有铁肩看见，老妖人从大家面前飞过的时候，他全身上下被一层薄薄的冰晶包裹着！

那是不是他的护体真气所化？

“你们快看，那是，那是――”

楚寒石握住金刀的手忽然开始颤抖，指着从山下的草浪中慢慢冒出来的一个影子，惊慌起来。

借着东方射来的鱼肚白光，数双眼睛看见的，是一个毛茸茸的人形怪物。

它浑身上下被数十丈长的白发一圈一圈地缠满，整个身子缓缓地飘浮在草丛上，不紧不慢地飞了过来。

天光下，万千白发闪烁着炫目的银光，银光在每一根发丝上来回流动着，仿佛流淌的是水光，在呼啸的山风中，它们吟唱起了忧伤的小诗。

铁肩后退了几步，狠狠一跺脚，“怎么那个老怪物也来了！”

所有人都明白，他指的是“天蚕仙姑”。

潘星叹道：“走吧！”

话音刚落，楚寒石带着两个儿子已经飞身跑了，横着绕向了背面山坡，然后飞纵下山。

云方也一瘸一拐地跑了。他身上有伤，如果不提前跑，恐怕将会是殿后的一个。

铁肩出人意料地没有那么固执，他吁了一口气，眼神中闪出了兴奋的光芒，“走吧――嘿嘿，那老怪物来了倒是好事！她不正好在找‘星移真人’吗？这下有好戏看了――”

他们各自施展独门轻功，跟随在楚氏父子的身后，很快就消失在幽暗的草浪中。

铁肩没有发现，在“天蚕仙姑”的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苗条的黑影，那张苍白清丽的脸庞上，充满了无尽的关切和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