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满被老道扛在背上，他们借着白龙那两股真气的强大冲击力，弹丸一般飞射了出去。

猛烈的气流撕扯着他们的头发和衣衫，头发疯狂地乱舞，衣袍膨胀鼓荡，仿佛两个充气人。

噗，老道的蒙面黑巾被吹落，盖在了曹小满的脸上，黑巾竟然已经被鲜血沁湿，散发着浓烈的血腥味！

曹小满只觉脸上一凉，已经是满脸血水，他赶紧甩了甩头，黑巾滑开，啪啪扇响着，飞速地朝后方跑去。

曹小满惊呼道：“你在吐血！”

老道冷哼一声，长啸着，身子一沉，两人如同扑向猎物的老鹰，几乎是垂直落了下去，哗啦啦，踩断了几根树枝，坠入了一片丛林。

曹小满手忙脚乱，双手不自觉地从后面抱住了老道的腰，不料手掌触摸之处，竟然是两团绵软的峰峦，他啊了一声，慌忙松开。

老道眼中厉芒一闪，喝道：“大胆小贼――”

他的声音竟然变为了清脆尖锐的女声，肘部一顶，曹小满只觉胸骨剧痛，整个身子就飞了出去，重重地撞在了一株野枣树上，金光一闪，枣树咔嚓断折。

老道的身子也砰地横跌在灌木丛里，惊飞起几只斑鸠，他痛哼了几声，翻滚了几下，就不动了。

曹小满身上还套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缠绕在老道的手上，随着老道的翻滚，他被扯回了数丈，皮肉和衣衫被棘刺撕破，火辣辣地好不疼痛。

他扒在地上喘息了一会儿，摸着肿胀的胸骨，确定没有断裂，才慢慢爬起来，解开绳套，四下张望。

那片丛林不是很浓密，许多高大的树木都已经被砍伐，断木桩子上冒出的新芽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西南方向绵延起伏着几道黑黝黝的山脊，其中一座山丘双峰对峙，傲然向天，仿佛牛角，特别引人注目。

曹小满不禁跳了起来，叫道：“牛头山！那是牛头山！道长快看，那里就是岳爷爷大破金兵的地方！”

时光已经过去一百四十年，满腔忠魂早就化为了碧血，徒留遗恨满青山！

牛首向天凝望，是否在岁月中等待，王者归来？

曹小满心情激动，跳跃着跑到灌木丛中，才发现谢顶老道已经昏死了过去。

他双手穿入对方的腋下，托住肩膀，就往一片平缓开阔的草坡上拖，拖到一半，突然想起刚才触摸到他胸部的感觉，不由得撒了手。

老道砰地一声又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巨大的颠簸使他短暂地苏醒，目光有些散乱，但喝声依然凌厉：“小贼，你――”

话没有说完，喷出一口鲜血，又昏厥了过去。

曹小满再次听到对方发出了女声，确信“他”一定是个女人，慌忙道：“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敢再随意触动她的身子，索性就坐在她身边，焦虑地看着她，浑然忘记了自己身上的疼痛。

月光无言地从树木间的空隙射进来，照在曹小满和老道的身上，树影在他们脸上轻轻晃动着，幽幽地，还透着些凄清的味道。

曹小满的眼珠子渐渐增大。

老道那张堆满死肉的脸开始出现了裂纹！

裂纹首先出现在沾满血丝的嘴角，然后延展到了颧骨、耳后、脖子甚至额头。

皮肤虽然像干涸的土地一样裂开，但没有流出血水和脓液，反而露出了下面白晃晃的脸皮！

那是她本来的面目吗？

曹小满心脏怦怦地跳动着，颤抖着伸出手去，一块一块地把脱落下来的死肉和皮肤揭开，嘶啦一声，那些死肉竟然和头皮以及头皮上面的稀疏毛发紧密相连，牵一发而动全身，它们一起被掀了起来。

那真地是一张人皮面具！

曹小满把它拧在手中，对着月光抖了几下，那张脸皮变得更加丑陋，破损的表面有几个恐怖的黑洞，那是眼耳鼻嘴的位置。

曹小满扔掉烂泥一般的面具，垂头看向了那个神秘的易容客。

满头青丝如同瀑布一般披散下来，盖住了新露出的那张绝美精致的脸庞！

脸上的皮肤晶莹白皙，在月光下散发着动人的光彩，但眼角和嘴角的皱纹显示，这个女人已经不再年轻。

但美丽又岂是岁月能够轻易摧残的？有一种美丽，好像醇酒，时间越长，滋味就会越浓，就越值得品味和珍藏。

曹小满情不自禁地点头叹道：“你真漂亮。要是我娘看见你了，又要说，狐狸精，狐狸精！咦，对了，这不会还是一张假脸吧？”

他心头好奇，忍不住就要伸出手指去戳一戳，扯一扯，但终究不敢，手指在那妇人的脸上不住屈伸着，怪异至极。

“呀，对了，她不会死了吧？我得赶紧给她疗伤！”

曹小满又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脸上露出了哀伤，喃喃道：“其实死在这里也不错，正好祭祀岳爷爷的英魂……”

“不过，这么漂亮的人死了也很可惜――但怎么救呢？”

曹小满为难了，摸着自己的脑袋，无意中摸到了那块斑秃的位置，只觉得光滑温润，不禁反复摩挲起来，那块头皮渐渐开始发热，波地一声，又从泥土中涌出一道又一道透明状的五色气浪，钻入了他和那个妇人的体内。

金光从他头顶喷薄而出，形成了一个辉煌的光圈，把他们紧紧地包裹了起来。

曹小满东张西望，叫道：“老恩公！是你吗？”

没有人回答。

只有炫人的金光氤氲蒸腾着，渐渐形成一道光柱，冲出了丛林的阴翳，一闪一闪地射向了夜空。

而那个昏死的妇人，则开始慢慢地睁开细长的眼睛，呆滞了几秒钟后，神光开始凝聚，冷酷和邪恶之色也加了进去。

那双眼睛被金光晃得闭了闭，然后又睁开，贪婪而阴森地瞪向了头昏眼花的曹小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