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七星步
新的一天开始了，天边渐渐有了一丝晨曦的痕迹，这是多少天来的第一个大好晴天，淡得不能再淡的光芒洒了下来，却给人一种非常温暖舒适的感觉。
不过这光芒照到落叶身上却是没有泛起一点一滴的涟漪，自然也带不起那所谓的温暖之感，此时他只觉得如坠冰窟，身体都在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功败垂成，不甘心啊……
落叶深吸了口气，作为一宗之长，他还是知道轻重的，自己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倒下去的。
他转过身，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个长老，见他们也是满面的疲色，知道他们也已经尽力了，尤其是后来，就几乎全是靠着这三个老人在独自支撑着整个大阵。
那颓色下是他们一颗敢为圣宗献出一切的热情心，可是在昨晚之后已然被浇灭。
事终究只是在人为，还要看天意……
落叶没有说话，叹了口气，道：“罢了，这是天意啊。让他们都回来吧，我们收拾收拾回家拉。”
三个长老茫然地点了点头，转身去了，背影苍老之极，似乎在这短短的一夜时间里，他们就是老了几十岁。
落叶看向自己的那两个得意的弟子，叶辰跟晏青，心中苦笑了两声，顿了顿，正打算说些什么，眼角余光却是突然瞥见远方似乎有一个人影闪掠了过来，速度之快，令人不禁侧目。
由于距离实在太过遥远，看不真切，但那身影却是陌生中带着一分熟悉，好象是在哪见过一般。
落叶瞳孔一缩，猛然间像是想起什么一般，惊道：“竟然是他！”
隐约中，远方那个人影只是轻轻地迈了一步，人却是诡异地出现在了百丈之外，再是一步，便是到了近前，站在了落叶的对面，与他的目光在空中对接。
仿佛其中还有一点火花，在燃烧绽放。
片刻后，那空气中残存的淡淡的火药的味道也是消弭不见了，来人晃了晃脑袋，竟是笑了出来，道：“老友，大意了啊。”
落叶也是一笑，看上去，很是惭愧，道：“呵呵，这不是还有你吗？”
说罢，怅然一笑，看着把快要放明的天空，长叹道：“老友，好久没有人这么叫过我了啊！”
神秘人翻了光白眼，啐道：“果然脸皮厚。”同时手却是没闲着，微一翻转，就是多出了一只泛着淡淡青光的透明小瓶，随手丢了过来，里面似乎还包裹着一块绿色的什么东西，兀自挣扎不止，撞击着那束缚的青光，但那青光也是极为的坚韧，竟是屡撞不破。
身居高位数十载，在十前更是一统三宗，落叶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工夫早已是炉火纯青，登峰造极，等闲不可比之。但此刻看到这毫不起眼的小瓶却是忍不住放身狂笑起来，仪态张狂之极，显然很是激动，过了好一会才是慢慢平复了下来。
远处众人看到落叶这个样子，也是面面相觑，诧异之色尤重。
“笑够了？”神秘人眉毛一挑道，带着些许不屑。
落叶却是一点也不在乎，依旧笑道：“够了，够了，让老友看笑话了，惭愧惭愧。”说话间，他也是手中法指变换，打出一道道玄妙莫测的法诀，竟是又接连施法，在那层青光之上又是加了一层碧芒，这无疑又是加固了许多，方才还若隐若现的绿色已是彻底消失不见了。看到此处，落叶才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神秘人也不催他，就那么静静地看着他施法，直待他做完这一切后方才是又看了那小瓶一眼，眼中深处划过一道精光，但随即又是看不到了。
神秘人微一拱手，也不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去。
背后落叶沉声道：“老友……”
背对落叶的神秘人身形一顿，眉头拧了拧，但声音却是平和得听不出一丝异样，道：“怎么，还有事？”
“你为何要这般帮我，你可怒怕我事后悔约？”落叶先是一摆手，摒群了旁边的人，也包括叶辰二人，然后轻声道。
“怕，怎么不怕？”来人倒是颇为干脆，但声音却是有些冰冷。
“那你还在般帮我？”落叶又道。
“嘿嘿，大家明人又何必说暗话，不帮你又能怎样，结果不还是一样？还不如帮你，也是在帮我，不是吗？”神秘人居然笑了笑，只是笑声中带着丝惨淡。
“你这可是在赌啊，那全天下的身家在赌！”落叶探身向前，声音更加低沉。
“没错，我就是赌你，赌你不会那样做。”
神秘人一转身，有手一指落叶，大声道。
落叶一怔，不由失笑，摇摇头，低声道：“我都不敢赌我自己，你又凭什么信我。”
那神秘人也是一愣神，呆立了片刻，便是转过身去，看样子是要离开了。
远处阳光渐渐亮了起来，映得他的身影也有些模糊，脚下动了动，眼看就是要消失在这朝晨的清光之中，却是落叶又道：“至于向者所约之事……”
神秘人又身形一顿，道：“放心，此事事关正邪两道之存亡，我又岂会有私心的。”
落叶摇头道：“不是那个问题，对于老友的人品，我还是信得过的。我想说的是，那时间是不是太长了，上次相会太过匆忙，也未细想，但这几日，我又是思来想去，考虑道会不会他们根本等不及，就提前动手呢？二十年，毕竟还是太长了，怕他们是接受不了的。”
神秘人苦笑了两下，沉吟了片刻，道：“这些事，我又怎么会不考虑，只是如果时间再短的话，贵宗还能备齐那两样东西吗？”
落叶似乎是想到什么高兴之事一般，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呵呵，说来也是我等幸运，前些日子竟是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到了龙须果，虽还未化形，但在我宗密法下，十年内，必可大成。至于血菩提，以你我二人之力，想必十年也差不多了吧。”
听到落叶笑声，神秘人先是怔了一下，但后来当听到那些言语时，他明显是很是为之震惊，即使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也可以想象得到他是何等的出乎意料，从背后看去，那笼罩在大大的长袍下的苍老的身躯竟是在不停地颤抖，带着几分激动的意味。
但他的声音却甚是平和，没有丝毫的异样，只听他淡淡地道：“此言当真?”
落叶笑道：“说得什么话，这是可以那来开玩笑的吗，我又怎会拿这个说笑？”
落叶长吁了一口气，背负的双手明显放松了些，道：“既然如此，那便以十年为期吧，再过几年，我累了也就回去了。是时间虽短，也够我们好好准备一翻了。”话到此处，向后一拱手，“他日，云隐山上恭候大驾。”
说罢，也不再说什么，脚下轻轻一动，微迈了一步，人就已经是出现了十丈之外，再是几晃，便已经什么也看不到了。
黑夜终于过去，完全泯灭在了无尽的虚空之中，再也找不到丝毫的痕迹，阳光倾洒而下，将那仅存的阴暗驱除怠尽，留下一片光明，隐约在其中，有一道青光渐行渐远。
不知是有什么吸引人的地方还是怎么，望着这新的一天的天空，落叶眼神有些茫然和空洞，竟是看得痴了。
蓦然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沙沙的脚步声，落叶惊醒，心中却仍然带着丝惆怅，挥之不去。落叶若有所思，慢慢地转过头去，讶道：“是你?”
来人却是那位一击而退碧海兽的神秘黑衣高手，两手一摊，笑道：“可不就是我吗，你那几个老头都收拾去了，至于那三个小子也都帮忙去了，就剩下我没事干了。”
落叶展颜开怀而笑，重重捶了他一拳道：“茂公呀，你的伤还好吧。”原来这人就是邪宗出世后，招徕的那一名绝世高手，此人不知来历，名姓，对外自号茂公。但道行却是极高，以三十岁之龄便是称雄一方，入宗数载，但除落叶外，已是难逢抗手，若大的天下，都是足以自傲的。之后，二人关系更是亲密异常，落叶甚至不惜将邪宗重宝阴魂旗赐之。
但值得注意的是，此人却从不插手邪宗内部事务，对那些权谋之争更是不屑一顾，整日与落叶相随，可谓是形影不离，现居供奉之职。
见落叶挥拳过来，他倒是躲也就躲，其后，却是煞有其事地惨呼一声，连退数步，道：“啊……我晕了，晕了……”还干咳了几声。
落叶笑骂道：“去你的，净知道玩。让小辈看到，也不怕笑话。”
茂公白了他一眼，怪声道：“笑话？当年也不知道是谁，死气白咧地追着俺，说什么（学着落叶的口气），‘这位小哥，我乃是圣宗是落叶，这圣宗可是天下第一宗。你跟着我去吧，我保证你吃辣的，喝香的；随手一招，小弟百万；随脚一踹，天下都得颤三颤。’那会身后还跟着一票人呢，也没见你怕什么，咋？现在岁数大了，脸皮变薄，都知道害羞拉。”
落叶笑着踹了他一脚，道：“去，那还不都是为你好，你看，你现在不是要啥有啥？”
茂公跳着躲开，道：“切，你还不是想着先把俺给糊弄来再说。”
吼，一声大叫，从旁边传来，带着一丝的不忿。二人扭头看去，见却是那碧海兽蹲坐在地，短尾在地上轻轻的扫着，荡起一阵阵的尘雾，以至于那一小片地竟是极为的干净。而它是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蒙起一层层的水雾，作一副可怜相。
茂公不禁笑了，指着前面，道：“呵呵，这大东西怎么办呀？”
落叶看着那貌似可怜之极的保海兽，冷冷道：“这畜生，若不是它，我们何至与此，还死了这么多教中弟子。此刻却像是受了多少怨气似的，兀自装着可怜。”话语中带着一丝凛然的杀意，可以想象，落叶也是对方才的事十分的恼怒。
茂公眉头一皱，但瞬间就想开了，走上前去，作一副严肃状道：“听到没有，大长老生气了，就知道惹事，知道错了没？”说话间，那碧海兽装得更加可怜了，一个劲地摇尾巴，看上去，还真像是多欺负了它似的。
落叶给逗乐了，心道，这畜生倒也知道轻重，还会察言观色了。只见他干咳两声，道：“没事的，这大阵的灵力将竭，待晌午阵破，它之会离去，不必去管。”
茂公哈哈一笑，道：“这才像你嘛，哪能这么记仇。”
落叶老脸上的肌肉颤了颤，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半晌，听着那身后越来越密集的脚步声，看来那教众也聚得差不多了，落叶也打算就此离去。但就在他要里开的时候，却见那茂公未跟上来，遂道：“有事？”
茂公嘴一咧，笑了，“是有点小事。”
落叶呵呵一笑，道：“那就说呀，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个……就是刚才那个老头缩地成寸的功夫怎么玩的？”茂公双手互扭在一起，一副难言出口的样子。
落叶哈哈一笑，道：“就这个呀？”
“恩，就这个。”
落叶昂首，看着那在白日的光线中渐渐消失的星星，如今只剩下了零星的一两颗。
“七星步！”
风幽幽，两人没有看到的地方，一双眼睛散发着那带着一丝灼热的目光，随之变得飘荡起来，掠向那个身影消失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