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法则
日已偏南，依然重复着日复一日的轮回。
时已末夏，照旧演绎着年复一年的枯荣。
风还是那样自顾自地吹着……
可是他们却像是被这个世界遗弃了一般，没了灵魂地愣在那里，干枯的眼睛里露出的是死灰色的光芒，仿佛从很久以前，他们就这样站在那里，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左助的身子突然抖了抖，死灰色的脸庞也是有了些许红润，但看上去却仿佛更加让人害怕，看得人心里发慌。
左助低下了头，心头也是百般思量，父亲与老师的修为有多高，他是最清楚不过的，想来其他的一众高手也是差不到哪里去，如此这股力量，实在可以说是强横之极。可是一战过后，竟然陨落了如此多的前辈，此等结果着实让人心惊不已。
老师这些年来的苦修估计为的也就是这个吧，他这样暗自想到。
毕竟时间也是过去了很久了，左助看在眼里，站在旁边的老师也慢慢地缓了过来，浑身又恢复了往日的那种淡定闲适的样子。
修道之人极重修身，修性，向来很少有这种失神的情况，更不用是像今天这么长的时间，更是绝无仅有的一次。
“那些人就是金陵府的吗？”左助斟字酌句，淡淡地道。
“对。”黄伯云长长地换了口气，摇摇头，抛掉了那些令人不快的往事，道：“金陵府的人极善于驭兽之技，浸淫此道数百年之久，一些先天条件比较好的妖兽，经过他们所谓的改造，就成了上次你见的那个样子，这些家伙一个个的皮糙肉厚，身体条件十分的好，就是比起我们这些修道中人也是不加遑让丝毫，而且他们还保留了一些原来的种族优势，譬如你上次见的那个长着豹蹄子的家伙跑得就够快。如此这般，比起我们这些多年修到之发或许是还有所不如，但毕竟并不是没个人都可以筑基成功的，比起那些不能御空而行了人，他们实在是强的太多了。”
左助眉头皱了起来，似乎是在极力地思索某些问题，好一会才道：“那他们真正的修士之人如何，道行也很高吗？”
“诚然，他们耗费可大量的时间在研究驭兽之技上面，导致的他们的修道时间比我们要短一些，但他们却在长期的适应中，找到了一种与之相配合的修炼法诀，两相彰辅，无论是在威力上还是在修炼速度上，都不比我们差。”
左助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似乎是还有不甘心，仍道：“他们的道行很高?”
黄伯云转过头去，看不到他有什么表情，但从声音上听起来，却没有任何的异样，道：“很强，很厉害。当年为师还是一个血气方刚，锐意冲杀的年轻人，自小备受师长关注，诩为一代天骄，狂傲之极，以为天下之士不过如此，弹指见既可纵横天下。但直到那一战之后，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我等充其量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而神州广袤之极，传承万载，奇才妙法之盛，也绝非我等可料。”
他言下唏嘘一声，充满了对生活沧桑的感叹之意，“如今事过境迁，回头想来，心中大有惭愧抱憾之意，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左助默然，脸上如五味杂锅，复杂之极，恐怕就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此时的感受，想来多半还是震惊要多一些。
黄伯云回过头来，看着这个心爱的徒弟，尽是洋溢着爱怜与期望之意，但眼神中却是带着一股睿智的光芒，仿佛要直看到他的心里，笑道：“小助啊，你可知道，十年前，老师为什么要回去把你带出来了吗？”
听到话之后，左助先是一怔，似乎未料到黄伯云会有此一问，讶道：“多半是老师看得起我，认为我还不至于太过朽木，要亲加指导，这是对弟子的莫大恩惠。”
“去。”黄伯云翻了个白眼，啐了他一口，道，“我没之间还整这些虚的干什么，资质好就好呗，又没人抢你的。”
左助汗汗干笑两声，连忙道：“习惯了，习惯了，老师莫怪。”
黄伯云有白了他一眼，道：“而且我问的也不是这个，而是我为什么不让你继续在山上修行，而是让你跟着我这个老头子这样四处漂泊，浪迹天涯，把天下的日子都过一遍，把天下的路都走一遍，把天下的人都交一遍。你可知这是为何？”
这次，左助倒是没有什么犹豫，干脆之极，小脑袋摇的跟个拨浪鼓似的，道：“不知道。”其实，这个问题也是困扰了左助好些时候了，想当年刚出来时，他便有此一问，只不过没有说出来罢了，后来也就渐渐地把他当作了一个闲暇之时的玩乐来想。
要说这老师的徒弟说多不多，但好歹也有十几个，当时自己既不是道行最高的，也不是最讨老师喜欢的，更是不是入门最早的，对老师也是了解的不深。原来自己在摇光院呆得好好的，老师不知道哪来的激情，愣生生把自己调到天枢院；然后，自己呆了没几天，连住的地方还没逛熟呢，就又被拉了出来。
美其名曰：体验生活。
黄伯云笑了笑，倒是没有什么不高兴的样子，道：“这叫体验生活。”
左助：“……”
黄伯云倒负双手，身上锐气勃发，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年轻得令人向往的年代，“三十年前，我心知逐鹿中原，大乱将起，为应付即将到来的乱世，我便于后山洞中闭了死关，发下誓言，不作突破，绝不出洞半步。”
“可是直到二十年前，我才发现，无论我怎样参悟七星诀，在上面付出多大的努力，我的修为都难有什么大的进步，反而是由于急功近利有了一丝退步的迹象。我又想了很久才明白，到了我这种修为的人，一味地苦修闭关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若是，机缘巧合之下，能够领悟一些自然法则，倒的可以继续提升修为。除此，怕是别无他法了。”
左助摇头道：“法则？什么东西，不懂。”
“比如说七星印，难道你以为念几个咒就能引发七星之力吗？”
“不是吗？”
“当然不是。”黄伯云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道：“我院祖师是何等的惊才绝艳，一身修为天下少有，其聪明才智更是远非常人可比。当年，他老人家于七星之中得以领悟出七星印这等威力绝伦的法诀，天下都是为之震惊，跟今天相比，它的威力更是强了何止十倍。后来在几十年的仗剑江湖中更是斩灭妖邪无数，令人闻而丧胆，见之即靡。”
“其后，五十年间更是费尽大心力进行修缮，方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令得别人亦可以修习，不过威力也是减却了许多；但仍不失为为下一等一的法诀而令天下人侧目。”
左助不解道：“既然如此，那为何我院千年之下只有这一式绝技，难不成其他的前辈都没能领悟一些法则之力吗？”
黄伯云的老脸上爬上了一缕笑容，尽是得色，道：“那倒不是——你看着。”
他话还没说完便是身形一晃，人便已掠至百丈之外，左助不可置信地看着原地那还残留着的影子，渐渐消散。心中充满了震惊：这速度绝对是超出了人类的极限。眨眼间，黄伯云又是一纵，便又回到了原来站着的地方，就好象从未离开过一般。
“如何？”黄伯云道。
左助惊疑不定，口中讷讷地道：“这便是老师领悟的法则吗？”
“没错。前些年的时候，在使用七星步的时候偶然间有了些感悟，后来又推演了几年，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一直到现在，我也都是在速度法则上进行推演，至于其他的……”说到这，他摇了摇头，耸了耸肩，“没感觉。”
左助疑道：“速度法则？那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黄伯云道：“那是自然，若大的自然界，异彩纷呈，各种夺天之力更是数不胜数，诸如雷电、风、水、火等等，皆可自成一系，即便是思维的天才，也只是窥其一角罢了。若是再接再厉，在这一途上能有所成，哪怕是微乎其微，也足以自傲了，纵横天下，谈笑之间而已。”
左助好象是突然想起什么一般，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道：“那老师把我带诬赖莫不是要……”
黄伯云的眼中似有一道光芒闪过，但随即又恢复了正常，道：“不错，为师就是希冀你能早些接触到这些层面的东西，老在家憋着，你那个父亲道行还凑合，教徒弟就差远了。”
左助也是一笑，对这个问题不置可否。
只听黄伯云又道：“若是你能在三十岁领悟到一点，哪怕是皮毛中的皮毛，相信同辈之中，也没有多少人能够胜你了。”
左助一阵意动，但随即又变了变了脸色，隐约有几分的向往，几分无奈，甚至还夹杂着几吩咐的惊诧。以来是这法则之力的确是出乎意料之外，二来也是未想到老师带自己出来竟还有这层意思，三来也是这法则既然有如此威能，又岂是随随便便就能领悟得了的。
当下，他苦笑两声，道：“老师，您太也高抬我了，我还是把老师您的法则学会再说吧。”
“哪有这么简单的，云尊者惊才绝艳，千年之下再无第二人可与之相比，如此英雄人物还耗费了数十年的时间才把这法则转换成了法决。此后高手虽也是能人辈出，但却再无一人可有此能力，这也是为什么我院只有这一式绝技的原因所在。”
“再说你老师我，不是自谦，是真的才疏学浅，自也是不能的。”黄伯云低声叹道。
“恩。”左助答应一声，细细想来，也的确如此，这些年来，莫说是修习上几式，就是听也未听过的。由此也可见这法则的确不是那么好修的。
“没事了吧，那就走喽。”在话听上去像是在询问一般，但黄伯云却是看也不看左助，径直向前走去，从背后看去，他的脚步竟有几分僵硬的感觉，看来他的心情也是颇为的不平静。
风呼啸，似是不安于这世界的平静。
云流转，似是要去体验以下远方的风情。
猎猎的声响，浮动的变换，阵阵的涟漪，似乎只有这个世界是静的，静到让人感到压抑。
因为通常越平静的背后就是越动乱。
过了好一会，左助才醒悟过来，猛抬起头，脱口道：“那么金陵府在哪呢？”
“十万大山之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