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反右运动这场政治风暴,给中国知识分子这个群体造成了巨大的冲击,人们变得谨小慎微,提心吊胆,不敢再评论时政,只能是小心翼翼地歌功颂德。反右运动之后,一些人的地位发生了突然的变化,一些反右积极分子受到了重用,另一些人突然间意想不到的成了右派分子,立刻失去了做普通人的基本地位。右派分子主要是在知识分子中间产生,右派分子戴帽之后,他们都要经过一段劳动改造,如果表现好的话,他们照样可以做教师、医生和其它的技术性工作,**说过,还要利用他们的一技之长。可是右派分子要受到监督,定期地向工作单位的党组织做思想汇报,单位的党组织也是定期地给他们做考核鉴定。也有的右派分子就长期的下放劳动、下放到边远城市、小乡镇或农村,也有认罪态度不好的,就长期的在劳改农场或者劳动关押。黄玉林算是态度较好也是比较幸运的右派分子,在赵厂长的保护下,黄玉林下放劳动改造一段时间之后,又回到科室工作。要利用他的一技之长,这是党的政策。
女同志更接近于感情生活和日常家务,不太关心政治,她们犯政治错误的机会较少。可是如果她们的亲人受到了政治打击,她们受到的影响也很沉重。按理说程蕙兰和黄玉林算不上亲人,那时候他们之间可能谁也没有产生过要成为夫妇的想法。在现实生活中,他们各自都已经有对象了,虽然并不满意,可是他们都承认接受了父母给做成的婚约。可是在精神生活里和在工作关系中,黄玉林和程蕙兰之间已经产生了心心相印的情感默契,他们都在时刻关心和爱护着对方,黄玉林的沉浮对程蕙兰的精神生活有着巨大的影响。
往日里爱说爱笑、性格开朗的程蕙兰,现在也变得文静寡言了,时而又流露出忧郁的目光。俗话说‘姑娘大了十八变,越变越好看’,但是在她那沉静如水的眼神儿里,人们很难猜透出她的内心世界。程蕙兰现在喜欢安安静静的上班,愿意聚精会神的工作。回到家里帮助母亲做些家务,有空闲时就看看书。总之她愿意安安静静的生活,好像对其它的事情完全失去了兴趣。可实际上在姑娘的内心深处,时刻在关心着黄玉林,时刻在为他所担忧,程蕙兰甚至有些埋怨这个世道,她对周围所发生的事情失去了信心和兴趣。
可是树欲静而风不止,这样一个十九岁秀丽端庄的姑娘,不论到哪里都会招来一些人的目光,她变得沉静和稳重了,这又增添了她新的魅力。一些男青年们还总是找机会要一睹她的芳容,可是令他们奇怪不解的是,现在为什么她总是冷若冰霜。在这以前,程蕙兰还经常和王姐,还有科室里的同志们,去参加厂里节假日举行的交谊舞会,程蕙兰是个活泼好动的姑娘,一般情况只有厂领导和科室里较熟悉的几个大学生才有和她跳舞的机会,车间里的小青年们只能是望洋兴叹!
解放后长春市的主要娱乐场所还是日本人修建的几个电影院,随着和平时代经济的发展,国家线的富足了,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社会上呈现出太平祥和的景象。人民手里有钱了,需要文化享受和进行娱乐,到了五十年代,在市中心的人民广场修建了长春市工人文化宫,那是一所综合性的娱乐场所,有大型电影院兼大剧场,还有几个小剧场兼舞厅,还有棋牌室和乒乓球等等活动场所。那里经常放映电影和举行舞会,长春市总工会经常向各个单位发放舞票,王姐经常领着程蕙兰到长春市工人文化宫舞厅去参加舞会。那里的舞厅装饰得真是富丽堂皇,高水平的乐队,女同志们也打扮得更是花枝招展,那里的人群多数是省市机关的干部、商贸、金融、卫生等等各部门的工作人员,还有一些大专院校的师生们,到那里去的人们都是高高兴兴和喜气洋洋的样子。各工厂来的同志更是用心地打扮自己,可是不论在穿着打扮上还是气质形象上都显得有些土气了。王姐和程蕙兰穿着都很朴素,可仍然掩饰不住她们美女的形象,在舞会上她们很受人们的青睐和频频邀请,有一位自称是市府机关的干部,他热情的邀请程蕙兰跳舞,对程蕙兰格外地献殷勤,并且向程蕙兰发出单独约会的约请。像这样向程蕙兰献殷勤,甚至就直接表示爱情的男人有许多位,可是程蕙兰觉得这些人不论在外表上还是在气质上都不能和黄玉林相比,程蕙兰是个心直口快的女孩儿,她回绝了这位干部和其他人。就这样程蕙兰拒绝了厂里厂外的几十位直接或者间接向她求爱的青年人,还有地位较高的中年人。其实这位市政府的干部或者是另外的一些青年人,还有向她求爱的或者经别人介绍的中层以上级别的领导干部,应该说多数人在各方面都不错,可是程蕙兰只能让这些人失望了。程蕙兰拒绝别人的求爱,并不是因为她和程福的婚约,程蕙兰在感情上和态度上已经拒绝了程福,程蕙兰有权接受其他男人的求爱。只是因为程蕙兰的心中还只是想着黄玉林,姑娘的心中就不能再装进别人了,现在黄玉林被打成右派分子了,姑娘的心情也变得很低沉,她就更是没有心思去和别人谈情说爱了。
现在程蕙兰无法摆脱忧郁的心情,这秘密只有王玉梅明白一些。王玉梅是工会组长,她经常代表组织为某些遇到困难的同志和家属做一些具体服务性的工作,譬如代表组织去看望和慰问一些遇到困难的同志和家属,有时还要送去一些补助费和补助物品,王玉梅做这些工作时总是要带着程蕙兰,让她帮组做一些辅助工作。有一天王姐又过来找程蕙兰,王姐有些目光神秘地看着程蕙兰说:
“黄玉林有病了,我应该去看看她,你还去吗?”
“他怎么了?”程蕙兰显得很吃惊又很关切样子,神色有些紧张,她急忙又说:“我去!”
王姐没有立刻回答,心里却为程蕙兰感到难过,自己是工会小组长,可以去看看这个有病的单身职工,也有监管黄玉林的责任,可是你程蕙兰就不应该还这么关心他了,可怜的姑娘啊!你太傻了!真是太痴情了。可是程蕙兰已经站起来,还在焦急地看着王姐,很关切地问着说:
“黄工得了什么病?”
“听说早晨起来后在走廊上昏倒了,厂医院医生只是说血压偏低,给开了病假让休息两天。”
她们来到单身宿舍,看到男职工的单身宿舍里真是凌乱不堪,黄玉林头发蓬乱地躺在床上,脸色很苍白,精神萎靡地闭着眼睛。不知是谁给他打来了饭,还放在床头的桌子上,他也没吃。程蕙兰一阵酸楚涌上心头,眼泪夺眶而出,王玉梅也感到很难过,她上前去低声而温和地说:
“黄工,你现在睡着了吗?听说你病了,我们来看看你,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黄玉林慢慢地睁开眼,看到是工会组长王玉梅同志在面容关切地看着自己,又看到小程躲在王玉梅的后面,似乎是在偷偷地抹着眼泪。黄玉林慢慢的坐起来,一面有气无力地说:
“你们来了,请坐吧!”
“你还没吃饭吧!我们给你带来一点蛋糕,让小程去打一壶开水,你要吃东西才行。”王姐关心的说着。
小程过去拿暖水壶,发现里面有热水,就倒了一杯热水,小程拿了一块蛋糕送过去,她颇为亲切地说:
“黄工,你吃一块蛋糕吧!”
黄玉林向程蕙兰看了一眼,发现她发红的眼圈里还含着泪水,她目光关切而含情脉脉。黄玉林接过了蛋糕,接着小程又递过来一杯开水。在她们的劝说和催促之下,她们看见黄玉林竟然将小程递过去的两块蛋糕吃了,将那杯水也喝了,她们的心情也感到轻松一些了。王姐询问着黄玉林的病情和身体情况,程蕙兰动手简单地整理打扫一下房间,她发现在黄玉林床底下有一堆脏衣服,她就将脏衣服放到脸盆里走出了房间,她是要到公共卫生间去洗衣服。黄玉林急忙说:
“不行!小王你快去拦住他!”他说着就要下床。
王姐也觉得此事不妥,就连忙来到屋外走廊上喊道:
“小程!回来!科里还有事,我们要赶快回去!”
在回来的路上,王姐有些不高兴地说:
“一个姑娘给人家男人洗衣服,要有个名分才行,你和他算是什么关系?!你这样不明不白的做法会引起人们的误会!我看下次就不能带你来了,你自己来就更不行!”小王说着又看一眼程蕙兰,发现她竟然还在偷着抹眼泪。王姐就换了温和的语气说:“刚才你们俩人的眼神我看得很清楚,好像都是情深意切的样子!我的傻妹妹呀!我已经提醒你多少次了,他黄玉林在大连有对象,这你是知道的。退一步说就是他没有对象,你也不能和他一个右派分子搞对象啊!你不要执迷不悟了!”
“王姐,你不要这样说,我和黄工只是同志关系,他有病了我们关心他,也是应该的。可是我和黄工之间从来没有过你说的那种处对象的事情!”小程的脸色很深沉,语气很不高兴,她接着竟然又说:“但是我也退一步说,如果他黄工要是真的还没有对象的话,我可不在乎他是右派分子,说不定我就和他搞对象!”程蕙兰的心情很郁闷,语气就很不客气。
“你这傻丫头真是鬼迷心窍了!你今天是故意气我吗?!”
她们二人的看法显然是不同,谁也没能说服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