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计程车上下来,双脚踏上玫诺小城干净的石路时,万倾有一点恍惚,明明半年前她才来过这里,怎么竟像隔了半个世纪?
小城的天仍是湛蓝得像一块无边的蓝宝石,夕阳的余晖为天际遮上神秘的薄纱,让天空在广袤中透着一丝温柔,徐徐微风吹拂她略觉燥热的脸,像是情人甜蜜的亲吻。
为何每次出逃,她都把地点选在这里?这座小城似乎有一道天然的屏障,阻断了所有的心绪不宁。
抬眼看看眼前的那座小旅馆,万倾脸色浮现出淡淡的笑意。它仍如半年前那样低调地立在安静的人行道旁,没有闪烁的招牌,也没有复杂的装饰,清风浮动它门厅前的铜铃,“叮叮叮”清脆悦耳的声音是最温情的召唤。
推门而入,前台小妹热情而客气地问候:“你好,有预定房间吗?”
“没有。”万倾摇头,“我是突然决定旅行的。”
“哦,没关系,我们今天还有空房。”前台小妹理解地笑笑。
“我想问问,”万倾略迟疑片刻,说到,“308号房间空着吗?”那是上次她发烧昏睡,他带她去的那间房,依稀记得,房间露台上的白玫瑰开得娇艳,迎着月光,散发着最怡人的芬芳。
“不好意思,那间房住了人。”前台小妹抱歉地说,“不过309号空着,房间的面积和308差不多,要不给你订在309吧?”
“哦。”心下不由有些失望,“行吧。”
拖着行李箱,拿好房卡,万倾踏着木质的楼梯,缓缓走上三楼。再次来到这里,万倾才仔细地看了看旅馆的装修。略显昏暗的走廊,奶黄色墙纸让空气有一点甜腻的味道,墙上的古典相框记录着旅人的足迹,点点滴滴,仿佛听得见时光走过的声音。
时光走过的声音?
万倾略有些发愣,似乎早已习惯了时间从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溜走,突然细数起那曾经有过的短暂的无忧时光,竟有一点惆怅。
308号房间。
在经过房门时,她还是忍不住停下了脚步。目光淡淡地落在木门上那铜制的标牌,回忆如潮水开始泛滥。曾经有个人,在异乡陌生的房间,给了她童年才有过的关心,他不知道,他的一举一动如一支魔杖,敲开她冰封了良久的心。
不知不觉,微笑静静地浮上她的脸庞,如水的目光也变得温柔起来。
门锁转动的声音让万倾惊觉已在308号房门口站立了良久。担心房客出来发现她的停留,她匆匆拉过行李箱,就要离开,只是,在刚要迈开步伐的一瞬间,房内出来的人让她的心跳差一点停止。
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脚似乎被粘到地板上一般,一步也无法移开,万倾惊诧地看着眼前的人,如同在梦里那般不真实。是巧合还是上天刻意的安排,竟让他们再次在玫诺小城偶遇!
申邱的惊讶程度不小于万倾,差一点他就要以为自己认错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大门一开,她正呆呆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仿若从天而降的天使。她风尘仆仆,行李箱还在她手边,他看得出,这是她到来的第一天。
一时间,竟忘了要说什么好,他们隔着半米的距离,彼此相望,仿佛看着对方便已是最美好的事情。
不过是隔了短短数十日,怎么再见她,竟像是前世今生?
她仍是如记忆中的那般优雅,略微失神的表情让她像除了刺的玫瑰,甜美依旧,却不再扎人。他记得上次在玫诺小城的每天,她就是这样灵动地呆在他身边,让他的一颗心在不知不觉间走失了方向。
如果时光可以倒回,他宁愿当她在他身后倒下时,他冷漠地走开。若是那样,今天他便依然可以坦荡如初,哪怕是再度偶遇,也不过是相逢一笑。
感觉到他目光里让人难以理解的复杂,也感觉到自己迟迟没有离开的失态,万倾略清了清嗓子,顺手拉起了行李箱。她要赶紧离开才好,那日雨中他的言辞虽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白,她不想让他误会,他们不经意的相逢又会给他带去任何麻烦。
连说一句“再见”都显多余,万倾在申邱的注视下,默默转过身。用房卡打开门的一刹那,她有点尴尬,早知就不要订在308隔壁,这下怕是又要平添他的困扰。不想在门前多耽搁一秒,她进房后,便迅速关上了门。
房门关上的声音让申邱回过神来,她居然住在他隔壁。不知上天究竟是要考验他还是要这么他的心智,他明明是因与微漾的各种纠结心烦意乱而来此,却不想又让他遇见万倾。
差一点他就要喊住她,可她的名字刚到嘴边又被硬生生吞了下去。他不敢想像与她多说话,他那好不容易痛下的决心会不会付诸东流。十指不经意握在了一起,那泛白的关节昭示着他内心的克制。深吸一口气,申邱转了身。视而不见,对他们来讲,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