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蕾一大早进到办公室的时候，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跳。办公室内空空如也，几个阿姨正在打扫角落的灰尘。她拉住一个阿姨问道：“我的东西呢？”

阿姨回答：“早上人事部主管接到了万总的指示，说要给您换间办公室，我们就立即过来清理，刚刚已把您的东西全部搬到了新办公室。”

钟蕾皱眉，好端端怎么要给她换办公室？还没等她想到原因，人事主管已一脸热情地走过来说：“钟助理，我带您去新办公室吧。”

“好。”带着满心的疑惑，钟蕾随人事主管走了出去。

新办公室设置在总裁办公室的对面。打开门，映入眼的是满满的阳光，落地玻璃窗外，城市繁华的景色一览无遗。室内空间惊人的宽敞，除去必要的办公桌椅，会客的沙发，茶几一应俱全。办公室的侧面是一个小型的茶水台，办公疲倦了的话，不用去茶水间，也可以自己泡杯喜欢的饮料。

这样豪华的配置在世倾迄今为止还只有万倾才有这样的待遇。

心下意识到了什么，钟蕾手指捏紧，转身毅然走进了万倾到办公室。

钟蕾的到来在万倾的预料之中，事实上，她正好整以暇地在等待。见钟蕾走入，万倾的脸上堆了笑，站起身迎上前问：“怎么样，新办公室可还满意？”

“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给我换办公室？”钟蕾皱眉以对，丝毫没有开心的迹象。

“哦，我想着，你作为世倾的总裁助理，挤在那一间小办公室终究不合适，就擅自给你搬了地方。”万倾笑着解释，只是那弯弯的眼角，银灰色眼影反射的微光，让人见了心寒。

“我在原先的办公室工作也不是一两天，从来就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合适。”钟蕾答得有点生硬，明显的不悦自胸中溢出。

“可是，今非昔比，我若还像以前那样对你，也未免太不客气。”万倾握住钟蕾的手，轻轻拍了拍，脸上的亲切让钟蕾看不到半点诚意。

今非昔比。

钟蕾当然知道万倾指的是什么。禁不住心头有点凉，她与万倾自小一起长大，难道万倾看不出，她虽闭口不谈自己与万家的关系，但其实内心无比难堪？她今日未经自己同意便贸然换掉了办公室，难道她不知道她这么做，无疑是在往自己心口插了一把刀吗？

见钟蕾默不作声，只是脸色发白，万倾又说到：“我以为给你配一间好点的办公室你会惊喜，但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如果你真的不开心，我再让他们给你换回去？”

“不必了。”钟蕾淡然回答，“何必折腾他们。”

“那行，你若有什么不方便，我再给你调整。”万倾释然。似又突然想起什么，她又问到：“最近我在想，你的职位一直保持总裁助理似乎也不妥，我想跟你调整一下，你以为如何？”

钟蕾手指捏得更紧一些，紧盯着万倾的双眼：“调整什么岗位？”

“我想让你做世倾的副总裁。”万倾轻啜一口咖啡后，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新工牌，“其实这些年，世倾的大小事我也少不了跟你商量，如今调整职位，也不过是让你更名正言顺地参与决策。”

“荒谬。”钟蕾冷声打断，并不领情，“世倾什么时候有过副总裁这个职位？”

“以前没有不代表不可以增设。”万倾微笑着将工牌递给钟蕾，“我想爷爷也不会反对的。”

钟蕾一听“爷爷”二字，心头一颤，咬了下唇，问道：“你跟爷爷说了什么？”

“我什么也没说。”万倾摇头，表情无辜，“但你若想让我转告什么，我也乐意帮忙。或者，”她眼神变深，“你要亲自跟他说也行。”

听闻爷爷还不知情，钟蕾松了一口气，但万倾的补充却又让她心下一沉：“我没有什么要跟爷爷说的，你也不要多事。”她拿过万倾递来的新工牌，径自放到办公桌上，“我只适合做个助理，你的好意我心领了。”

“真的不考虑一下？”万倾扬眉问道。

没有回答万倾的问题，钟蕾转身走出了总裁办公室。她觉得平静走出办公室是最好的做法，如她继续呆在那儿任万倾作怪，怕是再不过一会儿，她就要翻脸了。

万倾怎可以这样对她？她一直都知道母亲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却如何能狠下心在升职，换办公室这样华丽的掩盖下，用利刃刺伤她的心？钟蕾抚一把额前的发，走到窗边想透一口气，却发现窗外起了雾霾，更叫人窒闷。

诺大的办公室，钟蕾有种在坐牢的感觉。每个进来汇报工作的人眼里都有难以掩饰的惊讶。他们虽知钟助理在世倾有着不可替代的位置，但搬到了豪华程度不亚于总裁的办公室，仍是不得不报以侧目。哪怕钟蕾自己尽力忽视掉那接二连三的惊诧，却仍难以抵挡内心那萦绕不散的窒息感。

第一次，她感觉工作有些力不从心。

跟万倾申请了调休，提前回到家的时候，陆小葵还没出门。见钟蕾一脸不快地进门，陆小葵有点惊讶：“蕾蕾，今天怎么下班这么早？”

“嗯。”她无精打采地放了包，一边洗手一边简单说着，“今天也没什么事做，就早点回来了。”

“没什么事做？”陆小葵不信，她平时忙得像头牛，怎么可能会没事做？他抚着钟蕾的肩问：“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

钟蕾皱了下眉，拿纸巾擦掉手上的水，才缓缓说道：“万倾给我换了一间跟她一般大小的办公室，还说要调整我去做副总裁。她这么大动作让我觉得似乎是故意在提醒我的身世。”

陆小葵愣住，他知道钟蕾和万倾一向交好，万倾不可能不了解钟蕾，她这么做，似乎真有故意伤人的嫌疑。

坐在客厅看电视的孟柳一听此话，立刻放了手上的零食，插嘴道：“总算万倾那丫头有点良心，知道你是万家的人，不能怠慢。这有什么好不高兴的？她给你好东西，你就笑纳呗！副总裁的工资应该会比助理高很多吧。”

钟蕾一口气差点提不起来，她只瞪了孟柳一眼，并未接话。

孟柳并未看出钟蕾的反感，她兴致勃勃地继续追问：“那你什么时候正式出任副总裁？”

“我拒绝了。”钟蕾头也没回地说。

“拒绝了？”孟柳不可思议地大叫，“你疯了吧，这么好的机会干嘛要拒绝啊！世倾那么大的企业难道还付不起多涨给你的工资？”她气得在钟蕾面前来回走动，“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啊，我还嫌少了呢。你身体里难道没流万家的血吗？那世倾一半都应该是你的，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阿姨，蕾蕾已经够烦了，你少说两句吧。”陆小葵劝阻孟柳继续抱怨，他看得出钟蕾已不胜其烦。

“你个外人懂什么！”孟柳见陆小葵阻挠自己，很是气愤，“我们家的事要你来插嘴！你有精力还是管好你自己吧！这么大的人了，还不能自食其力，住女友的房子你好意思吗你。”

陆小葵被孟柳说得自尊心大受伤害，脸色也瞬间变白了。

钟蕾坐不住了，正色道：“小葵在我这里住是我的决定，你又何须在这件事上做文章？”

“所以我说你傻啊！”孟柳气得冒汗，她怎么生这么实诚的女儿，“该争取的不争取，该舍弃的不舍弃。你看看这杂志上，”她抖抖茶几上的书，“唯慕集团的总裁朱慕礼重金准备豪华婚礼，预备几个月后迎娶万倾。我说那万柏寒偏心吧，给万倾安排这么好的婚事，对你的终身大事就不闻不问，让你白白在这一穷二白的人身上浪费大好青春时光。要不改日我去找他说去！当年不管我也就算了，竟连女儿也不管……”

“够了！”钟蕾再也忍无可忍，厉声喝住孟柳的絮絮叨叨。原本下班回家想求个清净，谁知却更添烦乱。孟柳拿她身世乱发表意见还不算，还开始刺伤陆小葵。钟蕾嘴唇发青，但念在孟柳是她生母，又不好多指责什么，只得对站在一旁气得发抖的陆小葵说：“你不要理她，她根本不明白我们的感情。”本想安慰他更多，可无奈她自己也是心烦意乱，只得说到，“你先去上班吧，有什么我们晚上回来再说。”

“嗯。”陆小葵也不欲多言，忽视掉孟柳的白眼，他拿了吉他，走出家门。只是看似平静的外表之下，一颗被戳痛的心久久无法恢复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