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查了这么久，关于他的资料，就只有两页纸？”朱慕礼挑眉看向站立在一侧，额头不断冒汗的助理，“你还敢用四号字？你干嘛不直接用一号？”
“朱总，我并非想敷衍了事，只是申邱的背景与经历太过简单，我实在是找不出他有什么特别的。”助理如实尴尬回答，他还真不知道朱慕礼干嘛要查这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连他自己都不屑知道申邱那些平凡的经历，他还是玩了点技巧添上申邱幼儿园的转园经过，不然估计连两页纸都凑不上数。
朱慕礼不耐地将两页纸丢到一边，沉声说了句：“出去吧。”
助理如释重负，赶紧脚底抹油，能溜多快溜多快。
这等小人物是如何让万倾倾心的？朱慕礼无奈叹气，若是对方比他优秀，他兴许还有几分斗志，只如今申邱这么平凡无奇，自己真是连花心思对付他都觉得是浪费时间。
交完最后一稿，申邱与主编道别后，走出了杂志社大厅。横空杀出的一辆加长型轿车让他眉头皱紧，这都是怎么在开车？
“申先生，你好。”车窗缓缓落下，朱慕礼带着客气的微笑与他寒暄，只是那笑容一看便虚伪而不怀好意。
申邱突然明白，这紧急的刹车是出于刻意。看了看眼前的男人，感觉有几分眼熟，仔细回忆，才想起他是万倾的未婚夫，大雪纷飞那夜他们见过。看来来者不善，申邱微微地笑了，回应到：“是朱先生吧，你好。”
“不知道有没有空一起聊个天呢？”朱慕礼一边邀请，一边打开了车门，“站在路边说话总不是太好。”
“好。”心知即使拒绝，朱慕礼也不会让他走掉，申邱索性也就上了车。
朱慕礼没想到申邱竟没有一丝防备，坦然得几近无辜。若不是那夜他听见万倾亲口叫申邱的名字，他还真不相信眼前这个看似无害的男人会抢他的未婚妻。
车在绿蔷薇餐厅门口停好，朱慕礼叫钥匙交给门童去泊车，自己便带申邱走了进去。
“朱先生，您好！”侍立在门边的服务生恭敬地叫道。
朱慕礼并不奇怪服务员会认识自己，这里是会员制餐厅，服务人员理所当然会认识每一个会员，可是当他听到服务员又对自己身后的申邱喊到“申先生，您好”时，不免惊诧万分。这里的会员不是商界名流，就是政界精英，申邱一个没什么名气的专栏小作家怎么可能也是会员？
“申先生想坐哪里？或者还是老地方？”服务员无意的问话让朱慕礼心下懊恼。他原是想让申邱看看万倾平时都出入哪里，让他掂量掂量自己是否供得起，却不料申邱来这里的次数似乎比他还多。这废物助理，究竟是怎么在查资料的！
“随便吧。”申邱望向朱慕礼，“你想坐哪里？”
“都好。”他哪里还有心思挑位置。
见朱慕礼面色不悦，申邱心下暗自明白几分。他一向不喜欢让别人尴尬，便就近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点单时，服务员笑道：“我们老板之前嘱咐了，若是申先生来，就送当下最好的酒，两位还要不要别的点心？”
“不用了。”朱慕礼有点听不下去，“我们就尝尝当下最好的酒。”
申邱心知朱慕礼的自尊撑到极限，有点过意不去。答应与他聊天，也只时想听他好好说话，并未有与他一争高下的意味，只是现在一开场就这么愉快，他们的对话还要怎么继续下去？
“是这样的。”申邱淡笑解释，“绿蔷薇的老板以前是我爸爸的学生，感念我爸的师恩才给我办了会员卡。我知道能出入这家餐厅的人身份都不一般，若是我自己前来，是肯定入不了会籍的。”这样说，朱慕礼心里会不会好过一点？他又补充到：“若说到社会地位与财富，我和你当然是没法比的，但我想今天你约我来，应该也不是想让我难堪吧？”
朱慕礼手指抽紧，看向申邱的眼添了几分玩味。这人还没开始就先认输，眉眼间却全是不卑不亢。看来他比自己想像的要难应付，今天的聊天不会无趣了。
“你爸爸有这么厉害的学生，我又怎能让你难堪呢？”朱慕礼狡猾地笑，渐渐恢复了之前的从容，“我看申先生不像拐弯抹角的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我今天特意找你是想聊聊我未婚妻倾儿的事。”
申邱想着朱慕礼找他十有八九也是为了万倾，他并不惊讶，反而有笑容在唇边淡淡漾开：“要聊万倾的什么事呢？”
“我有点迷惑。”朱慕礼的眼多了几分深沉，“究竟我们三个之间，是你打扰了我们，还是我打扰了你们？”
申邱未动声色，仍是淡笑：“我想有些事你误会了。”
“误会？”朱慕礼扬眉。敢做不敢认，申邱当他是傻子吗。
“我知道你不信，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申邱的笑容越来越浅，神色却认真了几分，“没错，我确实是喜欢万倾，喜欢的程度超乎你的想像。我知道她是你的未婚妻，但我对她的爱绝对不会比你少，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把她从你身边带走。”
“敢对我的未婚妻动心思，还敢在我面前毫不避忌。申先生是真的坦诚还是胆大妄为呢？”朱慕礼虽心下愠怒，但还是保持了风度。
“是因为你问得直接，我也不想遮掩，况且喜欢她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申邱的波澜不惊冲击着朱慕礼的隐忍。他继续说着，“我并非要有意接近万倾，和她的熟识也不过是因为一个意外接一个意外。我本不喜欢她那样高傲的女子，只是那些偶然让我接触到了更真实的她。你知道吗，”申邱唇边漾过一点若有似无的浅笑，似是回忆起了万倾的美好，“卸下那一身冷漠的外衣，她纯真而又脆弱，似是经历过无法言说的委屈，让人想忍不住永远保护她。”
“永远？”朱慕礼感到好笑，“谁都可以说永远，唯独你没资格。”
申邱略带警惕地回视，朱慕礼的敌意完全不加修饰。
“那些有关‘永远’的字句，想必当年你与苗女士也说过很多。”朱慕礼不紧不慢地徐徐道来，申邱略泛白的脸色让他解气不少。他早该知道，申邱与苗微漾的过往是他最不愿面对的往事，只这段往事一说，申邱任何的承诺都会显得苍白无力。
一时间，形势急速变化。朱慕礼笑对申邱的沉默，缓缓说到：“我是个商人，言辞之间比不得你的浪漫。我只知任何事讲求等价交换，我对倾儿用心至深，断不会将她让给任何人。你说的那些脆弱，纯真，哄哄女人也就行了，何必与我耍花招？至于所谓的永远的保护，你更是做不到，不然，为何今天苗女士要黯然神伤？”
申邱注视朱慕礼良久，长长吐了一口气：“看来我的事，朱先生知道不少，查过我？”
“知己知彼，是我做事的风格。”朱慕礼并不否认。
“那你了解万倾吗？”申邱淡淡地问，“你是她的未婚夫，可曾真的了解她吗？”
形势再一次变化，似两人在玩跷跷板，你上我下。
“听你的意思，似乎你比我更了解倾儿？”朱慕礼玩味问道。
“不敢。”申邱如实作答，“我亦不了解她。”
朱慕礼侧目，心下叹气，他能好好作战吗？怎么平白又认输了？
“朱先生，你知道吗？其实我很羡慕你。我爱万倾不比你少，可她却更愿意与你在一起。”申邱看着朱慕礼，眼底有一抹隐痛，他不擅掩饰，那情感全落在朱慕礼眼里。
“你说什么？”朱慕礼是真的不了解了，他们俩，到底谁该妒忌谁？
“万倾没有爱过我，从来都是我一厢情愿，她没有爱过我一分钟。”
“啊？”他是不是听错了？万倾没有爱过申邱？她那晚分明是叫的他的名字啊！这两人到底搞什么把戏啊！朱慕礼更为认真地打量了申邱，他眼中交织的矛盾不像是假的，他之前陈述的对万倾的喜爱也是毫无畏惧的，难道他是真不知道万倾爱他吗？
“如果她有一点爱我，你以为我会管你是谁吗？”申邱的补充泄漏了他的不甘与心痛。
朱慕礼隐隐觉得这其中必有什么地方不对，但他并不想深问。他未发一兵一卒，胜利的果实就摆在了面前，他何须客气？他的笑容狡诈而又满足：“既如此，也便请申先生知难而退吧。我想我与倾儿的婚礼能如期顺利举行了。”
“放心，我不会破坏你们的幸福。”
“我亦不希望你与倾儿还有什么联系。”
申邱轻笑：“我马上出国学习，还会与她有什么联系？”顿了顿，他又问道，“你会对她好的，对吧？”
“当然。”朱慕礼答得坚定。
申邱点点头，觉得再没有什么放不下的了。他站起身：“我想今天的谈话应是可以结束了吧？”
朱慕礼客气地站起来：“谈话的结果再令人满意不过了。”
申邱淡然看了朱慕礼一眼，不想说更多虚伪的客套，微微转了身。
“申先生，”身后传来朱慕礼的声音，申邱停下脚步。
“希望我们今天的见面对倾儿来说会是个永远的秘密。”朱慕礼叮咛。
朱慕礼终究还是对他不放心。申邱嘲讽地笑，低声说到：“我们今天有见面吗？”一语道完，他便走出了餐厅，再未停留片刻。